夏晴扒了口饭,夹着莴笋丝塞进嘴里,前一刻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人,珍珠眼泪一颗一颗的掉。
起先另外三人还没注意,因为夏晴眼泪说掉就掉,还没一点声音,直到李寸心抬头看见。
李寸心吓了一跳,“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云€€和颜柏玉都看过来。
夏晴原先忍得住,李寸心一问她,她没忍住,口里还含着饭,喉中塞着石子似的,饭咽不下去,张嘴就嚎哭了起来。
“怎么了呀,别哭,别哭啊。”李寸心放下筷子,手足无措。
夏晴眼圈一下就通红了,哭了一阵,身体直抽抽,“我姥姥,我姥姥……”夏晴指着那盘清炒莴笋丝,“和我姥姥做得一样。”
小时候父母外出务工,她跟姥姥住,那时候食材少,调味品不像现在五花八门,但是饭菜就是有一股让人不能忘的味道。
长大以后,山珍吃过,海味也吃过,什么让她最想念,还是家常菜。可她再找不到那味道,就是她姥姥亲自下厨做,也没有记忆里的美味。
但很奇怪,她居然从云€€做的这盘清炒莴笋丝里吃出了一样的味道。
那种熟悉遥远的感觉一下子涌到跟前,她承受不住。
憋在心里的情绪都找到了泄洪口,差点冻死在雪地里的痛苦和惧怕在这时候冲破了麻木的牢笼,瞬间就哭了出来。
云€€受夏晴情绪感染,眼眶也湿润了。
李寸心和颜柏玉被夏晴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都不知怎么安慰,而随即她们也意识到,两人是在释放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便更不好劝慰了。只是颜柏玉轻轻说了句,“小心呛到。”
两人的情绪像是急阵雨,来得突然,来得凶猛,片刻后,自己慢慢停了下来,抹抹眼泪,拿起筷子,大口吃菜,大口扒饭。
饭菜吃得一点不剩。
吃过饭后,李寸心和颜柏玉开始着手搭牛棚,云€€和夏晴两人也想帮忙,被拒了回去。颜柏玉让两人好好在屋里呆着,毕竟要是受了寒,病情反复,她们知道的医疗知识不多,到时候只会束手无策。
两人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只有老实在屋里呆着,可干坐着也实在无聊,闲不住。
下午李寸心和颜柏玉回屋来休息的时候,夏晴说道:“寸心,你既然会炼铁,你看你能不能给我打几件铁器,没时间的话,只弄一只凿子也行,我待在屋里还能做点木工活。”
李寸心愣了一下,说道:“恐怕不行,炼铁的流程我知道一点,但是不多,而且我不会锻造。”
这下轮到另外三人呆住了,夏晴道:“你不会?你怎么不会呢?那这锤子、斧子、菜刀怎么来的?”
李寸心坐在木墩子上,向着三双望过来的眼睛露出一张笑脸,“我的天赋是农耕。”
“我知道啊,但是……”
颜柏玉审视地看了李寸心一眼。云€€和夏晴互相看了看。
“不过,我知道哪里有铁矿,以后要是能遇到有天赋是冶金的人就好了。”李寸心笑道。
装傻充愣,答非所问。
三人却很默契地沉默下来,不再追问。
第9章
做不了凿子也不要紧,捡来长条的石头将尖端磨得锋利后,一样可以做凿子用,不过是损耗得快。
云€€和夏晴两人一连几天身体都没有不良反应,反而是吃着管饱的白米饭,热菜有盐有油水后,两人苍白的脸有了气色。
夏晴就惦记着她的活,一被解了禁足,提着斧头就往外奔,有了那把铁斧头,她爱死了伐木这件事,顺畅的手感让她很快遗忘用石斧伐木的艰辛。
土坯屋附近的树种丰富,长势也好,屋子周围的枯草和树已经被李寸心薅过一轮,形成很大一片空地,夏晴要去找木料,要走上几步路,就是这样,她找到自己想要的木料都是极轻松的事。
夏晴在原地对砍倒的树木进行粗加工,将那些枝桠砍掉,切除顶端,才推着树干回家。
夏晴气喘吁吁道:“来个人帮忙。”
好半晌,只有颜柏玉走了过来。
“她俩人呢?”
“云€€跟着寸心去看地了。”
李寸心在土坯屋的后头开了一块地,用来做菜园,而种植粮食的田地却离土坯屋有些距离。
和耕作离不开的,往往是水利开发,李寸心只有她自己,要一个人挖掘长段的灌水渠不太现实。
她挑选开辟的荒田,第一是土质要好,第二就是要靠近水流,容易灌溉。那地方也不远,离土坯屋一里多地。
云€€和李寸心过了一片树林子后,已经没有高大乔木遮挡视线,前方是一片坦途,零星有几丛灌木,大多是高矮相间的杂草。
李寸心指着东南边,“就在那边了。”
两人身体分开枯草,云€€眺望着李寸心指的地方,在一片枯黄凄冷的颜色中,视线尽头的一线绿意格外显眼,“你田里现在种的是小麦?”
“对,高处的一亩田是小麦和棉花轮作,低处一亩多的水田一年到头就种一次晚稻,好和收小麦种棉花的时间错开,毕竟我一个人也没多少工具,忙不过来。”
云€€脑袋里没有概念,疑惑道:“一亩大概有多大?”
“嗯。”李寸心沉吟了一下,“六百多平,比一个标准尺寸的篮球场大上两圈。”
两人说着话,分散了注意力,等到两人感到田里景象违和,注意到那田里有个异物,远处看是和田岸连在一起看的黑点,走近了看像是块巨大的石头时,两人离田埂已经只有十几步远。
“地里怎么有块石头。”云€€这话一出口,便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力牵扯,把她猛往后拽。
云€€在李寸心的拉扯下,踉跄着跌进了一旁的土坑,坑深刚过膝盖,边缘有一从枯死的牛筋草,积雪融化,坑里表面的一层泥土软烂。
李寸心拉着云€€的手臂让她蹲下。云€€触及李寸心凝重的脸色,不由得紧张起来,开口说话的声音放小了问,“怎么了?”
云€€顺着李寸心黑亮眼珠盯视的方向看过去,田地那一头立着的石头竟然活动起来。
云€€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退了个干净,她脸上惨白,目光发直,嘴唇颤抖着想要后退,脚上绊了一跤,跌坐在坑里。
田里那哪是什么石头,那是一头黑熊,肥硕的身躯坐在地上,正在那刨土。
瑞雪兆丰年,几场大雪盖住了麦田,在深寒之际给麦苗保温,现在天气稍微回暖,积雪融化,雪水灌溉农田,麦苗长势很好,叶片一点不见枯黄。
李寸心手里一把揪住枯草,“我的苗!”
李寸心迅速回过头来对云€€说道:“云€€,你快回去,把颜柏玉叫来,告诉她田里有熊,让她把武器和狼都带过去。”
云€€在森林里的阴影重临,她脑袋宕机,转得很慢,好一会儿道:“你呢?”
“我在这盯着它。”
“不,不行啊,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云€€有了哭腔,像要生离死别。
李寸心拍拍她的手,“没事,它还没发现我,发现我了也不要紧,我能跑啊。”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云€€点点头。李寸心说道:“你快去叫人,我要盯着它的动向,它离开了我得知道它往哪去了。”
云€€抓着她的手腕直摇头,李寸心拍着她的背,“快去快去。”最后改拍为推,甚至吓唬她,“别拖拖拉拉,要不然我们四个都有危险。”
云€€想不明白,怎么就四个都有危险,只是看李寸心态度坚决,她终于还是听了她的话,她从土坑爬上去,将自己尽有一点的运动细胞发挥到极限,往来路跑去。
李寸心看到云€€的身影进了树林,这才回头看向田里。那头熊像是在找什么,把苗连根拔/出来看了看,后来的动作像是放到嘴里咀嚼,李寸心没看太清,过了一会儿,那熊身体拔高了些,应该是站了起来。
那熊站在原地许久没动,像是在往远处眺望,空旷的田野里,只它一个高个子,突兀地立着,或许是那份孤寂感,让它的身形像人起来。
李寸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三条影子挤到了坑里来围在她身边。
颜柏玉赶来了,夏晴跟在后面追得要死要活,云€€落在最后只能瞧见一个影子。
颜柏玉手里拿着一把反曲弓。
这把反曲弓是夏晴挑了半日,用一整块柳木做出来的,木质细密均匀,通体没有一块疤点。
夏晴拿着干草和皮毛反复打磨,又用锤子硬砸一块油松木,砸出那点油脂来,涂抹弓身,用荨麻树皮搓成弓弦。
做的这把弓,可以说十分的漂亮。
“这熊得解决了,再不济也要赶跑,让它不敢再来,要不然它以后记得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摸过来,正撞上你农耕,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颜柏玉沉声说着。
“我也是这个意思。”
夏晴也跳了进来,牙齿打颤,“我的妈呀,真的有熊。”
夏晴怀里抱着箭杆。
杆身用柞木一点点削出来,因为没有刨刀和锯子,进度十分之慢,夏晴这些天也才弄出四根箭杆,箭头是打出锋利边缘后的燧石,穿透效果也不低,箭尾还有不知名飞禽提供的羽毛。
李寸心和云€€都试射过,箭矢飞出的方向远远偏离她们预期的轨道。
夏晴一度以为是自己技术问题,导致箭矢失衡。
直到颜柏玉上手,调整几次手感,正中靶心。
当时,李寸心就在心里犯嘀咕,恐怕颜柏玉的爱好不止爬雪山,还有射箭。
现在,颜柏玉从夏晴怀里拿过一支羽箭,手指一转,箭头转向前方,她顺势将箭靠在弓身上,手滑到箭尾,抵住了弓弦往后一拉。
颜柏玉立腰挺背,侧身而立,弓张到极致,姿势非常漂亮。
箭头瞄准了那头黑熊。
嘣地一声,弓弦归位,箭矢飞射而出。
与箭矢一起飞出去的还有那三只灰狼,它们四脚飞腾,速度快到像是贴地飞行。
她们距离黑熊不过四十来米,这个范围内,箭矢保有不小的穿透威力。
随着一声痛嚎,那头黑熊背上中箭。
老大率先赶到,身形一纵,跃起咬住黑熊的胳膊。
颜柏玉张弓搭箭,第二箭已经瞄准了黑熊脑袋。
黑熊想要将胳膊上咬着的灰狼甩出去,发现徒劳无功。它用另一只胳膊去扳时,听到后边的咆哮声,转过了身来。
就在颜柏玉第二箭要射出去时,被李寸心猛地按了下去,箭矢扎进泥土里。
“是人!”
灰狼的咆哮示威穿过麦田传过来,太阳艳艳的光在头顶照耀着。
那不是一头黑熊,分明是顶着一身兽皮的人。
那人看到田埂前边立着的同类,在饥寒之中,被撕咬般的痛楚激出的怒火又片刻冷却,他有那一瞬间的呆愣,有像新生儿初临人间的迷茫与探视。
可另外两只灰狼咬住他的双腿撕扯,痛楚让他恼火,向着两头畜牲咆哮呵斥。
颜柏玉醒过神来,喝止道:“老二,老三,退开!”她向田里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