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帮忙,进去被云€€给赶出来了,说我尽添乱。再说了,这厨房太小了,多站几个人都转不开身,什么时候修个大点的厨房才好。”于木阳说道:“对了,村长,你们新屋住着怎么样?”
李寸心想了想,“很舒服,宽敞透气,还可以翻身。”
“真好。”于木阳靠着桌子,撑着腮帮子。
“羡慕?那还不快些烧砖烧瓦,现在苎麻用完了,新种的还没长出来,又没到农活的时候,除了夏晴和一葵,大家都过去帮你了,畜力也全用在你那头,你们什么时候能住上新屋,完全取决于你烧砖的速度。”
“那不也是先修仓库。”
“你傻啊,前头的修得快,后头排上日程也快,前边都磨磨蹭蹭的,后头的要拖到什么时候去,我们是按大家到这里的时间顺序来建房,夏晴云€€和许叔蓬莱的屋子建完以后,就是你和王燃的,别看建第一间屋子花了这么长时候,建第一间屋子大伙不熟,越到后头越得心应手,砖料备足了,说不定到后头大家一起上,建一间屋子半个月也用不上,明年开春就能全部完工,就算再耽搁,起码今年你和王燃的房子有着落不是。”
恹恹的于木阳立马来了精神,盯着李寸心的脸看,“你保证今年就安排上,没有别的行程把我们建房子的事顶掉。”
李寸心说道:“前提是我们手上要有足够的砖。”
“有你这句话,我手累断我也在动工之前给你把砖备齐!”于木阳热血沸腾,放下豪言壮语,说完之后,又有些心虚,手里握着杨柳枝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道:“不成,这话先搁搁,我先去砖窑那边瞅瞅。”
李寸心看着于木阳离开的身影,好笑地摇摇头,这一摇,就把之前在新屋里头和颜柏玉之间那点局促怪异感给摇了出去。
于木阳去看了砖窑回来,这次不止要李寸心的准话,还叫李寸心让赵蓬莱给个准话。
之后便嗷嗷叫,下了死劲干活,连口气都不舍得歇,吃饭也随便应付。
赵蓬莱直为咋舌,不解地问李寸心,“你跟他说了什么,他这么卖力?我之前催他,他也没响动,该烧多少砖还是烧多少砖。”
李寸心思忖许久,看向赵蓬莱,突然道:“我有个想法。”
赵蓬莱听着她接下来的话,眼睛慢慢睁圆,嘴角上翘,露出兴奋的神色。
开饭之前,李寸心便将这打算对着众人宣布了。
如果众人能在天气转凉之前,将砖料齐备,今年就搁置其他的活动,除了农活外,就只做一件事,那便是把众人的新屋先修建出来。
众人寻常都是让生活各方面齐头并进,粮食、建筑、衣物、捕猎养殖、资源寻找、各种木作、各种竹编、以及一早打算的今年秋季再西行前往盐池矿山的提盐炼铁,虽然生活各方面的基础都在一步步的完善,但分散了精力,进展就慢。
现在李寸心把建房这一件事单拎了出来,专心一事,效率翻倍,越快越让自己得益,他们动作多麻利,他们就有多早得到自己的屋子。
李寸心的话一出来,没人反对,倒是有人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
众人大多只是点头,显得沉默寡言,偶有人回应,“那好呀!”话也很简短,没几句繁复的言语。
但李寸心感觉到桌上的气氛在她说话后变得躁动,变得昂扬。
隔了一天到砖窑,众人做事开始不遗余力,倒不是说众人之前不努力,只是没有现下这股疯劲。
别说夏晴和宁一葵把板车组装好后搁置了木工活奔了那头,就连不动如山的许印在那头干起活来的势头也像是在透支气力。
李寸心想,果然有些事情是刻在基因里的,他们这些人不论到哪里,骨子里都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对于现代人的他们来说,需要仪式感,需要感官上的满足,那些土坯屋和竹屋平时只有睡觉的时候用,还要和别人挨挤在一张床上,没有自己的空间,说不上是自己的家,只能算是个遮风挡雨的住处,无法让他们满足。
他们想要的,是已然落成的村长新屋这样的房子,有棱有角,墙白瓦青,屋檐高耸,有地基有门窗有起居室,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卧室。
而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不止有对房屋的渴望,还有对基建的天生好手感与狂热。
很快便到了一年里最热的天,众人戴着草帽,脚踩在泥水里,顶着太阳插秧,汗落如雨。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今年田比去年多,但人也比去年多,他们插秧反倒是比去年快。
插完秧后,苎麻已能进行第一轮的收割,生长的棉花需要打顶,稻田需要巡水。
农活忙忙碌碌,闲下来没几天,一场暴雨过后,气温有所降低,往后的太阳脾气没了之前暴烈。
就这样,众人在这时间缝里,也硬是把赵蓬莱预算所需的砖瓦还差着的数额给补齐了。
云€€做饭,周浣喂养牲畜,李寸心巡水,蒋贝贝纺织,除了这四人外,其余人都做了施工队。
从选地,定房型,丈量规划,开始施工整地夯地基,每日早出晚归,晚归早出。
灰头土脸,吃饭碗光,倒头就睡。
若说以前众人干活是卖力,那现在众人干活就像是加了倍数,是她见了都会觉得累的地步。
但众人高兴,没什么是比砖墙一尺尺垒高,围出一片范围来让他们更兴奋的。
李寸心怕众人累出病来,之前情况好有重活也是一周有一次肉菜,如今隔三四天要上一道肉菜,期间还杀了两只老母鸡,剥了赵蓬莱营地附近那片物产丰富湖泊里摘来的莲蓬,用了之前发现收藏起来的枸杞,将莲子和枸杞连同老母鸡一起煲了汤。
老母鸡被饲料养得肥厚,炖煮出一层黄灿灿的油脂,下边的鸡汤炖的发白了,不知是不是加了莲子的缘故,汤的咸味不重,喝下去后,有一层回甘。
众人喝了第一次,把汤薅得一滴不剩,鸡肉已经炖烂了,一抿就化。要不是天热,食物没法隔夜,云€€准得把鸡留着,加了水,再炖两遭。
众人一直疯忙到收水稻。众人建自己屋子时不如建村长屋子那么细致讲究,速度便要快些,又因为对工程逐渐熟稔,人也多了起来,更有了盼头,做事便又快了一分,彼时,不光云€€和夏晴的屋子建出来了,许印和赵蓬莱、于木阳和王燃的屋子也出来了,蒋贝贝和柳错金的新屋建了一半。
这些屋子门窗还没安装,家具也还没置办,里外空荡荡,就是个单纯的毛坯房,可他们瞧在眼里也喜欢,喜欢得要命。
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第48章
去年开出的荒地上, 今年长出的水稻要比去年好,穗粒饱满,沉甸甸压弯了禾秆。
众人从建房的疯狂里抽出身来, 转而投身到粮食的收割里来。
那茫茫的稻田里,众人分散了开来, 镰刀落下, 割下一束束稻子, 青黄的稻禾被收割后, 露出深色的土地。
稻穗被众人在扮桶中抽打脱粒,脱完粒的稻草不能乱扔,得扎成捆了堆放在一边。
这头李寸心和苗炳将稻草扎成一捆捆, 运到岸边的板车上。
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得差不多,这是运的最后一遭了。
稻草在板车上层层叠高, 李寸心扶着车把手, 全力往下一压,板车尾翘起来离了地。板车只有装在中央的左右两只车轮, 像个跷跷板,以车轮为支点,需要对车把手施压适当的力道,来把持前后的平衡。
拉板车是个力气活, 车前拉车的大水牛让李寸心和苗炳省了不少力气。
两人将稻草运回,选了地方垒成草垛, 以待用做燃料、牲畜饲料以及保温隔热的材料。
两人堆完了稻草,给水牛卸了担子。苗炳牵着牛对李寸心道:“村长,我牵牛去喝水, 你去休息吧。”
“行。”李寸心把草帽摘了下来, 秋天的太阳依旧骄烈, 即便有草帽遮阳,李寸心的脸也因为劳作和天热而红扑扑的,她的头发全汗湿了,喘着粗气回了土坯屋的院子。
李寸心坐在土坯屋院子里的椅子上,拿着草帽扇风。
云€€端了盆水放在椅子旁的桌子上,说道:“洗把脸吧。”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准备晚饭。
李寸心坐在椅子上懒得挪身,只把手伸进了盆里放着,清凉的水在活动后燥热的肌肤感知下更加清凉。
她的头发又热又湿,落了灰尘和草屑,粘粘糊糊叫她难受,她长长呻/吟一声,撑着椅子一口气站了起来,看着水盆里的水倒映着模糊的影子。
她回厨房往盆里又加了三瓢水,装了个半满,一脑袋扎了进去,她扑在清凉的包容的怀抱中,水涤荡着她的头发,带走她身体上的热度。
她想起小时候和同伴在门前的池塘扎猛子,比谁闭气久,今时似往昔。
她把脑袋沉到底,伸手倒撸自己的头发,将头发都浸到水里,往自己后脑勺浇水。
直到憋不住了气,她才抬起头来,水流如注从发梢上落回盆里,她前不久才剪回短发,这段时候才长了一点,只能在脑袋后面扎起一个小揪,扎久了解开头绳,头发就向四面八方炸开,现在好不容易在水的抚摸下服帖下来。
头发上的水滴得差不多的时候,李寸心甩了甩脑袋,头发上的水飞溅出去,顺下去的头发尖儿又翘了起来。
“唔……”
李寸心听到背后的声音,回头一瞧,颜柏玉闭着眼睛,水珠溅到她脸上,一滴正从她眼睑上往下滑。
李寸心抬着手想给她擦擦,无从下手,尴尬地笑道:“你怎么站在我身后不吭声啊。”
颜柏玉屈起食指指节揩拭掉脸上的水珠,将手上的毛巾递给李寸心,“擦擦吧,湿着脑袋吹风容易头疼。”
李寸心接过毛巾,这是一块夏布,他们开始纺织成布后,不止可以做新衣,也结束了洗漱用的毛巾从自己衣服上割取的心酸生活。
李寸心拿着毛巾转着圈的擦着湿发,动作粗重迅速,头皮不会疼似的。
李寸心看到颜柏玉衣裳,笑道:“诶,你的衣服也做出来啦!”
颜柏玉换了一身夏布制成的宽松衣裤。于木阳几人的新衣在盛夏的时候就缝好了,插秧之后,种下的苎麻收割,新一轮绩麻纺纱开始后,出来的夏布便用来缝制剩余人的衣裳。颜柏玉自愿排在最后,她的衣物做出来,就代表所有人都已经有了一套来这个异世界后的新衣,也因为她是排在最后,所以直到秋季,才换上这身新衣。
颜柏玉的眼睛黏在李寸心擦头发的手上,李寸心粗/鲁的动作令她不忍直视,她轻叹了一口气,“我帮你擦吧。”
颜柏玉接过毛巾,说道:“坐下吧。”
李寸心坐回椅子上,配合地低下了脑袋。颜柏玉手执着毛巾两端,落在李寸心脑袋上,从她头发边缘往中间擦拭,她动作很轻柔,有时指腹落下的又很有力道,像是在擦头发,也像是在给她按摩头皮,“稻子割完了吗?”
李寸心抿着笑,手轻松地拍着膝盖,从小到大也就她妈给她擦过头发,刷猪毛似的给她€€€€地擦,还没享受过这样轻柔的待遇,颜柏玉真是厉害,擦头发也这么拿手,“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收得差不多了。”
颜柏玉说道:“收完稻子让他们休息两天吧,总这么连轴转,容易累出病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给他们加个餐,你今天和文姐去湖泊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收水稻的间歇中,苗炳编织了十个虾篓出来,文宓和颜柏玉带去赵蓬莱营地附近那片湖泊下了篓,今天又去了一趟起篓。
颜柏玉说道:“我和文姐捉了一些螃蟹和河虾回来。”
“真的?!”李寸心惊喜地站起来,“哪呢,哪呢。”
颜柏玉道:“文姐拿去池塘边上清洗了。”
李寸心道:“我去看看。”
李寸心胡乱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往池塘边上跑去。
文宓和宁一葵果然端了小板凳坐在池塘边上拿着竹刷子在刷螃蟹,陶盆里装了清水,一边的竹篓里是已经清洗好的虾蟹,躺在地上的虾篓里装着还拿放出来洗刷的猎物。
李寸心蹲在竹篓旁,手扒拉着竹篓往里看,河蟹背甲青森森,八条腿上长着绒毛,很有生气的踩在同伴背上,挥舞着一对粗胖的蟹钳。
李寸心看看竹篓,看看虾篓,再看看两人盆里正在洗刷的,她兴奋地向后头走来的颜柏玉道:“你们把人家老巢给端了?”这些螃蟹有大有小,粗看上去得有二三十只。
颜柏玉淡淡笑道:“文姐腌制的饵料很成功,挑的位置也好。”昨天文宓用鱼的内脏和那老母鸡的内脏以及一点隔了夜的米饭制了饵料,饵料味很大,味越大越好使。
李寸心又回头看竹篓里,像这种装了饵料下篓的,捕捞到的猎物五花八门,篓里除了螃蟹,还有不少抽动着身躯的青虾以及一些小黄鱼和刁子鱼,那些过小的鱼苗被文宓挑出来扔进了池塘。
李寸心和三人一起把这些鱼虾清洗后提了回去。
螃蟹清蒸,青虾白灼,小鱼油煎,煎完鱼的油也不浪费,一碗鸡蛋液倒下去,黄灿灿的蛋液凝固成酥软膨松的金黄蛋花,宰了鸡和土豆一起煨炖,去年杀猪腌制的最后一刀腊肉也下了锅。
一个厨房简直不够用,锅里炒着菜,一旁架着的小炉子炖着鸡,外头的烤炉也生了火正在做烧饼。
哪里都飘着香,收拾稻子精疲力尽回来的人,那想要瘫坐的心也被勾引得坐不住了,凑在厨房边转悠,被云€€拿着锅铲赶人。
这是他们来这个世界后,到目前为止,吃得最丰盛的一餐。
每人的盘里都有一只蒸得橙黄的螃蟹,旁边的小碟里放着姜丝蘸水,螃蟹边上是刚出甑子的白米饭,散发竹木和稻米淳厚的清香,桌上的竹编小篮里还有热腾腾的烧饼,这次的荤菜多,也不怕众人抢,炖鸡,鱼虾,肉和蔬菜都分了两份,左右各放了一分,让众人都夹得到。
鸡蛋炒得松软,土豆炖鸡软烂入味,白灼虾清甜,煎的鱼骨头都是酥的,撒上了椒盐,别有滋味,烧饼没放什么辅料嚼在口里也有回甘。
那啃螃蟹的,要数云€€和李寸心最会吃,剥壳剥得最利索。
夏晴向云€€撒娇道:“云€€,云€€帮我剥,帮我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