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门到精通的开荒生活 第61章

沈虎其实还想跟李寸心细说这墨是怎么做出来的,当时没有皮胶,总不能真为了给他制墨而宰一头驴,那牛更不可能杀,最后用的鱼鳔胶,将胶和烟灰浑煮,捶打千万遍,在分块塑模,阴干至今,大半年才出来这一批墨条。但因为上次不知就里,想要驴皮胶,说出要扒梅文钦的皮这种话,是深夜想起来想扇自己一耳光的程度,以至于现在他怕提起这事,李寸心又想起他上次说的话,所以欲言又止。

李寸心把沾墨的竹签递给赵蓬莱,笑道:“我们不讲究这个,有墨用就很不错了。”

赵蓬莱接过竹签,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字体很有风骨,写完之后,他一手拿着纸,一手捏着竹签似捏着一杆毛笔,闭着眼微抬着下巴,从鼻腔深处哼吟着舒展出一道气。

李寸心问道:“怎么样?”

赵蓬莱睁眼看她,满是怅然,“怎么说呢,有了纸墨以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踏实感。”

李寸心接过竹签来,重新沾了墨,正要书写。

冯槐从外头冲进来,扶着门框,咽了口气,喘吁吁道:“村长,不好了,要打起来了。”

“谁要打起来了?”

“于木阳,他们抓到挖我们三七和土豆的人了。”

李寸心放下纸和竹签,跟着冯槐快步离开,“人在哪?”

冯槐道:“常月和安宁那。”

赵蓬莱和沈虎对视一眼,赵蓬莱原本想跟过去,转念一想,叫了沈虎帮忙去找文宓了。

李寸心和冯槐径直来到常月和安宁的屋子,那被带过来的一共五个人男人。

在屋外就听得见满屋的火气,撕破嗓子的震天嘶吼。

“你搞清楚主次,是你们偷我们三七土豆被我们抓了,你们冲谁吹胡子瞪眼呢!”

“你再说一遍!谁偷你们东西了!”被抓的五人声音参差不齐,却是同样的愤怒,双目瞪着,同样的狰狞。

“怎么,你们还想打人呀!”于木阳叫着,两旁边的男人围上来,用肩膀撞着被抓的人。

被抓的五人眼珠子突出,牙咬得咯咯作响,一人被撞得往后踉跄,一伸手把撞他的人猛地推了一把。

被推的村民火噌地上来,一把扭住这人衣裳。

两边的人叫嚣着。村子里人多势众,一人一句似浪潮一样高高扬起。被抓的人虽然人少,却似斗鸡,脖子抻得老长,上头的粗筋抽动着,嗓子都撕破了,气势硬是没被压下去。

两边推推搡搡,你扯着我的衣裳,我揪着你的衣领。

李寸心忙跑进来,叫道:“别动手,别动手!”

这声音快被淹没在声潮里,两边人眼里要擦出火来,对面的人不撒手,自己哪肯退开。

李寸心叫道:“于木阳,苗炳,把手放下来。”

于木阳不情愿地松手,对揪着他衣服的人道:“把你爪子给爷撒开!”

余下的人也陆续松了手。

李寸心看了眼屋内,有十三四个人,常月和安宁靠后门站着,于木阳几个男人前后站着,把抓来的那五个人夹在中间。

李寸心打量着这五人,这五人穿着很有意思,除了那些一眼就瞧出来的现代服饰,其中两人穿着的体恤看上去细腻光滑,有丝绸的质感,但又不像是现代工艺,因为那是没有任何印染以及绣花的素布缝制出来的衣裳,针脚没有现代机器缝制的那么细密。

一个想法在李寸心脑海里浮现:这是在这个世界生产出来的布料。

五人的衣裳无一例外都很脏,衣服像于木阳在砖窑工作后,衣服沾上了那些烟灰,又被自己的油汗和各种水渍污泥浸透一样,成了一种污浊的颜色。

五个人眼珠子突出,有的眼白发黄,有的爬满血丝,眼睛里都射出锐利的光芒。他们的神色无一例外都很激动,这种激动不是和于木阳一行人争执被一时激起来的,而像是精神状态长期紧绷,脑袋里的弦被拉到了极致,稍一刺激便会崩断一般。

和于木阳对峙的人身形最健壮,留着寸头,面孔棱角分明。李寸心向他问道:“你叫什么?”

男人没说话。于木阳道:“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李寸心道:“我是这的村长,我叫李寸心,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男人瞅着李寸心,闷着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张鹤钧。”

李寸心说道:“我们地里的三七是你们挖的?”

张鹤钧脖子顿时粗了,红通通的,在众人的眼光里,他似乎憋下了一口气,硬声道:“嗯。”

苗炳在一边跟李寸心说着抓他们时候的状况,这行人大白天的就敢下他们的地,还没动手就被三条狼发觉,嗥啸起来,冲着人咬了过去,闻声赶来的村民一拥而上把这伙人擒住了,一共六人,跑了一人。

李寸心听着这伙人被狼追咬,忙朝这行人身上打量,发觉边上一人踮着一只脚,小腿裤管被撕烂了,腿肚子上有伤口,虽然不深,小腿上也流下了一道血迹。

李寸心说道:“你们有人受伤了,先过来处理一下伤口吧。

那头于木阳接着张鹤钧承认了挖三七的话,质问道:“你说那三七是你们挖的,你别告诉我你们是觉得这开得规规整整的田,长得一片片庄稼,还有那给三七搭的棚子都是天生天长没主的!”

张鹤钧胸膛起伏,忍着怒咬着牙:“我已经说过了,我们请求过你们的村民,是你们的人亲口同意了,可以挖我们才挖的!还有那些土豆,我们没有白挖,我们拿了铜器换的!”

“那他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一块?”

张鹤钧腮帮子直抽搐,半天说不出名字,在于木阳等人嘲讽的目光中硬声道:“把你们所有的村民都叫过来,我们当面来指认!”

于木阳听见他这命令似的语气,当即不屑地冷哼一声道:“你当我们村子里人闲的,没事做么,你知道我们村子有多少人,让叫过来就都叫过来。”

这些对话,李寸心左耳朵只听了一半,只能模模糊糊接受到一些信息,因为她右耳朵这边也在吵。

张鹤钧身旁的人对她提出的先处理伤口的话并不领情,对她说道:“还不是你们放狗咬伤我们兄弟的腿,现在来这假惺惺。”

苗炳火气被激上来,指着对方鼻子说道:“你怎么说话呢!”

“难道我说的有错?”

李寸心皱了皱眉,两边吵吵嚷嚷,人多火气又大,根本没法好好说话,她叫道:“于木阳,你先把人带出去。”

李寸心又高声叫了声,“于木阳!”

于木阳冷眼瞥了眼张鹤钧,推着自己人往外走。

苗炳还在对那人说道:“你现在是我们阶下囚,你不给你绑起来已经够客气的了,你还抖起来了。”

李寸心道:“好了,先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出去。”

那人还嘴道:“什么阶下囚,呸,虎落平阳被犬欺。”

于木阳步子一顿,回头瞪着那人,“你说谁是狗!”

“谁应说谁!”

要走的人都不走了,额头青筋都飙了出来。

于木阳转身走到那人跟前,一拳头捶了过去。

这一下是火星子落进了汽油桶,爆了。

那人像是理智崩盘,眼睛血红血红,叫骂嘶吼着,竟然是要拼命的架势冲上来,和于木阳扭打在一起。

“住手。”李寸心叫道:“苗炳,把他们拉开。”

村民拥上去,却是在一边拉偏架。

张鹤钧四人见同伴被围困,涌上前去帮忙。

十来个人扭成一团,混乱不堪,各个面目扭曲,嘴里叫骂声不绝,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李寸心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骂人的话。

这些人推搡厮打,倒在地上打滚,你压着我揍,我把你掀个跟斗,桌翻椅倒,从东到西。

常月和安宁站在门边,想上前去帮忙,压根插不了手。

李寸心看向外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急,没叫文宓,她还不习惯指使那队护卫队,心里总觉得别扭奇怪,所以常常忘记他们的存在。

李寸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像是罐子破裂的声响,她心里咯噔一下。

李寸心鼻子前飘来一缕近乎于酒的物体发酵后的酸涩味,她回头看去。

那坛发酵的李子酒,常月近墙放着,等候了数月将成的酒,被撞翻磕在了石础上,酒缸破开一个大洞,里头淡红色的液体混着气味浓烈的果泥渣流了一地。

第68章

李寸心心一下子悬空,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她着急忙慌地拨开挡在跟前的人。两边的人大概也听到了这声破碎的声响,仿佛是暂时歇战, 停了下来,只是手上还扭着对方的衣服。

李寸心走到酒缸面前, 蹲在地上, 常月和安宁的屋子地面地基是泥夯的, 那些液体流出来后迅速扩散开, 一些渗进了硬梆梆的深棕褐色泥土里,地面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果渣也被污浊。

“哎呀, 哎呀。”李寸心着急得内脏像是绞着一样,心里很难过, 身体上也很难过。

“酒砸了……”于木阳喃喃着, 一瞬间又心疼,又害怕李寸心责怪, 眼里的凶光盯着张鹤钧,将气都撒在了张鹤钧身上,“给老子跪下来道歉!”

张鹤钧啐了他一口,“做你的白日梦吧。”

于木阳又在问候张鹤钧家属, “偷挖我们三七,你们态度倒像是大爷, 在我们地盘上还敢动手,砸我们的酒,你赔得起吗!把你分八块你也赔不起!不跪是吧, 酒泼了多少, 老子打得你血吐多少!”

张鹤钧眼里闪出疯狂的光, 嘶吼道:“好啊,逼我们,逼死我们,都别想好活,这操淡的地方,拉一个人垫背不亏!”

李寸心扶起酒缸,里头只有底层一丝剩余还没完全流出来,她心里想哭,但是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哭不出来,手直打颤,耳朵里嗡嗡作响,难过道:“我不要他道歉,我也不要把他分八块,我就要我的酒……”她没有施虐的癖好,看别人痛苦并不会让她心里感到痛快,就是把这人打死了,她也解不了气。

她什么都不要,就想要这缸酒。

可这缸酒回不来了,就是对方赔了一缸酒,也不是原来那缸。

失去已成定局,正因不可挽回才有遗憾这一说,她心里再度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暂停的争斗又重新上演,疼痛使人肾上腺素飙升,被打得越痛,打得就越狠。

村民似被侵占了领地的狮子,张鹤钧五人似被逼至悬崖的困兽,谁也不放过谁。

李寸心满心无奈,叫道:“别打了!”她叫着每个村民的名字,让他们住手,没人听她的。

这种情绪激动的时候,人没多少理智,原本就难听劝,这些心里也不怕她,她的话没有威慑力,这种时候更说不动他们。颜柏玉说得对,她压不住他们。

于木阳和张鹤钧已经是鼻青脸肿,两人扭打至门边。于木阳跟着颜柏玉学过两招,简单的摔技知道些皮毛,张鹤钧被一边厮打的人撞到肩膀重心不稳的时候,于木阳趁机一绊,把人摔在地上。

张鹤钧后脑磕在门上,眼前黑了一瞬,不由得捂着脑袋直抽气。于木阳见状,趁其病要其命,一脚就要踢过来时,张鹤钧反应迅速,大长腿一伸,先踹在了于木阳腿上,把人踹得往后踉跄一步。

张鹤钧右手顺手拿起身旁一块卡门用的石头,一抬手就朝还没站稳的于木阳砸了过去。

身形不稳的于木阳晃荡着,却刚好躲过了这一击。

劲疾的石头越过于木阳,飞出一道灰色的直线,挟杂着冷漠的风,袭向了这场战斗之外的人,李寸心的额头上。

李寸心毫无防备,那灰色的影子猛地扑过来,没给她半点反应机会,那冰冷尖锐的东西与额头接触时,应该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她自己没听见,因为锐利的疼痛在额头上瞬间绽开,她自己遏制不住闷哼了一声。

李寸心眼前黑了一阵,脑子有点懵,眉骨周围的痛楚像是骨头裂开了一样,尖锐的痛楚如同一把锥子从骨头缝里往脑袋伸出钻,那痛楚把心脏的一根筋扯着。

村里的人陆续听到动静,云€€见赵蓬莱去找文宓,听说抓到了挖三七的人,好奇地过来看,在外头就见到里边要翻天的阵仗。

云€€站在门边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看了眼打成一团的人,像是池子里翻腾的黑鲤,这间堂屋倒是限制了他们的发挥,常月和安宁被逼到后门边,李寸心半跪在墙边,手掌底下压着的地湿了一片,酒糟的味道从她那边瞟过来。

“于木阳,于木阳!”云€€叫了两声,打上头的人压根不搭理她,她贴着门朝她走过去,说道:“村长,你就由着他们打啊,快叫他们停手啊。”

李寸心低着脑袋,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滴到了地面,她听到云€€的声音,抬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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