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柏玉眸光随着手掌下身躯的轻微颤动也漾出了波纹,她的心沉沦得很恶劣,她顺着从李寸心这里获得的这点权限,光明正大的贴着李寸心的肌肤挪动手掌。
冬天厚厚的衣物隔开了外界,狭窄的空间,空气都被体温温养得似春天的暖流,手掌下的肌肤触感和夏日的完全不一样,这像是婴儿的肌肤,却没有那么脆弱,它柔韧,像丝绸一样的顺滑,温暖柔软。
颜柏玉的眸色越来越深,李寸心缩了缩脖子,笑道:“柏玉,好痒。”胸腔的震动一直传到颜柏玉的手掌心,她的呼吸也不太平静起来。
颜柏玉的手往上挪了些,一半手掌还念念不舍地留在衣服下,她的手半搂着李寸心的脖子,将她拉向自己。
两人离得太近,胸前的距离若有似无。李寸心感觉到颜柏玉的呼吸飘到她鼻尖上时已变得有些冰冷。
她抬着眼睛,愣愣地望着颜柏玉,她觉得颜柏玉似乎有话想跟她说,或者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但这姿势让她不自在,感觉被钳制住了,无路可逃。
她忽然就想起夏天,在吊床上,自己做出了类似的事,拦着颜柏玉的去路,不许她走,果然,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可自己最近没有惹她呀,她也一点征兆都没有。
李寸心思来想去,没想明白有什么事惹得颜柏玉注意的,片刻,灵光一闪。
是菜园子?!
颜柏玉看着李寸心的眉毛皱起展开,展开又皱起,一会儿功夫,像是思考完了整个人生。
她正要开口,李寸心也抬起头来,正经地直视她的眼睛。
平地里,嘭地一声巨响,像是爆炸声。
李寸心咯噔一下,像是刚从睡梦里醒来,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怎么了?怎么了?”
两人担心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毕竟这个地方除了打雷,从未出现过这样异常的巨响。两人顺着声找过去,路上不少在堂屋里烤火的村民听到声音出来。
声音响过一次后就不再响,但是李寸心和颜柏玉用不着这巨响再指路,已然发现了巨响的出处。
雪地里有一处地方露出了下面的泥土,雪水从那块露出的泥土往四周呈溅射状态,地面有不少碎纸片,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儿,卫东羽就站在一旁,手上还拿着一根被风吹灭了的蜡烛。
毫无疑问,刚才响的那声,是火药。
李寸心扫了卫东羽一眼,这家伙还真把炸药包给弄出来了,“受伤没有?”
卫东羽摇了摇头,眼里放着光彩,一直傻笑。从夏天起他就和村里其他几个火药天赋的人在琢磨这黑/火药,做这些得从零开始,块状的矿石,他们得打碎了,一点点细磨,一遍遍过塞,得像熬药那么一次次将矿石提纯,慢慢试着比例。
散着的粉末被点燃后,只会燃出一股浓烟,用黄纸包起来捆扎,黄泥封口,鹅蛋大小的火药包裹已经能将这雪地炸出一个窟窿来。
威力虽还不够大,但已经能看到将来火药的影子。
“要注意安全,你要试也提前在公告栏上说一声,弄得我们吓了一跳。”
卫东羽笑了笑,“没想到会闹这么大动静。”
闻着声赶来的村民围上来看热闹,和卫东羽一起琢磨这火药的人又拿来了两团火药包,李寸心提醒着众人注意安全,自己和颜柏玉先行离开了。
李寸心一路上感叹道:“火药啊,感觉这东西出来以后,村子里忽然多了一点科技感,不知道村子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你说在我死之前,能发展到原来那个世界的样子吗?”过了这么久,没有人再想过回去,不是不想回,而是知道没办法,既然没办法,便只有既来之则安之,建设自己的第二个家园,因为他们还得生活,得好好活着。
颜柏玉看了李寸心一眼,提到死亡的李寸心,有一顾莫名的释然,那种感觉让她像冬天里的云雾,失却了温度,凉丝丝的,抓留不住。
“就现在的劳动力而言,不太可能,只一根电线里面包含的工艺和产业便有太多,如果村子以后发现煤矿,人数持续增加,周围有多处同样的人员聚集部落,众人通力合作,获许能在有生之年建设至蒸汽时代,不过这也是在未来村子能常年顺遂的基础上做的畅想。”
毕竟随便一场天灾,就可以将他们这一群人灭绝,杨太楠他们的村子就是前车之鉴。
李寸心从从肺腑里自鼻腔中深深舒出一道气,许久没有说话,颜柏玉在她身旁也沉默异常。
两人直走到家门口,李寸心看着那在晾衣杆上的衣物,忽然想起来,“柏玉,卫东羽那火药包响之前,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的。”
“……”颜柏玉。
李寸心见颜柏玉不说话,只盯着她看,愣了一下,难道是自己猜错了?“没有么?”
“春天。”
“啊?”半只脚踏进屋的李寸心回头。
“等到了春天,我有话要告诉你。”
第116章
什么话需要等到春天了来说, 李寸心不太明白,等到她再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了。
今年的春天气温反复, 绿茵遍地的时节倒春寒,又下了一场小雪。积雪太薄, 一晚就消融大半, 雪水流进泥土里, 将泥土浸得松软, 货车经过后,车轮压出车辙印,泥水将三月草上薄薄的积雪脏污得不成样子。
货车运到了厨房前, 许印带着人将车上两头捆得扎扎实实的成猪抬了下来。两头成猪才下货车,又被捆在长凳上。
李寸心之前承诺了丰收要给众人办杀猪宴, 自然得说话算话, 原本这猪冬天的时候就得杀了,但是经过一年的缺粮时期, 牲畜消耗太大,猪圈里除了不能宰的几头种猪,剩下的都是半大的猪,个还没长好, 膘还没养起来,只能再养养, 把这宴席挪到了春天来。
厨房大锅烧着热水,乳白的热气直往外飘,捆在长凳上的成猪挣扎嘶鸣。许印和文宓两人一人一边, 手起刀落, 在猪脖子上开条口子, 先放猪血,等血放得差不多了,用热水烫皮拔毛,水将地面的积雪烫出一个大洞来。
厨棚前的两方长桌快摆到李寸心那屋子前头,前头的桌子分解猪肉,后头的桌子切丝,剁沫,桌边的热水盆里清洗着脏器,桌前头摆放着盆桶,几个村民围坐着,清洗白菜萝卜土豆这些素菜,分叶削皮,丢进装满了清水的桶和簸箕里。
在屋子里打扫地面、擦洗桌椅的村民出来清洗抹布;远处挑井水的人担着水桶回来,将水倒进了水缸里;稻场里边村民将舂米机和风车拿了出来,推着转轴,给稻子脱粒,混杂着稻壳的大米被倒进风车顶上的漏斗口,村民转动外头的摇杆,风叶转动,鼓动的风吹起轻飘飘的谷壳,让起从尾部飘出,略重些的大米则从下方的出口落进竹篓里;稻场旁的榨油坊传来村民榨豆油的一声齐齐的吆喝,随后便是石槌撞上榨木的一声闷响,间隔了一会儿,又是吆喝,又是闷响。
这块地方,热闹得像一个小集市。
下午天还亮得很的时候,饭菜便好了,一盘盘炖的软烂,炒得焦酥,皮脂油亮的大菜端上了桌,肉香四溢。
众人拿着饭碗,挤在一起等着打饭,闻着堂屋里飘出来的香气,只觉得连这胃部收缩的痛楚都是万分幸福。
王燃递给李寸心一只铜皮卷成的喇叭状的扩音器,这扩音器虽然简陋,但比起对着四周空喊,举着扩音器声音能更大传得更远。
李寸心举着扩音器,向众人说道:“今天为什么吃这杀猪饭,大家也都知道。”
不少人接话喊道:“知道!”底下有人笑,受这热闹的气氛感染,松弛地笑。
李寸心也笑了笑,“去年的时候,我就说过,只要以后收成好,都能有这杀猪饭,这顿饭就是在告诉各位,去年,我们丰收啦!今年是第一年,往后还会有很多年。去年一整年,大家都辛苦了,话我不多说了,今天大家就好好放松一下吧。”
底下的人喝彩道:“好!”
厨房里的人揭开饭桶盖子,带着米香的白色热气涌出来。
排队的队伍向前挤动,后头的人在聊着闲天,中间的人在催促,前头的人拿着饭勺忙着把碗中的米饭压实。
盛好了饭的人迫不及待的进屋要抢占一个好位置,屋内的人顿时多起来,众人挪动条凳,挨挤着坐在一起。
“老徐,往边上挪挪。”
“谁踩我脚!”
“这蹄膀炖得入味,嘶,就是有点辣。”
“唉?这边桌上怎么还有一盘烧鹅?我们这边没有,厨房是不是漏了。”
旁边的人白了他一眼,“哪来的烧鹅给你吃。当初赵工说年底把居民房全部修好,就有一场全鹅宴,这不是没修好。”
“那桌上的鹅是天上掉下来的?”
好奇的人过去瞅了一眼,还真有一盘烧鹅,那鹅烧得火候好,表皮红润油亮,肉汁从鹅肉底下流出来。
虽说这荤肉满桌,现在倒也不缺这一口吃的,但一来那鹅烧得着实漂亮,二来这鹅肉风味不一样,他们平常也吃不到,自然是馋这一口的。
那桌上还没坐几个人,一旁的村民心里正痒痒想要挪过去,张鹤钧端了饭碗进来,手上一招呼,说道:“今年挖石矿的队伍都坐到这边来。”
村民一见,恍然道:“老张,那烧鹅是村长给你们加的餐?”去年被罚去挖石矿的张鹤钧和于木阳一行人着实辛苦,被晒脱了一层皮,晒伤好了以后,人黑了一个度,也着实卖力,十几个人去年运回来的煅烧建房用石灰的石矿,在没有火药的情况下硬是没拖建房工程的后腿,也没找李寸心开口求过情。挖矿不止累,也容易受伤,这一行人冬天回来,身上都有血痂和伤疤。
这些,村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即便是见到李寸心给他们加餐,也没有什么怨言。
谁知张鹤钧眉毛一挑,说道;“什么加餐,这是你爷爷我用积分换的!”他们挖矿虽然是被处罚,但积分的规则仍然适用于他们。
众人立刻来了兴趣,纷纷问道:“你用了多少积分?”
“三百六。”
“这你得攒了小半年吧。”积分规则从秋天开始,这三百六怕是得从那时攒到现在了,“你就换了这么只鹅?”这一顿就吃没了,还是在这么个席面丰盛的时候,怎么想都觉得不值。
“积分攒了不就是用来花的。”张鹤钧从同伴手里接过一只碗,拿着筷子将那烧鹅的四分之一全拨进了碗里,他招呼着开矿队伍的队友们,“这积分花的爷爷我乐意。来,尽管吃,都算我的。”
一个队伍里的人都是混熟了的,也不跟他客气,夹起鹅肉一咬,便是满嘴的油。
旁边人看的眼馋,交头接耳,“我们要不要也去把这积分换了。”这说到底,积分也只是个虚无的数字,还是换成实实在在的东西,叫人喜欢。
“你积分有多少了?”
“不知道,等会儿找军师去看看。晚上不是有篝火晚会吗,应该能换只鸡,等用黄泥包了,塞到火堆底下做宵夜。”
那头张鹤钧已经端着装了鹅肉的碗出去了,他径直向村长的屋里走去,这边的堂屋里也正吃饭呢,人挨挤着坐着,饭菜热气腾腾。
张鹤钧走到李寸心跟前,把碗放到她跟前,“村长,这是今天找军师兑换的那只鹅,你尝尝看。”
李寸心道:“你们留着自己吃就行了。”
张鹤钧只向李寸心笑了笑就走了。
于木阳眼睛直盯着这碗鹅肉,李寸心看他这馋相,哪里不知道他想什么,但一只大鹅切下来都不够分,更何况只是鹅的一部分,李寸心给颜柏玉夹了块,给云€€又夹了块,才对于木阳和夏晴几人说道:“吃吧。”
坐在一堆的几人对于李寸心的‘偏心’丝毫不在意,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一顿饱饭,众人吃得满面红光,桌上放满的菜碟大多光盘,有的还剩一些剩菜。吃好的人喝着茶水漱口,撑在桌上休息,或是去厨房洗自己的碗筷,在外头散步消食,嘴馋的人还在用筷子捡着盘子里的一些碎肉吃。
再等到慢吞吞地将桌面收拾干净,天已经有些灰了,偶尔一两清风拂面,仍然没有下雨或雪的迹象。
李寸心开始安排人将桌椅搬到村东的大晒稻场去,那片区域修整后,平坦广阔,莫说百人,容纳千人都不成问题,不晒稻子的时候,完全可以做为广场使用。
篝火晚会的选址便定在了这里。
长桌放在了外围,以便放置物品,椅凳分散,以便村民歇息,添加用的木材堆放在篱笆边上,广场中心用松木架上了大大的木塔,在木塔四周又搭起了小型的木堆。
天色更暗淡了些,灰蒙蒙的。
厨房的人先拉了一车的土豆和红薯,又运了两桶清水,车上放了不少铜壶、竹夹火钳,最后用货车将炖的两桶排骨汤和蛋花汤拉了过来。
村民们陆续过来,李寸心在门边叫着:“杯碗自带啊,排骨汤蛋花汤喝完还有大麦茶,土豆红薯任意烤,不够再加,还想吃点新鲜的,自己去孙尔那儿找她兑换。”
走到半途的村民又纷纷折了回去,一半去拿碗筷,一半去兑奖品,消费这个东西,就是要看气氛,兑的人多了,就怂恿人的心,把那无可无不可的人也勾引得想要消费。
李寸心叫人在入口的篱笆处架起了一排架子,挑起一排红灯笼。天色变得深青,近处人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把篝火点起来吧。”
木塔底下填的是易燃的干稻草,还浇了些助燃的油,村民将火把一伸进去,稻草便猛烈地燃烧起来,发出躯干破裂的声响。
松木易燃,火焰熊熊,霎时就把整个木塔吞没,变成了一座火焰的小山峰。其余四座火堆也相继点燃,却都不如这一座火塔耀眼,暴烈燃烧的火焰发出炙热的光芒,将整片广场照亮,火光将人的脸映得通红,众人深望着这原始世界的黑夜里不亚于电灯的光亮。
热情似火,火焰催发人的情绪,再冷淡的人靠近这堆篝火,也放开了身心。
从广场的篱笆门前进来的村民瞧见这堆火,心里就亢奋起来,欢呼着过来。
也不知是谁先的,有人跳起舞来,带动了越来越多的人。村民们也不管旁边的人熟不熟,挽着身旁人的胳膊,围着篝火成了一个圈,挪着步子,踢着腿,笑着跳着。
欢快的情绪相互感染,即便是步履笨拙、不善舞蹈的人,即便是羞涩内向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加入这支舞蹈大军。
众人浑然忘我,不记得这个世界的辛苦,只记得此时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