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门到精通的开荒生活 第135章

如今尘埃落定,村民们看着公告栏上的名字心里无所谓得很,或觉得还好没牵连到自己,或是看到自己邻居的名字,唏嘘于这人被牵扯到这次的事件中,或是平日受过欺凌的人看到加害者榜上有名,冷笑着看好戏,心里骂一句‘该’。

村民们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他们没见过第一份的名册,也不确定参与到这次事件里的人究竟有哪些,毕竟伍东溪和丘世新权力分散,但利益一致,在村民们眼里,这两个人有时候分得也没那么清楚。

只有伍东溪,看着名册,脸色阴沉。他见过第一份名册,如今新名册上多出的一部分大半是他的人,虽然对这些人的处置是服苦役,但不论是服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四年,他们都将离开麒麟村,而等到他们回来,麒麟村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海木兰要折了他的臂膀。

伍东溪几乎咬碎了牙,“海木兰!”

桑梓村的人和巴冬村的人已经在准备返程,那离处置俘虏的日子不会太远。被关进牢房里的伍东溪的人哪一个不喊冤枉,不是想着法的见伍东溪让他想办法,就是想着法的见海木兰,想让她帮着去李寸心那儿求情。

海木兰倒也去见这些人,听这些人说着要是能救他出来,往后如何感谢她的话。在村子里相处这么久,有些人是什么秉性哪能不清楚。能争取的她早就在李寸心动手抓人之前拿着名册去卖了一份人情,不能争取的才会被抓进牢房中,是以她也只是对牢房里央求的人敷衍地点点头,稳住了人。

“海木兰!”对面牢房中有人不甘地冲到木栅前。

海木兰施施然走过去,笑道:“龙大队长,好久不见呐!”

“当初是我同意留下李寸心一命,你们才能救下她的命,现在你们倒好,把功劳全占了,反手将我送进牢房!”

海木兰站在门外,“这可不关我的事,当时可是伍东溪叫你投降,一开始的谈判也是他在跟进,你没跟他反应过这些问题么?那怎么伍东溪对你们这些人的名字和怎么处置都没有任何异议。”

龙考在牢房里骂了起来,海木兰转身就要走时,龙考又将她叫住,说道:“你去给我和李寸心说项。”

海木兰瞥了他一眼,心里冷笑,在这个鬼地方十几年颐指气使惯了,即使沦为了俘虏,也不知道请人帮忙得怎么说话。海木兰说道:“那怕是不行,名册已经张贴出来了,两个村子为了自己的威信,是不会再改的。”

龙考贴在了木栅边上费力地想要看清海木兰的神情以确定她说话的真假,“那对我的处置是什么?”

海木兰眉毛微扬,眼睛一弯,略带愉悦,“枪决哦。”

龙考一愣,顿时像被抽走了力气,双腿软得滑坐在地上。

海木兰离开后不久,伍东溪便来了,他的人一见他便激动起来,让他无论如何要将他们捞出去,看守的人一面呵斥牢房内的躁动,一面让伍东溪远离,更不时提醒他看人的时间有限。

伍东溪离去后回到家中,家里已然有了在等他。伍东溪望着眼前寥寥的三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抓了他那么多人进去,余下一些与他关系不紧密的更加不愿来往,要商量事情都冷落如斯。

一人说道:“伍哥,咱不能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任由他们处置我们的人呐,他们这分明是要打压我们!”

伍东溪哪里不清楚,反问道:“那不然呢,要怎么做?”

另一人说道:“咱当时投了,就是想有个平和的局面,他们不想安生,咱就继续跟他们打!”

伍东溪听完,苦笑一声,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忽然明白过来,海木兰这是联手李寸心给他设了个阳谋啊。

打?怎么打?村民们已然习惯了现在的这个格局,接受了现在的生活状态,要他们又来拼命,谁愿意,他们招得到多少人?不说桑梓村和巴冬村现在防他们防得有多严,就说真招到了人,第一次就打不过,第二次更加艰难,‘一鼓作气,再而衰’已经输了一次了,还没开始打,心里就弱了对面一截,哪还有气势。而且村子里仅剩的一些火药全放在了关押俘虏的地方,一旦他们敢劫狱,那就是直接将所有俘虏往地府里推。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任由海木兰和李寸心将他的人给办了,那就将支持他的人的心给伤了,以后谁还信得过他,谁还跟他。

要说这丘世新和伍东溪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互补,一人做事无所顾忌、横冲直撞,一人做事谨小慎微、瞻前顾后。

伍东溪便如此犹犹豫豫,直到了桑梓村和巴冬村离村当天,也是枪/决那二十九人的日子。

他仍未拿定主意,但其实到了这一步,没拿定主意已经等同于什么都不做了,他望着被推上广场中央那高台的一干人,他知道,自己输了。

桑梓村和巴冬村的人没有阻止人来观看,相反,他们让人来台下看。人潮围在高台下两侧,海木兰带着一部分村民帮着桑梓村和巴冬村的人在道路上维持着秩序,把人群抵开,留出一条走道。

高台位置有限,二十九人分了三队,高台上已经站了十名桑梓村的村民,手里的燧发/枪已经上好了弹药,他们看向被推上前来,或架上前来的犯人,眼里闪烁寒光,那模样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冷酷。

许印和颜柏玉在高台上,于木阳和王燃在台阶下,巴冬带着人守着牢房,提防有人趁着这时候闹事。

人群之中没有李寸心的身影,众人没打算让李寸心来,许印几个人都知道李寸心不太喜欢看这种场面,有人因她而死,会成为一份她肩上的压力,然而在冲突无法避免,这场争斗必须以性命为终结时,至少不要让她看到这血腥的画面。

第一队的人已然全部压上高台,面朝着人群跪下。在通往卫生院的那条街道上,过来两个人。

颜柏玉叫道:“许叔。”

许印抬手拦停了准备开枪的村民。

李寸心没用拐杖,走得很慢,夏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许印和颜柏玉对视一眼,颜柏玉下了台阶,朝李寸心迎来,“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赵医生那儿休息么,这处决一会儿就结束了,我们之后就要返程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李寸心向她笑了笑,没说什么,她上了高台。

夏晴凑上前来,低声道:“柏玉姐,你怎么不把她劝回去,她这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万一看了这不干净的东西晚上回去做噩梦怎么办。”反正她是劝不动人的,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才行。

颜柏玉已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高台,神情变得难过莫名。

许印说道:“寸心,这里有我和柏玉看着就够了,不会出什么差错,还是说,你还有什么话要在这个里说,那我们先等......”

李寸心说道:“许叔,给我一杆枪。”

许印忽然明白她要做什么,忙道:“这些事有村民来做,你不用€€€€”

“许叔。”李寸心看向许印,语气不容置喙。

许印愣了好久,那双眉头深深敛起,在桑梓村村民不解的目光中默然取下背上的枪,递给了李寸心。

枪/决的处置是他和柏玉巴冬他们商议的,枪决的名单是他们定下的,行刑的人自有村民们,即使遇上这样的事,他们仍然希望李寸心的手是干净的。

但是李寸心跨过了他们围起来的风平浪静和和美美的世界,接过了枪。

她是一个仁慈到怯弱的人,曾经就连收纳了太史桓的同伴,只赶走太史桓一人,可能会让他因此葬身荒野,也会让她倍感压力,受尽良心的谴责。

现在,她要自己来枪/决了丘世新。

她走到丘世新身旁,说道:“看来你不是这个新世界的主角。”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冷漠而无情,听在丘世新耳朵里,却全是嘲讽的声气。

丘世新的反应极大,这是他在乎的,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楚,他苍白的脸上瞪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气得嘴唇发抖,却偏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村民担心他暴起,在两边压住了他。

“征伐者被征伐,真是可悲,你看看你的村民们,没有一个愿意来救你。”

高台下村民的神情,或麻木的,或冷漠的,或嘲笑的,就是没找到几张为他们哭,为他们悲伤,为他们愤慨的脸。

他原本也没多在乎,村民在他眼里大多时候是数字,是劳动力这个代名词,可有桑梓村村民为了李寸心的舍生忘死在前,当下,他心里闷涨起来,竟是无比嫉妒,他也不清楚是为了这真实感情,还是为了声望这份虚荣。

李寸心退到他身后,说道:“张开嘴,留你一个全尸。”

枪口对准了丘世新,周围的一切逐渐模糊,唯有他后脑勺那一片的黑发,她的枪法没多准,但这么近的距离并不会打偏。

原本丧失了反抗能力后的丘世新已经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仿佛坦然接受死亡,可当死亡迫近,那冰冷的气息靠近后脑勺,那恐惧感骤然降临,将他整个身躯笼罩,使他止不住的打颤,内脏感觉到无比的寒冷。

嘭地一声。

燧发/枪的燧石擦燃火药,枪/身冒出大片白黄色的烟雾,烟味刺鼻,子弹飞射而出,看不见影子,丘世新的身躯随声软倒在地,血腥味随之而来。

高台下的窃窃私语霎时平息,广场内外静得出奇。

李寸心双手持着枪,垂了下去,抬起头面向着天空,深深地闭了下眼睛。

她很早就知道人命是什么,它是一千英尺的高度,是千百大小不一碎块的数量,是四十八公斤仅凭一条麻绳悬在脖颈上的重量,所以极度恐惧它的流逝。

但此刻,她不再需要别人来帮她承担。

脚步声从台下一路靠近,走到她身边。

李寸心睁开眼,看向颜柏玉。

颜柏玉的神情显得哀戚,李寸心真的变了,曾几何时,她希望李寸心能改变,能够冷硬,能更利落,可并不希望她改变时经历这样一个惨烈的过程。

李寸心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我来这个世界之前,虽然吃肉,但没杀过生,来这个世界第一年,我杀了一只兔子,今年是第十五年,我杀了一个人。”

“寸心。”

“我们回家吧。”

“好。”

李寸心将手里的枪还给了许印,颜柏玉搀扶着李寸心走下高台,身后的数道燧发/枪的枪声一道响起。

“我有一个故事想说给你听。”李寸心靠着颜柏玉,轻轻地道。

这个故事很漫长,就像从麒麟村回桑梓村的这千百里曲折的路。

二十九人被先后枪/决,桑梓村的人验明了生死后,将尸体交给了麒麟村的人自己处理。

两个村子用麒麟村的货车装了粮食,将三台机床拆卸后分装,又带走了部分金属,将流放和服苦役的二百多人蒙上了眼罩,带着村民们的骨灰踏上了返乡的路。

那路,很远。

李寸心觉得比来时远了一倍不止,她坐在小梅文钦的背上,疲倦难当,还好有颜柏玉坐在她的身后,让她可以靠着歇歇,她断断续续地和她说起以前的事,不知不觉中,天上开始飘雪。

又到一年的冬季了,是第十五年的年末了。

远处的山坡上陡然一声尖锐的声响直冲天际,然后在天空炸开,有人点了穿云箭。

有村民欢喜道:“是我们村子的人。”

守在这里的是桑梓村的村民,他们日夜监视西面的动静,一看到人马便发了信号,好让后方的人传递信息,让村子里的人提前准备。

村民在马上挥着双手,呐喊道:“喂,我们回来啦!”

喊了许久,那山坡后边的村民们才放松了警惕从后边出来,他们一路欢声呼啸,朝着他们冲过来。

到了这里,见到这些人,便离村子不远了。

不日,队伍便回了村口,巴冬村和桑梓村的人在这个地方分道扬镳,巴冬村带走了三分之一服役的麒麟村人以及三分之一流放的麒麟村人。

这些麒麟村的俘虏人数不少,不能聚集在一处,巴冬和李寸心等人商量后,决定不论是服役还是流放,都得分三个地方,减少人数,防止他们人多了势众,闹事难平。

巴冬没有多歇,他们离开太久了,估摸也是怕家里人担心,将留在桑梓村帮忙的村民召集来后,便带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些俘虏,一台机床以及一半的金属,临行前说道:“听说你们村子不光粮仓烧了,种子也烧了,要是粮不够,你尽管派人去我那儿借,要是没种子,也尽管去我那儿要。”

李寸心说道:“谢谢。”

“讲这些干嘛。”

李寸心带着剩下的村民们进了村子,她瞟了一眼剩余的俘虏,便闭上了眼睛养神,安顿好后,许印会分出另外三分之一的流放人员以及三分之一的服役人员连同另外一台机床送去南海村,来换回一些粮食,这些事不需要她费心。

麒麟村已像一个完结的篇章在她这里合上了最后一页。

队伍在到她家前,被她在路过粮仓时叫停。

她从小梅文钦身上下来,走到已然只剩焦黑残壁的粮仓,那被混进了烟灰的土地到现在都是黑的,只是冬天到了,黑土上边又盖下来一层白雪。

李寸心眼角余光扫到一处,睁眼看过去,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朵从雪泥中抻出脑袋来的米黄色小野花,在这寒冷的冬季,它开得这样盛。

许印在身后轻叹,说道:“可惜,攒了这么多年的粮食一把火烧完了。”

村民们都已经得到消息,前前后后的赶了过来,隔得老远便喊着这次远征的村民们的名字,喊着村长。

李寸心被冲过来抱她的云€€撞得倒退了几步,轻轻发笑,叫道:“云€€。”

那一头蒋贝贝也扑入王燃的怀中,喜极而泣。

云€€松开了李寸心,李寸心向蒋贝贝走过去,夫妻两人也已分开来,一张脸上又哭又笑。

李寸心微微一笑,问蒋贝贝道:“你和孩子还好吗?”说来叫人感慨,为了生育而去请赵医生,却像是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一样,让蒋贝贝早产,没有赵医生,蒋贝贝仍然平安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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