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也很快意识到不该当着孩子面说这些,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圆圆,这周末有个宴会,我想让你哥去参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程圆想了会儿,抬头看看程离,她不知道宴会是什么意思,她哥去她就去,她哥不去她也不去。
程离问:“是什么宴会?”
“我一个艺人朋友的私人酒会,”周震说,“到时候我带你们一起。”
宴会时间订在周末,周震怕程离跟程圆总憋在家里会闷,想带着他们一起去玩一玩。
程离也觉得应该带程圆多出去看看,让她多接触下外面的世界,或许能让她早一点克服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而且她也需要社交,当即就同意了,说周末会带着圆圆一起去参加。
傅卿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第二天就让人送来了他们参加宴会的礼服,程离的是西装,程圆的是漂亮的公主裙跟冬天搭配的外套。
周末晚上周震来接他们,一进门看着客厅里站着一圈儿人,化妆师还在给程圆化妆,周震一想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傅卿云叫来的。
“傅卿云这人还挺周到。”自打程圆回来了之后,周震对傅卿云稍微改观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偶尔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两句。
同时他也知道,项嘉远是彻底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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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规模并不小,周震的朋友是娱乐圈里的人,来参加宴会的除了周震这些圈外人,自然有不少娱乐圈的人,程离虽然不怎么关注,但有几个名字也是常在电视里听到。
周震一直在给程圆介绍这场宴会,跟她介绍宴会上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每一个细节都跟她解释到位,希望能让圆圆改变认为他没傅卿云帅这一非常主观的看法。
程圆听得很懵,似懂非懂,周围都是人,喧喧嚷嚷让她有点儿害怕,一直躲在程离身后,紧紧牵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中间她想去卫生间也不敢说,实在憋不住了,才磨蹭着程离陪她一起。
程离在卫生间外等着她,几分钟后没见程圆出来,急得直接打了她的电话,那年他把圆圆弄丢的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只要分开一会儿就会害怕会多想,一直听到电话那头程圆的声音了才放下心。
“哥,我马上就出来。”
“不着急,我在外面等你。”
程圆洗过手一出来,程离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手,一手握着盲杖,一手牵着程圆手往前走。
两人正说着话,被一个快跑的身影撞了下,那人随意地说了句“抱歉”就离开了。
程离手里的盲杖掉了,程圆刚想捡,旁边一个男人路过,已经弯腰捡了起来,递给程离:“程先生,你的盲杖。”
“你认识我?”程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但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我是叶涞,之前在医院走廊上我们见过一面。”
叶涞一提醒,程离也想起来了,是之前他在医院里走廊上摔倒时,扶他的那位傅卿云的朋友,叫叶涞,也是个演员,他经常在电视上听过他的名字。
“谢谢……”程离道谢。
“没事儿,你们要去哪,我带你们过去吧。”叶涞说。
“宴会前厅,”程离微微点头道谢,“我朋友在那边。”
程离拉着妹妹,跟着叶涞去了前厅,周震被人叫走了,他们跟叶涞坐在一起,聊天吃东西。
程离又在叶涞的指引下拿了份蛋糕给程圆,程圆拿着勺子闷头吃蛋糕,偶尔抬下头,四处看看宴会厅里的人。
“傅哥哥怎么没来?”程圆看了一圈,没看到傅卿云。
“他可能在忙吧。”
“你们是在说傅先生吗?”叶涞听着,突然插了一句,“刚刚我好像还看到他了。”
“傅哥哥在哪里?”程圆问他。
叶涞手一指:“好像在宴会厅后面的花园里,估计是刚到,我看他进门之后就往那边走了。”
程圆听完,立刻不再吃蛋糕了,放下手里的勺子,拉起程离的手:“哥,我们去找傅哥哥吧。”
程离被圆圆拽起来,只得带着她去找人,其实昨晚傅卿云已经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也接到了邀请,但他晚上有个工作安排,不会过来。
宴会厅的后花园并不难找,顺着刚刚去卫生间那条走廊走到头,出了门就是后花园。
天气预报说要下雪了,晚上已经很冷了,程圆的外套在前厅没拿,出去前程离脱了西装穿在她身上。
一推门,兜头吹过来的冷风冻得程离抽了口冷气,胳膊揽着程圆的肩膀:“圆圆你冷不冷?”
“哥我不冷,你呢?”
程离怕麻烦,不想再折回去拿外套,说了句“我也不冷”。
后花园里的人并不少,有不少人是在前厅待闷了出来透气。
程离带着程圆小心翼翼走着,程圆一直在找人,突然站在花坛边,往前一指:“在那边,傅哥哥在那棵树后面,我们过去吧。”
在公共场合里,程圆不敢大声说话,哪怕是给程离指路,也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程离跟着程圆往那边走,他无意偷听,但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傅卿云的声音,他在跟人说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先生……”一个惊喜里夹杂着焦急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叫傅卿云。
他看着傅卿云要走,拉了下傅卿云胳膊:“真巧,你也来参加宴会,我以为我刚刚看错了。”
傅卿云甩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还有事吗?”
“前段时间我联系过你,只是你没接我电话,也没回复我消息。”男人说。
傅卿云平时收到的信息太多,除了重要的商务电话,还有对程离设置的特别提醒之外,其他人的信息一律视而不见,并不知道眼前的人跟他发过信息打过电话,而且他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之前在山庄里,他利用他试探程离,想让程离假装眼盲的事露出破绽。
“你那天在餐厅里跟我一起吃饭,又跟我一起爬山,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你吃个饭,我们可以多了解下……”
男人喝了酒,声音醉醺醺的。
“如果以前的事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我现在有爱人,不想跟你吃饭,也不想了解。”傅卿云拒绝得很直接,声音笃定。
男人鼓足了勇气,不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结结巴巴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是告白的,程离也很快就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想起了之前在山庄里的事,他跟踪他们从餐厅到山上,后来眼睛又瞎了。
那晚的跟踪情绪继续作祟,但程离已经吸取了教训,小声跟圆圆商量。
“圆圆,他有事,我们先回去好不好,这里有点冷。”
程圆不想走,站在原地不动,程离怎么说她都不走,程圆张了几次嘴,努力了几次终于克服恐惧,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对着大树的方向喊了一声“傅哥哥”。
傅卿云本来就是来找程离跟程圆的,前厅没找到人,被服务生指引着来了后花园。
他一转身就看见了程离直直地站在他身前,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这样跟他面对面,傅卿云觉得自己是被爱人当众捉到做了坏事,生怕程离会误会,快步朝着他们跑过来。
他注意到程离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耳朵尖跟鼻头都被冻红了,脱了自己的大衣披在程离身上,捏着领子给他裹紧了,又弯腰抱起圆圆,牵着程离的手想快点儿离开这里。
“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傅卿云当然还记得程离第二次是怎么失明的,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那天晚上山庄里的事,更不敢回想从上山庄回去之后他故意做的那些用来试探程离的荒唐事,只想快点儿离开这里。
只要一想起来,那些愧疚懊悔跟密密麻麻的心疼就会把他淹死,他知道他做什么都不够,就像他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一直追逐商场利益一样,损失是无法弥补的,伤痛更是如此。
宴会结束,傅卿云送他们回家,坐在车里抽了两根烟,一直等到一楼那间卧室的灯灭了,知道程圆是回了自己房间,程离准备睡了。
傅卿云没走,下了车倚着车门,看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那扇窗,他很想听听程离的声音,给他打了个电话。
快挂断时程离才接,没有声音,只有呼吸。
“睡了吗?”
“要睡了。”
“我看到你房间里的灯关了。”
“你还没走吗?”
傅卿云抽了口烟:“还没走。”
程离下了床走到窗边,站在窗帘后,握着手机听着那头的声音,也听出了傅卿云在抽烟,一口接着一口。
两个人都是沉默,谁都没说话,冷风擦过程离眼前的玻璃窗,吹掉了傅卿云烟头上的那点儿红光。
有什么落在脸上,傅卿云感觉到脸颊跟手背都是一凉,他一抬头,昏黄的路灯垂下来,往外散着,细碎的雪花在往下飘。
下雪了,很细很细的雪花在灯下旋转着描摹出风的形状。
“程离,下雪了,”傅卿云夹烟的手心翻转,雪花落在他手心里,“是很小很白的小雪花。”
程离直接拉开窗帘,他看不见,只听着傅卿云给他描述外面的雪。
很碎,很凉,消散的也很快,在他手心里化成水,一开始只有一滴,久了就聚在一起,化成水的雪花又流进指缝里。
“你想看雪吗?”
傅卿云的视线穿过黑夜,落在一楼卧室的玻璃窗上,窗帘遮住了一半黑,另一半是模糊的,还有沉在第一场雪夜里的影子。
半小时后,程离上了傅卿云的车,他没问傅卿云要去哪里,只是安静地坐在副驾座位上。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程离身体靠着车门,手指贴着冰凉的玻璃窗,他没让傅卿云开空调,手指上的冷意都来自窗外的雪。
“下大了。”傅卿云看着被雨刮器刮走的大片雪花,“今年的雪比去年还要早一点。”
程离蜷了蜷手指,手指上的冷意在身体里肆意窜着:“我能感觉到雪大了,我的指尖越来越冷。”
傅卿云降了车窗,程离笑着把手指伸了出去,一下子就碰到了漫天飞舞的雪花,手指在冷风了瑟缩了下,很快收了回来,又觉得不够,放在嘴边哈一口热气,又很快伸了出去。
程离偶尔会笑一声,很突然,没有前兆,单纯的只是因为雪花落在手指上。
傅卿云听着他在笑,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开了一夜的车,没有目的地,追着雪花的方向一直往前。
这一晚程离摸遍了满城的雪,零星的,大片的,温柔的,偶尔被风猛地吹进来的,一个角落都没落下……
第74章 我眼睛能看见了
程离是在飘着的雪花里睡着的,眼角还挂着一滴雪花化了之后的水珠,在灯光下往下滑,莹莹光点割开了深处那一片黑色。
傅卿云升上车窗把车停在路边,程离摸了一晚上的雪,手指很凉,傅卿云攥着程离两只手捂在手心里,等到彻底捂热了才开车回返。
回到程离家时已经是凌晨四点,陈叔已经提前接到了傅卿云的电话,早早就给傅卿云开了门,傅卿云抱着熟睡中的程离回了他的卧室。
这是他第一次进程离的卧室,三喜趴在地毯上正在睡觉,房间里简单又简洁,只有一张床,床头一个柜子,外加一个衣柜,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门一开三喜就醒了,跑过来看着他们,傅卿云示意三喜小点声,三喜小声呜呜着看着他们,没弄出太大动静来。
傅卿云把程离小心放在床上,洗了热毛巾给他擦了脸跟手,又盖好被子,窗帘拉了一半,傅卿云望着外面的雪花,知道刚刚程离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