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何屿菩在两人稍微探究的视线中,眨了眨眼,指尖抵上阿里斯蒂德的脖颈,摩挲着光滑锋利的鳞片,而后指骨关节毫无征兆地收紧。
谢€€言瞳孔微缩,像是意识到了何屿菩在做什么,伸手就要钳住上他的手腕。
但为时已晚,何屿菩已经扭断了阿里斯蒂德的脖子,亲自中断自己的魅惑。
何屿菩猛然吐了口血,手指失力松开了阿里斯蒂德的尸体,捂着心脏短促地呼吸着,若不是在水中有阻力撑着,早就已经狠狠地跌倒在地。
阿里斯蒂德眼底的怨恨不见了,只剩一潭死水,剩下的鳞片与尸体也化成了泡沫,只不过这次没有飘向谢€€言,而是汇聚在何屿菩胸前,化成光影融入他的身体。
其他人鱼亲眼看着王被这个转化到一半的人类掐死,心中不由地浮起生理性的恐惧,全都落荒而逃,远离这艘游轮。
何屿菩唇角沾着点血,见了这情形,顿了下,不自觉地抬头看向谢€€言:“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乖小狗。”
他将“乖”字咬得极重,话语里的危险气息呼之欲出,分明是记着谢€€言袖手旁观的账。
但由于先前何屿菩的体力消耗得太狠,又受了点伤,此刻眼角鼻尖微红,蓝眸在海水中像是蒙了层雾,挑衅的信号非但没有传达出去,反而是让人见了心生怜悯。
“不错。”
谢€€言看着最后一抹光点进入何屿菩的胸腔,漫不经心地将三棱军刺收起来,神色平稳,并不在意何屿菩的挑衅:“作为新人,能在我的视线下夺取猎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已经比那些在副本里抱团的废物强多了。”
“但也就仅此而已,不过是一场搏斗而已,你就已经暴露了技能类型跟短板。”
他轻蔑地钳住对方的脸,步步前进,逼着何屿菩后退:“投机取巧、邪门歪道,也就是运气好,能让你活着走到第二个副本来见我。”
“太依赖个人技能可不是一件好事,我亲爱的主人。”
谢€€言把他抵在墙上,单手将他柔软的面容捏到变形,俯身覆在对方耳旁,气息极沉:“只是这种程度,是没办法杀死我的。”
他的掌心落下温润的触觉,只见这个狼狈的船长舔抵了下他的皮肤,海水的波朝随着对方的吐字而击打在谢€€言的掌心上。
麻痒、短促、带着绝对挑衅的撩意。
谢€€言眼神微暗,缓慢地将手收回,毫无征兆地松开对何屿菩的束缚。
“是吗?”
何屿菩体力已经耗尽,长腿抵着地面往下滑,头倚在墙壁上。
他仰着头,看向谢€€言,语气带着杀意与嚣张:“我们下次游戏见,到时候再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亡。”
谢€€言微微蹙眉,似乎是不明白掌心被触及的地方有些发热就算了,怎么连心脏跳动都有些紊乱,对方分明没有用任何道具跟技能。
他不明白,也懒得去明白,垂眸看着失力的何屿菩:“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谢€€言环着手看向何屿菩,身形逐渐透明,而后消失在整个驾驶舱。
何屿菩喉咙滚了下,掀起眼皮,不悦地看向谢€€言离开的方向。
对方说得对,他当下太依赖“魅惑”这个技能的存在了,只要遇到难题,这个技能就是何屿菩的首选。
他的个人技能存在很大的短板,只要敌人的精神值够强,或者魅惑手段高于他,那么魅惑技能将是百分百失败。
它能让何屿菩以很大的存活率度过前期的副本,但要是后期副本仍旧过分依赖技能,等待他的只有思路一条。
何屿菩瞥了眼系统,见着直播间被磁场影响而屏蔽,于是调动系统页面,用积分买了点道具治疗伤口。
他的伤口主要是由谢€€言的三棱军刺所造成,没有阿里斯蒂德那么恐怖的负面和控制效果,比较好治疗。
何屿菩花13226积分买了两颗补血胶囊吞下,又花了533积分买了绷带给伤口缠上,等到血条框不再减少时,才扶着墙站起来。
他看了眼悬浮页面,人鱼眼泪只剩下十几分钟分钟左右,再在这个地方耗下去也没有意义。
何屿菩的视线落在主控台的屏幕上,巨大的荧幕显示着轮船距离冰山仅有十公里,大抵只需十一分钟左右,就会以超高的速度撞上去,整艘船四分五裂。
他的余光落在主控台的身后,那是船长曾经的观景房,如今玻璃破损,海水正通过这个渠道不断地往维斯亚纳渡进来。
种种迹象都在提醒何屿菩一个事实€€€€改不改轮船的方向已经无所谓了,结局已定。
何屿菩眸色暗了几分,视线落在主控台半晌,才转身离开驾驶舱,通过“嘎吱”作响的电梯,从负一层回到一层。
随着电梯门打开,那堆曾阻挡过何屿菩前行的尸首,依旧堆积在电梯口前,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
毕竟,以后再也不会有员工来打扫了。
何屿菩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被困在维斯亚纳的事实就像是悬在心上的刀,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何屿菩拖着湿漉漉的身躯,往轮船最豪华的赌博大厅走去。
整艘轮船寂静得诡异,再也没有玩家下注时肆意的呐喊,也没有NPC穿梭在各个场所的身影,只剩下他,以及不知所踪的谢€€言。
原主的记忆不断袭来,何屿菩垂下眼眸,没说话,安静地走向赌博大厅。
这曾是他金碧辉煌的轮船,如今走道上中尽是留有余温的尸体,飘散着腥臭的血腥味,让人心生恶寒。
不复往日奢靡。
何屿菩安静地走在路上,推开赌博大厅的门,入目尽是支离破碎的酒杯散落在地,红酒跟鲜血混杂在一起,红得触目惊心。
星空顶上的羊皮吊灯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伴随着一声巨响,被砸中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玻璃碎片飞溅,甚至划伤了何屿菩瑰丽的面容。
轮船失守得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不断微闪的身份卡透过大脑皮层,将原船长绝望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何屿菩,
推门的动作僵住,他白皙纤细的手停留在空中,久久不动。
【警告!】
【警告!】
【现在是轮船沉没预警,维斯亚纳的能量即将损耗到底,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注意听从轮船工作人员指挥,有序离开赌博大厅,到达甲板乘坐救生艇离开。】
【轮船距离能量耗尽还有1分钟。】
【请各位客人抓紧时间,有序离开赌博大厅。】
冰冷的系统声并没有从悬浮液面中传来,而是出现在赌博大厅的隐藏广播上,像在对维斯亚纳做最后的结局。
何屿菩顿了下,余光中看见不远处残缺的尸体,那是维斯亚纳的侍者。
他深吸了口气,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人只是系统编造出来的一段数据,指不定哪个副本里还有侍者的复制体。
但当何屿菩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屈下身子,单膝跪在尸体面前,伸手覆上了对方的面容。
温柔、坚定地帮他合上眼。
船身剧烈地颠簸了下,悬浮页面的直播间被重新打开,何屿菩对尸体之间的所作所为,清晰无比地投映在悬浮页面上。
[好尽职的船长,这个闭站剧情看得我好难受qvq]
[……啊,什么情况,怎么就闭站剧情了,他不是游走NPC吗?]
[所以这个游走性NPC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会是单纯的程序运行错误吧?]
[有很大的可能性,毕竟这几年来系统的bug越来越多了,新人玩家也在不停增加,明明以前都是增加的新人人数都是固定的。]
[游走型NPC,吹得那么牛逼,还不是被欺诈师给整死了,系统不行就别上桌吃饭,本来还挺期待他成长起来跟欺诈师对抗的。]
何屿菩边帮尸体整理好遗容,边重新思考整个事件的走向。
谢€€言以入侵者的身份修改了轮船的方向后,让怪物人鱼抓住机会上船作恶。
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不仅没有收敛,还杀了何屿菩原本的小狗“燕叁”,强行夺取了对方的身份牌。
并且利用系统在玩家接管身份牌之后会置换其他人记忆的漏洞,成功地瞒过了所有人,以小狗的身份潜伏在何屿菩身旁,控制性地引诱阿里斯蒂德接近对方。
谢€€言利用身份骗了何屿菩,还夺取了维斯亚纳之钥,甚至是三番两次地想置他于死地。
事到如今,竟然还要让他把维斯亚纳拱手相让?
何屿菩想到这里,纤长的睫毛轻颤,唇角勾了点笑意,而后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笑出了声。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嘲讽的玩笑。
何屿菩用指腹碾去眼角笑出的泪痕,看了眼悬浮页面不断倒数的【人鱼眼泪】以及身上的鱼鳞,心中浮现了个极为疯狂的决策。
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谢€€言手中有意无意地悬着三棱军刺,孤身坐在四楼的窗台,无声地往下看,似乎想理解何屿菩又正在做些什么。
只见这位年轻的船长步伐稳重地走到甲板上,伸手打开围栏,盯着下面的海水出神,若有所思。
何屿菩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澈,因而谢€€言能轻而易举地听清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维斯亚纳是从父母手中继承过来的遗产,从我成年的那天开始,我就是它新生的主人。”
“但我没能守住它,让它落得沉没深海的命运。”
……
谢€€言蹙了下眉,身躯也微微朝着何屿菩的方向侧去,察觉到了这番话的走向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果然,在下一刻,只见何屿菩转过身,月光般的发丝在风中张扬,于风中朝着他微笑:“既然如此,那我存在的意义也不复存在,不如就此葬身于海底,算是给维斯亚纳陪葬了。”
谢€€言瞳孔微缩,瞬间明白这个年轻船长的意图,但为时已晚,对方已经在他的视线中坠入海底。
对方当着他的面跳海,就是想利用身份卡对他的牵制,逼着谢€€言来见他。
谢€€言此刻想走也来不及了,悬浮页面身份卡陡然发红,“燕叁”的本能逼迫他跳下海去救自己的主人。
谢€€言有些不悦地掀起眼皮,周身的气压变得极低,带着令人恐惧的威慑感。
但悬浮页面这段程序没有人类的情感,全然没有害怕,反而是绑定身法卡越来越红,似乎是在威胁谢€€言,只要他敢不去,自己就当即自爆。
还有五六分钟就是谢€€言夺取维斯亚纳的时刻,他现在还不能失去身份卡,否则将前功尽弃。
他在窗台上身形一翻,直接扎进水中,明知这是船长的计策,但还是不得不去救他。
冰冷刺骨的海水蔓延过全身,谢€€言依照重力的作用还在不断往下沉,他在水中无声睁开眼睛,往何屿菩跳下的地方看去。
只见白发美人的身形还在不停地往下坠,似乎是要堕入海底无尽的黑暗洞窟之中,只是对方唇角还勾着点笑,清澈的蓝眸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在引诱谢€€言前来。
谢€€言微眯了下眼,漆黑的眼神深沉,带着股压迫人的劲,腰身一屈就往何屿菩的方向游去。
他两三下就游到了何屿菩的面前,拉着对方的手就要往上浮去。
不料这个肆意妄为的年轻船长不轻不重地甩开了他的手,指尖勾着他的领带道,似是兴师问罪:“你一直默许阿里斯蒂德在接近我,是吗?”
“只是后来才发现,人鱼族一旦标记配后,实力会大幅度增强,强悍到你难以招架,所以才收手。”
“如果那时候我没扭断阿里斯蒂德的脖子强行中断技能,你现在应该一个阻碍的对手都没有。”
“很遗憾吧,一个占据天时地利和的机会,就这么葬送在一个普通人类身上。”
“是又怎样。”
谢€€言睨着他,眸底升了点不耐的杀意:“你现在想得再清楚也没用,结局已定,别做无所谓的挣扎。”
“姿态真是,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