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会对自己不好,毕竟人活着就是从自己的需求出发的。
易尘良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来,就仿佛他做了个不可思议的美梦,梦里有人对他掏心掏肺的好,他不可自抑地喜欢上了那个人,以为老天终于对他仁慈了一回,结果梦醒来发现全是自己的臆想。
他喜欢的那个云方是个泡沫做成的人,因为一时冲动,他亲手把这个泡沫戳破了,到头来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老倒霉蛋了。
易尘良伸手抓了抓头发,自嘲一笑,“艹啊,这事弄得……不好意思了哥们,哎我是真他妈没想到还有这么离谱的事儿。”
云方被他的反应弄得怔愣了一瞬,继而疏离地扯了一下嘴角,“没事儿,我应该早就跟你说,不怪你会误会。”
“那我以后是不是很厉害?”易尘良问他。
云方插着裤兜坐到了扶手上,“嗯,还行吧。”
易尘良问:“那我找老婆了吗?有孩子吗?有几个?”
云方:“……没找到老婆就死了。”
“哦,是有点惨。”易尘良说。
云方:“……”
易尘良:“……”
“你以后应当和我不一样了。”云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高中读了一个多月就辍学进少管所,从少管所出来混社会,你应该能读个好大学,到时候有个体面的工作,找到个好姑娘结婚生子,挺好的。”
“唔,听着还不错。”易尘良仰头看着天花板,“你变成了云方,也不会辍学了。”
“嗯。”云方盯着虚空某处,“挺好的。”
水杯里的热水逐渐变凉,热气也不见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谁也没再说话。
易尘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觉得这事太他妈扯淡绝对不可能,一会儿又觉得那么诡异切实的证据摆在这里也绝对假不了,两种想法如同两只手在撕扯着他的灵魂,几乎要把他撕扯成碎片。
云方站起来拿自己的羽绒服,对易尘良道:“别想太多了,我要是你,也会喜欢上这么个人,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怪我€€€€”
“我怕跟你说会吓到你。”云方苦笑。
“那怎么现在说了?”易尘良抬头看他,目光执拗,“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那样对你不公平。”云方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揪着疼,“你应该找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还会有人比你对我更好?”易尘良盯着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肯定会有的。”云方温和一笑,“毕竟€€€€我也不是多么爱我自己。”
防盗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响。
易尘良躺在沙发上,慢慢地把自己蜷了起来,明明房间里有暖气很暖和,但他还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易尘良当然会喜欢易尘良,只是不是像易尘良喜欢云方那样的喜欢。
二十年后的自己真卑鄙。
可是。
易尘良抬起胳膊捂住了眼睛,将心底那些懦弱的、逃避的、不舍的情绪统统压了下去。
他从前自己一个人活得好好的,以后也能一个人活得很好,不需要来自他自己的施舍与怜悯。
‘毕竟€€€€我也不是多么爱我自己。’那个人临走之前说的话又在耳朵边响起。
“我也不那么爱自己……”易尘良自言自语道:“我又不是自恋狂。”
€€€€
夜色低垂,云方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三楼的那扇窗户。
迟迟没有亮灯。
也许他不该这么冲动,告诉易尘良真相。
白天两个人疯狂又失控的吻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觉得这样下去也不错,瞒住易尘良,他可以一直当云方。
自私又荒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易尘良已经自私不起来了,这么干净的易尘良,不应该被他这个肮脏又丑陋的灵魂染指。
他已经吓到他了。
他不知道站在窗户前多久,对面的窗户终于亮起了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在走来走去。
他走得有些急,忘了帮易尘良收拾。
易尘良忙忙碌碌收拾了一晚上,摊在床上不知道该吃什么,对面居民楼的许多窗户都亮起了灯光,炒菜声笑闹声构筑起了一抹抹尘世烟火。
云方家在四楼,他依稀记得云方窗户前正好有棵榆树。
他抬眼望去,榆树已经掉光了叶子,透过嶙峋的枝桠能看到亮着灯光的那扇窗户。
易尘良起身关掉了灯,趴到窗户上仰头去看。
云方看着三楼的灯光灭掉,也关上了自己房间的灯,站在窗户前低头望了过去。
掉光了叶子的老榆树遮挡不住多少视线,黑漆漆的窗口也看不到什么人,两道目光隔着夜色与枯枝触碰在一起,彼此却毫无所觉。
就像是对自己隐秘又放肆的纵容。
◎作者有话说:
大易不会用云方的马甲去跟小易谈恋爱,这个男人很自私霸道的。【狗男人】
所以后面一定是小易喜欢上真正的大易而不是云方€€€€虽然本质上是一个狗东西。【狗男人×2】
大易跟小易谈恋爱,小易被大易管,大易被小易训,鸡飞狗跳这样子。【狗男人×3】
不会虐,跟我读,小、甜、饼!
第42章 座位
“啊啊又要调位子!”季书墨把手里的书拍到桌子上, 转过身声情并茂地冲易尘良伸出手,“易哥,我不想离开你!”
易尘良冷漠地无视了他的鬼哭狼嚎, 拿起水杯来喝水。
季书墨见他易哥铁石心肠,转而将手伸向云方, “学神!”
云方正在低头写试卷,闻言头也没抬, “调座位很正常。”
季书墨假惺惺的抽噎了一声:“易哥你看他!学神你难道忍心抛弃易哥吗!你俩可一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
云方写字的手微顿,易尘良伸手拍了一下季书墨的脑袋, “滚蛋, 别在这里嚎了。打球去!”
“哎?易哥你也去?”季书墨问。
“当然。”易尘良把身上的羽绒服一脱, “赶紧的, 少废话!”
“卧槽我易哥重要从题山书海中回头是岸了!”季书墨欢呼一声, 招呼自己的球友,“走走走,易哥要打球了,操场走起!”
一群人闹哄哄地出了教室, 整个教室瞬间冷清了下来。
“易尘良要去打球啦。”有女生悄悄拉自己小姐妹的袖子,“我们去看看呀。”
“先去买水,嘻嘻。”小姐妹笑得花枝乱颤。
俩小姑娘就坐在云方的斜前桌,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低着头继续做题。
做了两道错了两道, 云方有点心烦意乱的扔下了笔。
“座位表出来啦!”学委咋咋呼呼地从门口跑进来,“快快快, 兄弟们动起来,老方下令上课之前把座位换好!”
“哎一伙人打球去了!”有人喊。
“先帮他们换着,我去喊人。”学委把座位表往讲台上一贴, 自己风风火火地往操场跑。
云方去看了座位表,他被调到了中间第四排中间,两边都是陌生的名字,易尘良……还是在原位,同桌换成了个女生。
“云方,要不要帮忙?”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过来问。
云方对他没什么印象,“谢谢,不过我自己来就好。”
男生大大方方地冲他自我介绍,“我叫秦俊,是你的新同桌。”
“你好。”云方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和书包。
“€€,我帮你一起抬过去吧。”秦俊扶住桌子,云方也不好再拒绝,和他一起把桌子抬到了第四排中间。
中间第四排是四张桌子联排,他正好在右边第二个,左边是秦俊,右边是个有点内向的姑娘,在一众混乱的人群中岿然不动,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神色深沉。
云方记得她好像叫沈周周。
一伙人刚被叫出去打球又被学委轰了回来,神色悻悻鬼哭狼嚎,季书墨窜到讲台上看座位表,冲易尘良吼了一声:“易哥,你座位没动。”
易尘良神色冷淡的耷拉着眼皮,听到声音抬起了眼,正好看到云方在冲秦俊笑。
“谢谢。”云方冲秦俊点了点头,一抬头就撞上了易尘良的目光。
目光交汇又猝不及防地被涌进来的学生隔开,云方把书摞起来,坐在了座位上。
易尘良冷着脸回到座位,旁边的新同桌书有点多,眼看就要倒,他伸手帮忙扶了一把。
新同桌叫张悦,长相明艳,一头长发及腰,被扎成了长长的马尾,她冲易尘良大方道谢:“谢谢你啊。”
“没事。”易尘良撒开手,低头翻书。
“云方,你看什么呢?舍不得老同桌啊。”秦俊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云方转过头来笑了一下,“没有。”
易尘良抬起头来看向云方,却只看到他跟新同桌融洽谈笑的背影。
之前做同桌的时候几乎是每天都会见面说话,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但是真的等调开了位子就会发现,即使是在一个教室里,如果不是刻意找人,见面说话的次数少得可怜。
大概只有在老师点名提问到某个名字的时候,才可以说服自己,光明正大地将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继而匆匆收回目光,有点怅然又有点自恼。
马上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期末考试,班里都在埋头复习,自习课更多了。
“云方,你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沈周周一个多星期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跟云方说了第一句话。
“我看一下。”云方接过她递给自己的试卷,看了看题,然后在草稿纸上写下了详细步骤地给她,“哪里不明白可以问我。”
“谢谢。”沈周周小声道。
“不客气。”云方笑了笑,想起易尘良经常说他解题步骤十分详细,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易尘良正接过张悦递过来的奶茶,低着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张悦笑得十分开心,还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把手里的吸管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