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闭着眼睛道:“已经有一个你了。”
易尘良霸占了他一半枕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欢喜,“易尘良。”
云方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易尘良。”他又十分开心地喊了一声。
“嗯。”云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却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我在。”
第45章 谦让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 落在脸上暖融融的,云方睁开眼睛,怀里的人也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去看, 发现易尘良搂着他的腰,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 大概是觉得他身上暖和,脚还塞在他腿底下。
云方捞过手机一看, 十点二十六。
易尘良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之后又要睡。
“十点半了。”云方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易尘良困得睁不开眼, 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小半张脸埋进了云方的颈窝里。
有点凉的鼻尖擦过温热的皮肤, 云方觉得脖子有点痒, 回想起了一些不是特别和谐的事情, 伸手捂住易尘良的额头将人推远了一点。
易尘良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傻乎乎地开始笑。
“笑什么?”云方抓了把头发,眯着眼睛伸手去摸眼镜。
易尘良大概还是没怎么清醒,故意压住他的手不让他拿眼镜, “我梦见自己做了个梦,梦醒了之后怎么也找不到你了,给我吓得。”
云方问:“梦见了什么,没了之后给你吓成这样。”
“唔……”易尘良鼻子有点痒,抬起手揉了揉鼻尖, “就咱俩一起上学什么的。”
云方把手从他后背底下抽了出来,戴上眼镜下床去洗漱, 易尘良躺在床上伸懒腰抻腿抻胳膊,张大嘴打哈欠。
云方走到卧室门口突然停下来转头对他说:“我说谎的时候鼻子会痒,忍不住去摸。”
他说完就走了, 留下易尘良一个哈欠打了一半,保持着一个扭曲的姿势僵在了床上。
一直等两个人出门,易尘良对上云方都有种诡异的心虚。
两个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云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放心,我又不会每个梦都记得。”
易尘良不是很信任地看着他,“那你还记得第一个春|梦呢。”
云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当时是为了让你相信我。”
“但并不能否认你记得这个事实。”易尘良稀奇地看着他脖子上泛起一层薄红,心里像被只小猫爪子挠了一下一样,幼稚地取笑他,“你不会二十年了都没交过女朋友吧?”
云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易尘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小猫爪子挠得更痒了,“男朋友也没有?”
“闭嘴。”云方扭过头看向车窗外面,仿佛对外面的枯树枝升起了莫大的兴趣。
“那上一次我亲你岂不是就是€€€€”易尘良大概是被小猫爪子挠昏了头,话过脑子就秃噜了出来,不管是脑子还是突然转过头来瞪他的云方都来不及阻止。
“你的初吻。”
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车里后排这点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无比寂静。
易尘良看着云方脖子上那层薄红不仅没有褪去,反而隐隐有往耳朵上爬的趋势,连带着他也脸颊发烫,急中生智地找补道:“没关系,反正我也是。”
云方:“…………”
易尘良:“…………”
“闭嘴吧祖宗。”云方再次转头看窗外的雪景,但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闪现易尘良犯浑亲他的画面,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
本来双方都默契不提的事情被翻出来,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来。
易尘良老老实实闭嘴,回想起梦里那个似是而非的梦,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梦中梦本来就很难记清楚,他只记得云方整个人都陷在棉花糖里,他为了救人扑了上去。
棉花糖白得似雪,云方眉眼如墨,像个误入雪地的画中人,一头短发散落在雪里,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来……后面的梦破碎又炙热,拉长的糖丝像纱幔一样缠在云方身上,手腕上……云方的大腿内侧还有一颗跟他一模一样的黑痣……
那雪一样的棉花糖融了又化,勾缠在云方身上不甚分明,云方在他身下又凉又甜,呼吸却急促又炙热……蓬松而起的糖纱蒙住了云方的眼睛,他忍不住摸了上去,却在碰到的一刹那化作了雪水,露出了云方那双总是冷淡又疏离的眼睛,却意外地染上了说不清的欲念,“易尘良€€€€”
“易尘良,到站了。”云方拍了一下正在发呆的人。
易尘良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脑袋“砰”得一声撞在了上面的扶杆上,听得云方一阵牙疼。
易尘良疼得抱住脑袋,嗷嗷直叫唤。
云方拽着人下了车,站在街边看他的脑袋,教训道:“你这脑袋是不是一天撞上那么一次才痛快,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易尘良心虚地垂下眼睛,半真半假道:“吃棉花糖。”
云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在街边看了一圈,正巧看到有个卖棉花糖的,干脆就过去给他买了一个。
易尘良还没回过神来,手里就多了个蓬松雪白的棉花糖,愣愣地看着云方。
云方哄小孩似的对他说:“快吃吧易尘良小朋友。”
易尘良头一次觉得这轻飘飘的糖竟然也能重逾千斤,他现在脑子还撞得发晕,把棉花糖递到了云方嘴边,“你吃。”
云方以为他在谦让,孩子终于知道在下嘴之前让他了,欣慰地老父亲般咬了一口。
不小心撕得有点多,糖纱黏在了脸颊上,他伸手把那一小片棉花糖拿下来,舔了舔嘴角,就看易尘良还举着棉花糖盯着自己发呆。
“易尘良?”云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易尘良猛地回过神来,不敢再看云方,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声音不自觉抬高,说出来的铿锵有力:“没事!我就是困了!”
云方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子将人拽回来,“往哪儿走呢,这边。”
易尘良故意落在云方后面,吃一口棉花糖看一眼云方,吃一口看一眼,总觉得这个棉花糖不如梦里的好吃,梦里的棉花糖像雪一样,冰凉微甜,云方也跟雪一样,一碰就跟要化了一样……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龌龊糟糕的想法,气得狠狠地咬住棉花糖的竹签子撒气,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易尘良你就是个禽兽,不,你禽兽不如!”
云方的耳力非常好,把易尘良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就回想起自己亲易尘良时的糟糕画面,觉得自己是真的禽兽不如,他转过身来看着易尘良,神情十分复杂,“别骂了。”
易尘良看着自己禽兽的对象,颇有些欲哭无泪,“不是骂的你。”
云方无语地看着他,“我知道€€€€但是棉花糖做错了什么,要被你啃成这副模样。”
易尘良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如同被狗啃一样的棉花糖,咬牙切齿道:“它罪大恶极!”
云方:“…………”
他和易尘良果然是有代沟。
第46章 欠揍
黄初正蹲在门口嘬奶茶里的珍珠, 见云方和易尘良过来冲他俩招了招手。
“哟,不枉费我等了三个小时。”黄初恶狠狠的咬着珍珠,对云方道:“你还舍得来。”
云方无语地看着他, “你律所就在二楼。”
“那我不得帮你看店么。”黄初丝毫不心虚,看向易尘良, “嚯,好帅一小伙。”
云方给易尘良介绍, “黄初,帮你打官司的律师。”
易尘良严肃地冲黄初点点头, “黄律师你好。”
“你好你好。”黄初抱着奶茶十分感动, “你可比你哥有礼貌多了。”
易尘良:“??”
云方直接带着人进了店, 店面不算太多, 坐着七八个顾客, 大部分是放了假的学生,前台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做奶茶,有点手忙脚乱顾不过来。
“这位是赵姐。”云方带着易尘良来到后面,给赵芳介绍, “赵姐,他就是易尘良。”
“小老板跟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好啊小易。”赵芳很瘦,面色蜡黄,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 但是五官很漂亮,鹅蛋脸, 一双眼睛亮而有神,头发挽在脑后,干净利索。
易尘良绷着脸喊人, “赵姐好。”
赵芳忙着做奶茶,有点顾不上来,易尘良见状就挽起了袖子,“我来帮忙吧。”
“哎好。”大概是云方已经打过招呼了,赵芳一边干活一边教他,易尘良学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能上手了。
云方原本也打算留在下面帮忙,被黄初拽到了二楼的办公室。
“你给我说说上次那个户外装备租赁的事儿。”黄初从抽屉了拿出了一摞钱,“哥们的全部身家可就交给你了,要是成不了我就得喝西北风去。”
“合同。”云方道。
黄初拿出了一沓A4纸,“拟好了,你看看。”
云方低头看合同。
他本身对二十年前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他能依靠的大多数是从后来的新闻、报纸又或者其他人口中所说,二十年前什么刚开始流行,什么人敢尝试赚了大钱,他听得也不是多认真,只是刚巧能记住那么一两个。
他没想着能赚多少钱,只要能养活他跟易尘良两个人,足够他俩上完大学就可以,然后毕业出来各自找个安稳的工作,踏踏实实地挣钱过日子。
他从前习惯了用命换钱,手里的钱越来越多,那可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积攒不到的财富,但他感受不到一丝的踏实,就像站在钢丝上撒钱的小丑,钱上染着血腥和肮脏,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钢丝上跌落粉身碎骨。
他想给易尘良用的钱都干干净净的。
*
年三十的时候云和裕终于从外地赶了回来,带回了一身的风雪。
唐意这几天都很担心,直到云和裕人回来才松了口气,云和裕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冲屋里喊:“糖糖,快看爸爸给你带回什么来了!”
正在屋里跟竞赛题死磕以至于怀疑自己是个弱智的云方终于清醒了过来,打开门就被云和裕一个熊抱给抱了起来,“嘿哟,半个多月不见,儿子又沉了!”
云方:“……”
云和裕给他带回来的新年礼物是一个九阶魔方,云方拿着沉甸甸的魔方,笑道:“谢谢爸。”
“臭小子,跟我要了两年了,人家店里根本没有卖的,幸亏这回我去的大城市……”云和裕拍了拍他的脑袋,“以后可别再说我故意不给你买了哈哈!”
说完又拉着唐意去看他给她买的裙子,唐意拿到裙子很高兴,回房间里试穿。
云方拿着魔方回屋子,把魔方放进了之前放信封的抽屉里,里面放着云方那些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和信封。
云方点了点魔方,“你爸给你买了魔方,新年快乐,云方。”
魔方静静地躺在抽屉里,云方看了一会儿,锁上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