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时 第45章

第51章 蛋糕

周六周末易尘良会去店里帮忙, 云方的店位置选得非常好,生意非常火爆,有时候黄初看他们太忙也会下来帮一把手。

赵芳怀孕已经八个月了, 易尘良知道的时候很是震惊,因为赵芳太瘦了, 平时根本看不出来是怀孕的人。

“很可怜的大姐。”黄初闲时跟他聊起来过,“她跟丈夫进城里打工, 那个男的勾搭上了另一个有夫之妇,死活要闹着离婚, 当时赵姐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寒冬腊月去跳河, 哭了半天没舍得肚子里的孩子。”

易尘良蹲在门口, 扭头去看赵芳。

赵芳正笑着给客人打包东西, 温柔又耐心。

“丈夫不是个东西,婆家娘家都没人帮她,找到了我这里。”黄初坐在台阶上抽烟,“我帮她打了离婚官司, 但是一分钱都没能帮她要到。”

易尘良看向黄初,“为什么?”

“打死不给,那个男的嚷嚷着孩子不是他的,非要做亲子鉴定。”黄初一脸嘲讽,“那个时候做亲子鉴定对胎儿不好, 赵姐心灰意冷,只想跟他离婚。”

易尘良皱着眉, “她丈夫不是个东西。”

黄初笑了,“不止,他在村里四处散布赵姐出轨怀孕, 十里八村闹得人尽皆知,让她连家都回不了,村里人都信,赵姐回趟娘家被骂了出来。”

易尘良气不过,“可他说得是假的。”

“有时候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黄初哂笑,“那个男的几句话就毁了赵姐,多容易的事儿。”

黄初这几年也算是怀才不遇,好不容易能拉住个人闲扯,颇有感慨,“有时候这种事儿看得多了就觉得世上没几个好人了,觉得真他妈操蛋,不做人的畜生活得风生水起,好人却被逼得走投无路。”

易尘良沉默了一会儿道:“赵姐会是个好妈妈。”

“这倒是没错。”黄初笑了一下,“你那个官司不用太担心,问题不大,等你过了生日就十六周岁,一打一个准。”

“谢谢。”易尘良很认真地道谢,“黄律师,你是个好人。”

“哎可别介。”黄初吓得呛了口烟,“这他妈不是咒我么。”

两个人对着笑了起来。

说起生日,易尘良才想起来自己的生日快到了,他以前没过过生日,但是今年不太一样,他想跟云方一起过。

生日正好赶在周末,易尘良提前跟赵姐说了一声晚上不过来,还拜托黄初帮一下忙,这才放心地跑去商场。

他在商场逗留的时间有点长,不知道蛋糕店的生日是需要订做的,问了一圈说最早也得等明天早上才能做出来,最后郁闷地买了个小纸杯蛋糕。

结果回到家一推开门,茶几上摆着个还未拆盒的蛋糕,他愣在了原地。

云方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回来了?”

“嗯。”易尘良应了一声,走到茶几跟前盯着那个蛋糕盒子,“你买的蛋糕啊?”

“今天不是你过生日么。”云方关了火从厨房里走出来,“我记得小时候我还是挺想要个生日蛋糕的。”

易尘良笑了一下,“啊,还得是巧克力的。”

“边上还得一大圈奶油画的波浪和大红花。”云方想起来也觉得好笑,“最好是有个美女姐姐帮忙点蜡烛。”

易尘良嘿嘿直笑,“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记了好久呢。”云方道:“我特意跟老板详细说了说你的具体要求。”

易尘良摸了摸鼻子,“我倒也没那么想要大红花。”

“拆开看看。”云方笑道:“我还没看最终效果呢。”

易尘良拆开蛋糕盒,两个人都呆滞了一下。

不知道是云方的描述出了问题还是老板的理解出了问题,蛋糕用的是粉的巧克力粉,一侧是精致优雅的黄白奶油小花朵,另一侧插了个巴掌大的穿着粉色裙子扎着俩丸子头的大眼睛洋娃娃,纱裙上还有个精致的蓝色小蝴蝶结。

漂亮是非常漂亮,就是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生来说可能漂亮地有点过头了。

“这……也算是有帮忙点蜡烛的美女姐姐了。”云方伸手戳了一下洋娃娃的丸子头,嘿得一声乐了出来。

易尘良跟着乐得不行,两个人对着洋娃娃傻笑半天,才终于停了下来。

“点蜡烛许个愿吧。”云方示意他把蜡烛点上,自己走过去把客厅的灯给关了。

易尘良往蛋糕中间点了两根蜡烛,跳动的小火苗照亮了他小半张脸,两个人坐在茶几边上看了一会儿。

“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易尘良偏过头问他,“你过过生日吗?”

“没有。”云方眯着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易尘良没有继续再问。

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云方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闭上眼睛许愿。”

易尘良道:“一起许,我插了两根蜡烛。”

云方笑了笑,“好,一起许。”

“你也得闭眼睛。”易尘良说。

云方权当哄孩子,不甚走心地闭上了眼睛,却还是在闭上眼睛之后,不由自主地许下了愿望。

两根蜡烛被一起吹灭,在空气中闪烁过几点火星。

云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只能隐约看到东西的轮廓。

“你许的什么愿望?”易尘良在黑暗中问他。

“希望小易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云方笑着转过头,猝不及防唇上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轻柔地像是错觉,一触即分。

云方僵在了原地。

易尘良的声音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你还没问我许的什么愿望。”

云方的喉咙有点发涩,下意识地问了出来,“你…许的什么愿望?”

“希望我长大之后,大易也能一直陪着我。”易尘良在黑暗中捂住了他的眼睛,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除夕那晚我没断片,我说我喜欢你,你就是这么亲我的。你还说€€€€”

云方闭上了眼睛,后悔自己作茧自缚。

€€€€除夕夜。

云方伸手捂住了易尘良的眼睛,低头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声音轻地几不可闻:“可我是个坏人。”

易尘良醉得厉害,固执地重复,“我喜欢你。”

云方被酒精侵蚀的意志终于彻底垮塌,他低头吻住了那张固执恼人的嘴,假借酒意任由理智溃散。

“我是个坏人。”他像是在提醒易尘良,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但是感情却肆意妄为。

“可是我喜欢你。”

又一个吻,温柔地印在了易尘良的额头上。

第52章 拉扯

回忆结束, 易尘良松开了手。

“你说你喜欢我,我听见了。”

两个人在黑暗中看着对方,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 云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是我, 我怎么会不知道?”易尘良说。

“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年。”云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二十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足够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云方在黑暗中的目光带着些难过,“小易, 我们共享的回忆只有十五年。”

这句话对易尘良来说有些残忍, 他茫然地看着云方, 想找出什么借口来反驳这句话, 却无可反驳。

“我杀了王有为, 在少管所呆了五年,刚开始,被逼着吃过泥巴,喝过厕所水, 被一群人揍得去了半条命。”云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后面几年,变成了我逼着别人吃泥巴,喝厕所水, 带着别人欺负弱者,看着他们哭喊着跪地求饶, 我在里面学会了欺凌弱小。”

“我从少管所出来身无分文,没有学历,只能到处找不需要技术的工作, 在餐馆刷盘子,去工地搬砖,但是一旦被知道坐过牢,就会被解雇。”云方笑了一声:“后来我认识了个小偷,跟着他一起偷东西,后来他进了局子,我就从芜城跑了,阴差阳错被人带到国外打黑工,有时候为了多挣点钱对别人也连诓带骗,你看,我其实跟王有为李凯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还恶心。我是比他们还不择手段的人。”

易尘良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在黑暗中微微颤抖,“你别说了。”

“让我说完吧。”云方把手抽了出来,自嘲道:“我怕开了灯以后就不敢再告诉你了。”

易尘良在黑暗中怔怔地看着他。

“我呆的地方很乱,贩|毒的卖|淫的买卖人体|器官的……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恶心事都司空见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杀了个当地的地痞,被拳馆的老板看中,他带我去打黑拳。”

“黑拳场上生死不论,但好处就是来钱快。一开始每场都被人打个半死,后来挺过来拿到钱还是想打下一场,再后来打死人就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之后我被人看中去做保镖,那个人在当地是个地头蛇,有自己的武装势力,我被人教会了怎么开枪……杀起人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小易,”云方在黑暗里低低的笑出了声,那笑声阴森又冰冷,“你猜我杀过多少人?”

易尘良沉默着没有说话,云方也没想让他回答,“还只是我二十五岁之前的事情。”

“我跟你讲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像我这种不择手段恶贯满盈的坏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云方的声音平静又淡漠,“甚至我一开始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在一中碰见了你,都没有想过去帮你拦那一刀。对我来说,你将来会变成什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需要扮成云方,从此就可以跟易尘良这个名字再无半点瓜葛,你是生是死,去坐牢还是去杀人,都对我影响不大。”

“我当时之所以去新南巷,只是临时起意。”云方近乎残忍地剖析着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当时真实的想法展现在了易尘良跟前,“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会在意,更不会去在意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你。你看,我又坏又自私。”

“可是,你当时还是去了。”易尘良的声音有点发抖,“你后来,对我那么好。”

“姑且算是仅存的一点良心发现。”云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逼着自己开口:“对你好是因为多少想补偿一下过去的自己,让我心理上能感到满足……”

“所以,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云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易尘良的神色,也许是厌恶,也许是恐惧和害怕,他忽然庆幸刚才没有打开灯,如果被易尘良用厌恶恐惧的目光看着,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易尘良久久没有动静,云方起身去打开了灯。

灯光瞬间照亮了客厅,刺眼的灯光让云方一瞬间想夺门而出,下一秒却被人扑上来死死地抱住。

那力道太大,云方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了门板上。

云方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任由他抱着,声音平静到了极点,“像我这种垃圾不值得。”

“你闭嘴!”易尘良抓住他领子猛地抬起头来,他眼眶通红全是红血丝,瞪着他的目光凶狠又暴躁,像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怒吼:“你他妈闭嘴!”

云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点凉薄的笑来,“不管你愿不愿意听,这是事实,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你他妈已经死过一次了!人都死过一次了还非得把这些东西背着!你多活的这二十年是他妈白活了吗!?”易尘良死死地咬着牙瞪着他,“老子管你是临时起意还是其他的狗屁原因,你当时就是站在新南巷帮老子挡的刀!老子快被打死的时候就是被你背了出来!”

云方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就问你,除夕的时候你是不是亲了我!?”易尘良死死地盯着他,不给他眼神躲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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