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青柏这话说得没错, 但是语气却高高在上, 让沈周周沉了脸, “你这么八卦又热心,不去居委会工作真是可惜了。”
苏青柏被怼得有点恼,戏谑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啊。”
“反正不喜欢你。”沈周周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 拿出手机来打字。
苏青柏没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大刺拉拉的一行字。
【同桌是个大傻逼该怎么办?】
苏青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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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尘良和云方正在低头做题,明明是同桌,两个人连衣角都没挨到。
来收作业的季书墨奇怪地看着他俩,问易尘良, “易哥,你们吵架了?”
“没有。”易尘良抬起头来, 一脸正气。
季书墨摸了摸头,“嘿,易哥你别这么严肃嘛, 还挺€€人的。”
云方道:“再等一会儿,这就完事。”
季书墨惊奇地看着他俩补作业,“稀奇啊,头一次见你们没做作业,昨晚上干啥了?”
“真是个好问题。”云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易尘良一眼,“问你易哥。”
易尘良斩钉截铁道:“昨天晚上在研究生物题!”
季书墨震惊了,冲他俩比大拇指,“不愧是你们,这是怎样一种热情的学习态度,看看这黑眼圈,我以后一定向你俩学习!”
云方:“…………”
这个班是待不下去了。
季书墨收到作业就跑到别处了,云方拿出课本准备背课文,放在桌子下面的腿就被易尘良轻轻地碰了一下。
云方转头看他,发现他正在一本正经地抄单词。
然后腿又被碰了一下。
云方转回头没理他,这回易尘良的小腿直接贴了上来,透过薄薄的校服裤传来了对方的体温。
“易尘良,专心学习。”云方捏了捏手里的笔,头也不抬地开口。
贴着他的小腿不情不愿地挪开了,但明面上小腿的主人还在专心致志地抄单词。
云方:“…………”
早恋果然容易影响学习。
昨天晚上胡闹到太晚,云方白天很容易犯困,课间就趴在桌子上补觉,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哭喊,那声音尖锐到令人烦躁,他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一个中年女人披头散发地在教室门口哭喊:“他竟然跟自己的爸妈打官司!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不让我们活啊!”
宋丽丽看到了角落里的易尘良,疯了一样冲了上来要抓他,被云方一胳膊挡开,整个人都有点疯癫,“易尘良!你爸的车是不是你动的手脚!你的心怎么这么脏!你爸翻车差点就这么死了!你三伯他们是不是你打的……他们都跟咱家要钱!!你跟我回去说清楚!”
易尘良皱着眉看她,“不是我。”
“一定是你!”宋丽丽尖叫,“除了你还会有谁!你还有脸在这里上学?你哪里来的钱?你哪里来的钱!你弟弟在医院里还等着钱治病救命,你竟然还有脸上学!你凭什么!?”
她激动之下就要扯易尘良,被赶来的保安拽住了胳膊,老方抹了把头上的汗,“易尘良家长,咱们在这里影响同学们的学习,有事情我们去办公室解决€€€€”
“我不活了啊€€€€”宋丽丽挣开保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易尘良沉着脸,刚要说话就被云方握住了手。
“你在这里闹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云方冷冷地看着宋丽丽,“你们一家差点把易尘良打死,这已经不是家暴,这是谋杀,一切等法院宣判。”
宋丽丽疯了一样扑向他,“是你!你和他是一伙的!”
易尘良将云方拉到自己身后,对老方道:“老师,报警吧。”
教室里一片混乱,苏青柏看得津津有味,“看着不像亲生的啊。”
沈周周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嘴上可积点德吧。”
苏青柏盯着她笑了,“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你又不是人民|币,别这么自恋。”沈周周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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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宋丽丽还在撒泼。
老方在另一间办公室里跟易尘良谈话,老何劝说宋丽丽劝了半天还险些被挠,转头就看见云方站在门外。
“你来干什么?”老何冲他摆手驱赶他,“回教室去。”
“我等易尘良。”云方站在门口不走,“我可以帮忙劝劝这位家长。”
“别来添乱。”老何被喊得焦头烂额。
“我也许能让她安静一点儿。”云方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笃定。“他们家的事我知道一些。”
老何还是不太相信,但是宋丽丽哭得太惨绝人寰,他也迟疑了,“你来劝劝试试吧。”
云方笑了一下,走到了宋丽丽跟前。
“易晨泽还在医院呢阿姨。”云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但是力道却极大,宋丽丽根本挣不开。“易叔叔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可得看好晨晨。”
宋丽丽先是愣了一下,突然就停下了哭嚎,在云方的注视下表情逐渐惊恐,“你……是你€€€€”
“阿姨,法治社会,大家做事都讲证据。”云方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起来,“您说是不是?”
“晨晨身体本来就不好。”云方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不会再来找易尘良的麻烦,结果没想到您这么执着。”
宋丽丽的脸瞬间煞白。
云方说话很轻,老何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见刚才还在撒泼打滚的人被扶起来之后陡然安静了下来,看得老何惊奇不已。
宋丽丽从办公室着急忙慌地跑了,老何怎么喊都喊不住。
云方嘴角的笑缓缓地敛了下去。
第54章 天台
易尘良从办公室里出来, 就看到云方在门口等自己。
“宋丽丽走了。”云方对他说:“心里难受吧?”
易尘良笑了一下,笑意没抵达眼底。
“先不回教室了。”云方伸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
“翘课啊?”易尘良抓住他的手捏了捏,“你不爱学习了吗?”
“啊。”云方笑了笑, “哄男朋友比较重要。”
教学楼六楼顶上的天台一直都被锁着,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上来, 但地上还扔着几个啤酒罐,被寒风吹得四处滚动, 前几天下得雪有些背阴的地方还没有化,堆在角落里落了一层灰尘。
易尘良踢了踢脚边散落潮湿的烟头, 走到天台边的栏杆旁, 低头往下看, 腿有点发软, 借着被云方往里面拽了一把。
“恐高还看。”云方笑他。
“那后来你还恐高吗?”易尘良有点好奇。
云方在中间找了个凸起来台子坐了上去, 伸手把易尘良也拉了上来,虽然寒风料峭,但是太阳却很好,穿着外套倒也不算太冷。
“站在高处的时候还是会害怕, 腿肚子会哆嗦。”云方踢了踢易尘良的小腿肚子,“有一回我站在十六楼的边上,整个人都木了,根本动不了。”
“你站十六楼干什么?”易尘良伸脚勾他的脚腕,被云方狡猾地躲开, 他便锲而不舍地去勾。
“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害怕的感觉倒是记得很清楚。”云方见他不放弃, 故意放水让他勾住了自己的脚腕,抬头看天。
天高云阔,晴空万里。
冷风吹得头发微微扬起, 云方的手撑在台子上,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宋丽丽的情景。”
*
那时候易尘良也不过五六岁,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但又止不住地好奇,探出头来看屋子里站着的两个陌生的大人。
宋丽丽的长相有些寡淡,看着不太好相处,一头长发被挽在脑后,戴着个蝴蝶样式的发卡,她穿着那时候村里很流行的格子布褂和藏青色的裤子,黑布鞋白袜子,蹲在地上冲他张开胳膊,脸上带着十分温柔的笑容:
“良良,到妈妈这里来呀。”
易尘良没有自己的妈妈,但是他见过别人的妈妈,做梦都想要妈妈来接自己回家,他一直相信自己只是不小心被妈妈丢在了孤儿院的门口。
那一刻,宋丽丽在小小的易尘良眼里像是在发光。
她一定是天上的仙女,被派来给他当妈妈的。
他紧张地攥着小拳头,怯生生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走到宋丽丽跟前,被宋丽丽抱进了怀里。
那个怀抱柔软又温暖,跟他梦里的妈妈一模一样。
宋丽丽开心地把他抱了起来,“良良真乖!”
易明智一直安静地站在他们身旁,那个时候的他高大又沉默,但还是尽量挤出个憨厚的笑容来,耐心地跟易尘良玩一个小木头玩具。
“良良,我是爸爸。”
易明智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旁边的宋丽丽伸手扶着他,在回村子里的路上路过了一家照相馆,他们便进去照了一张全家福。
他被宋丽丽抱在怀里,小手攥着易明智宽厚的手掌,对着镜头有些紧张地抿着嘴唇。
“小朋友,笑一笑呀,你看你爸爸妈妈笑得多开心。”照相的人对他喊。
是属于他的爸爸妈妈。
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明朗了起来,对着镜头咧开了嘴角。
他想,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儿。
咔嚓。
时光被定格。
那张全家福被带回了家中裱了起来,挂在墙上,不久之后在某次争吵中被摔碎,被人悄悄地捡了起来,照片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褪色泛黄,里面三个人的笑容却一直未变,最终被人锁在了铁盒子里,不再被翻起。
*
云方道:“我知道你也记得。”
易尘良垂着眼睛,“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最开始的时候都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