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黎荞时,江知县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像是不认识他一般,肃着一张脸点名:“三里镇,三柳村,黎荞。”
这一声出来,将在场众人的视线都引到了黎荞身上。
此时没有网络,虽然平城人都知道黎荞这个名字,但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现在听见江知县喊出这个名字,其他考生忍不住都看向他。
这就是黎荞啊?
身条挺修长,五官挺出众……这,这叫人怎么不羡慕!
长的好也就罢了,竟还得了圣上嘉奖!
有这一层关系在,只要他不是胡乱答题,那这次的县试一定能过。
唉,羡慕啊!
黎荞早就习惯了万众瞩目,无视众人各异的视线,他神色镇定的上前应是。
江知县核对他的样貌特征,又让庄文、孟月、徐瑛作证,走完这一流程之后,这才把试卷和草纸发给了他。
拿到试卷,黎荞低头看自己的考号:七十八。
他报名报的太晚,因此考号比较靠后。
拿着试卷,拎着考篮,他进了中间的大厅。
他的位置靠近门口,这个位置并不好,因为大厅无门,而二月天气寒冷。
而且,为防止作弊,考生不能上厕所,甭管大小号都是在大厅的角落里解决,角落无遮挡,只放着马桶。
他位置靠后,自然也就靠近马桶。
不过,万幸是他的位置在门口左边,而马桶在右边,只要他全神贯注,那影响不到他。
等所有考生落座,天终于亮了。
闲杂人等退去,江知县亲自锁上了考棚的大门,然后便是公布题目。
此时的卷子不跟现代卷子一般把题目直接印到纸张上,此时的卷子是带有红色横线的白纸,上面只有考号,无其他字。
考生拿到卷子后,先在红色横线上方写下自己的名字、籍贯,这一部分等考试过后是要密封起来的,免得批卷人看名字判成绩。
很快,有衙役举着一个木板走过来,木板上写着今日的题目。
今日是县试的第一场,被称为正场,因此考的挺多,墨义、帖经、诗词歌赋、策论这四项全都考。
但正因为考的多,所以题目比较浅显。
首先考的是墨义,此时衙役的木板子上写着的是墨义题。
黎荞快速抄写下来,然后开始答题。
一共十道题,全都是围绕着四书所出,连五经都没有涉及,黎荞很满意。
他最开始读的便是四书,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他提起笔,开始在草纸上答题。
在草纸上写完之后,添添减减,涂抹一番,一直到觉得答案没有问题了,他这才往卷子上誊抄。
抄完了,他又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了,然后抬眼打量考场内的情形。
主考官江知县坐在上首,不能在大厅里走动。
白教谕沈学正以及几位训导在大厅外,也不能进大厅。
这是防止这些人给考生们提示或者是干点其他的。
黎荞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眸子,就他这一眼的目光所及,好几个考生已经放下了毛笔,看来他的速度不算快。
很快,衙役又举着木板过来了。
这一次是帖经的题目。
帖经,简单来说就是填空。
这个比墨义简单,一共有三十道题,内容围绕着四书五经,全都是原文,只要下苦功夫背诵,那一定能写出来。
这一关是最简单的,所有考生都答的很快,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用费脑子。
所以很快衙役又举着木板过来了。
第三关考的是诗词歌赋。
题目给出《诗经》里的关于春的诗,让围绕着这几句诗写一首关于春的诗。
写诗,对黎荞来说,这是比书法还弱的一项,他没了前两关的从容,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题目,大脑飞速转动。
论才气,他肯定比不过别的考生。
就比如说孟月和徐瑛。
别看孟月是个大大咧咧的壮汉,但作诗挺有灵气,和他粗犷的外表一点都不搭。
徐瑛也是,看着是个秀气的书生,但竟是豪放派的,写起诗信手拈来,内容很大气。
这两个人,哪一个都吊打他,他作诗为了追求押韵,完全就是生拼硬凑,毫无灵气。
既然没有灵气,那就追求内容。
春这个题目很大,可写的方面有很多,但因为县试的批卷人是江知县,所以他得按照江知县的喜好来。
江知县喜欢什么?
江知县喜欢民富。
于是他有了思路,他从春耕入手,讲述农人种地的不易以及对收获的期盼。
这时到了中午。
该吃午饭了,衙役抬了热水过来,想喝热水的可以喝热水。
黎荞也打开了考篮,准备吃馒头。
费了一上午脑细胞,他饿了。
但他不打算要热水,免得要上厕所。
马桶那里没有任何物件遮挡,上厕所的话,得在所有人眼皮子下进行,他哪怕在末世混过,也没这样当众方便过。
考篮里,六个大馒头被掰成好多瓣,看上去毫无食欲。
但黎荞不嫌弃,他对吃的一向不讲究。
快速吃了午饭,他继续作诗。
大半个时辰后,费了大半脑细胞,他终于挤出来一首还看得过去的诗。
不一会儿,衙役又举着木板过来了,该写最后的策论题了。
这一次的策论题很简单,和圣上的小作文毫无联系,题目从《大学》里抽了一句话,让围绕着此句话写一篇文章。
按照圣上所言,四书五经里的每一句话都被反复论证过,有无数相关的文章,考生只要稍稍做一下准备,那肯定也能写一篇出来。
黎荞也是如此,在阅读圣上的小作文之前,肯定得先把四书五经给吃透了,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所以,这一道策论题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但因为批卷人是江知县,因此,他还是尽量往民为贵、民富这个方向靠。
先在草纸上写了个草稿,修修改改之后,他这才誊抄到卷子上。
抄完之后,他开始从头检查试卷。
把墨义、帖经、诗词、策论全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疏漏错误,他松了口气。
抬眼打量考场内的其他考生,如他这般已经答完的不在少数。
童生试是可以提前交卷的。
但是,最起码得有三十个考生都交了卷,那考棚的大门才能打开一次。
交不交?
正当黎荞拿不定主意时,旁边有人交卷了。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余下的答完题的人也都忍不住交卷,很快就有二十多人交了卷。
瞧见孟月也交了卷子,黎荞坐不住了,他把笔墨砚台放入考篮,然后拿上卷子和草纸走向了江知县。
将试卷放到江知县跟前的桌子上,江知县忍不住往他卷子上瞄了一眼,他身为主考官,为了避嫌,自宣旨那日之后,再没和黎荞见过面。
但他对黎荞成绩的关心,一点儿都不比陶竹少。
他一直觉得黎荞能飞升,将来说不定还会是他的上峰,眼下到了决定黎荞能不能飞的时刻,他自然无比关注。
但是,他身为主考官,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能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装作不经意的看一眼。
这一眼很匆忙,他来不及看黎荞卷子上的答案,只能看到黎荞的字迹。
这字……真不咋地啊。
好在科举不考书法!
江知县略微放了心,黎荞卷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很好。
黎荞交了卷子后走出大厅,站在院子里等着其他人交卷。
很快,交卷子的人到了三十人,江知县离开大厅,打开了考棚的大门。
大门外,考生们的陪考都在等着。
陶竹也在。
不过,他身边除了庄文夫妇,竟然还有白柚和沈画。
黎荞和孟月打了招呼,孟月拎着考篮直接回私塾,明日还要考试,他没有家人陪同,正好可以专心复习。
黎荞来到陶竹跟前,先是喊了一声竹哥儿,然后才和庄文夫妇、白柚、沈画打招呼。
庄文瞧着他的笑脸,知道他考的不错,便道:“走走走,咱们回去,你把题目和答案都默写下来。”
这可是真题。
而且,先听一听黎荞的答案,即便县试结果未出,那他和黄有名也能估个大概。
“好。”黎荞也正有此意。
考后对答案,这事儿他上辈子干过很多次,他自我感觉考的还成,对一对答案不会影响他明日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