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七皇子真的抓着了证据。
彭志业一开始还嘴硬,不肯承认,说这是董代专的个人行为,他毫不知情。
并且还振振有词的解释说董代专才能平平,五皇子完蛋之后吕文荣养的那帮文人纷纷前来投靠他,董代专夹杂其中毫不起眼,他甚至不知这个董代专是何时从他手底下离开的。
他养了那么多文人呢,就算是真的要舞弊,那肯定也是寻一个文采出众的人啊,他怎么可能找上董代专?
但这些狡辩无法应付七皇子。
七皇子在彭家直接上了刑具。
彭家虽然是当今皇后的母家,但彭家本身没什么势力,虽有人在朝中做官,但官职都不高。
而且,七皇子早就掌握了彭家种种不法之事的证据,是以尽管彭家人嚷嚷着要面圣要进宫告御状,但七皇子甩都不甩,亲自动手审问彭志业。
彭志业一开始还能凭着理智告诫自己只要三皇子不完蛋那彭家就有救,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等烙铁上了身,剧烈的疼痛充斥每一个毛孔,脑中除了疼痛已经感知不到任何东西,在那种境地,彭志业这种细皮嫩肉没吃过苦的人如何扛得过去?
当烙铁第二次落在彭志业身上时,他什么都招了。
彭志业的两个叔叔、兄长,在被烙铁烙过之后,也都招了。
就此次的舞弊案来说,其实过程很简单。
三皇子进入吏部任职之后,积极拉拢各个衙门、各个地方的官员。
浙海省身为大盛最富裕的省,三皇子当然不会错过此地。
但之前有五皇子在,五皇子也盯着浙海省,当时两人互有顾忌,互相制衡,只能小打小闹的分别去拉拢松江府的官员。
太子之位未明,松江府的官员不敢彻底站队,只与两位皇子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但去年五皇子因为谋反完蛋了。
其他皇子无能力和三皇子相争,这下子松江府的官员不脚踏两只船了,他们彻底站在了三皇子这边。
站了队,那就交了底。
黄、包、李三家敢对会试下手了。
彭家本就跟吕家一般自大狂傲,五皇子完蛋之后,彭家膨胀的更厉害,不就是会试么?
以后整个大盛都是三皇子的,现在插手小小会试,这完全不成问题。
三皇子也正有此意。
想要拉拢朝中官员,那得趁早,不然的话,那些举子中了进士之后只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他父皇,对他甩都不甩。
就比如那个黎荞。
所以啊,想培养自己的势力,那得从会试抓起。
松江府那边盯上了会试,三皇子、彭家也盯上了会试,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先趁着此次会试小小试水一下,攒攒经验。
于是黄、包、李三家的嫡系入京赶考了。
这三家和彭家约定好了暗号,彭家派人守在盛京城门口,一旦黄、包、李三家入京,那彭家第一时间就能知晓。
三皇子原本只想混个副考官,然后靠着泄题这一手段舞弊。
但谁知盛鸿让他担任此届的主考官,再加上经过给大运河工地捐工钱物资、赈灾,他声望日重,于是他胆子稍稍大了那么一丢丢。
他决定除了泄题,再安排一条路子:送小抄。
双管齐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嘛。
不过,太子之位还没有落到他身上,因此他很谨慎,送小抄这个手段只安排人探路,并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付诸行动的是提前泄题。
他拿到试卷题目之后直接给了彭家,彭家负责找人写出答案并将答案送给黄、包、李三人,只送一次,只单线联系这一次,甭管成不成,反正只单线联系一次。
然后写答案的人,送答案的人,通通死掉。
与松江府那边联络的所有信件也通通销毁掉。
这一次只是试水,小打小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三皇子觉得他的安排天衣无缝,就算是黄、包、李三人被揪出来了,那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退一万步说,万一真牵扯到了彭家,那彭家也绝对不会供出他。
可万万没想到,彭家背着三皇子给黄、包、李三家夸下海口,只要这三家上供的银子够,那这三人定然能考中进士。
更没想到的是,黄、包、李三人如此废物,都拿到答案了,还非得搞小抄。
于是彭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启动了送小抄这一条路。
当然,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彭家背着他将单次、单线联系变成了双次联系。
若是没有彭家的自作主张,那周钊就无法跟踪到梅侧妃的别院不会画出董代专的画像,那黄、包、李三个蠢蛋就会落榜。
这么一来,就算是周钊公开举报松江府的科场内幕,那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所以,都怪彭家。
彭家!
三皇子站在盛鸿的御案前,尽管心里恨不能将一旁跪着的几个彭家人千刀万剐,但面上他只能露出无辜之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儿子冤枉!彭家人做的这一切,儿子全然不知情啊!”
“形势一片大好,儿子怎会自断前程?”
彭家那几个受了刑的人,歪歪扭扭的跪在盛鸿的御案前,一个个披头散发,他们脸上有恐惧,有痛苦,更有懊恼。
虽然此时身上还痛的厉害,可理智已经压过疼痛了。
他们不该将三皇子供出来的!
“圣、圣上,之前是罪臣胡言乱语、说错了话,此事的确不关三皇子的事,全是彭家所为。”
彭家官职最大的人,彭志业的叔叔,三皇子的舅舅,大理寺卿彭和忠开了口。
三皇子闻言,眼睛一亮,立马道:“父皇,您听到了吧?儿子真不知道彭家人狗胆包天,竟背着儿子做出此等事情!儿子是冤枉的!”
盛鸿坐在御案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三皇子,没有开口。
他在几位皇子跟前一直都是和蔼的,此时他猛的眼神犀利起来,全然寻不出从前的慈祥,三皇子被他盯的心中一紧,到嘴边的辩解给咽了回去。
七皇子就站在三皇子身旁,见状,他双手撩起衣摆,缓缓跪了下去:“父皇,儿子有要事启奏。”
“说。”盛鸿视线转向了七皇子,语调并不温和。
这表示他的心情糟糕极了。
并没有犯错甚至说一直都在立功的七皇子都被牵连了。
七皇子并没有被盛鸿这副态度吓着,他迎着盛鸿犀利的视线,挺直脊背,沉声道:“当年皇祖父率领一帮人前去东景山围猎,大哥从马匹上摔下来,断了右腿,外人都以为那是意外。”
“其实不是。”
“当时三哥和彭志业突然从树丛后钻出,出现在大哥的骏马身后,他们两人不知是何人对着大哥的马匹屁股射出了一箭,于是马匹受惊,大哥被颠了下去。”
“当年儿子的阿爹亲眼目睹那一幕,可当时阿爹入宫不久,不仅不受宠,也无皇子傍身,再加上大哥也没了母后,但彭家却是新出了皇后,因此阿爹选择闭嘴。”
“阿爹闭了这么多年嘴巴,眼下彭家要完蛋,儿子觉得该还大哥一个公道了。”
三皇子:“!”
他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瞪向了七皇子。
几个正处在懊恼之中想把三皇子摘出来的彭家人陡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七皇子。
彭志业、彭和忠两人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盛鸿也是眼睛一眯,双手猛然抓紧了椅子扶手,身子往前探着,失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子知道,儿子愿意为刚才的每一个字负责,您可以唤阿爹上殿,一问究竟。”
“还有武安侯,他当年也在,阿爹说他应是也看到了,但他当时没有讲出真相。”
“如今彭家要完蛋了,他应是敢讲了。”
“当然还有大哥,大哥最清楚当时的事。”
七皇子迎着盛鸿怀疑、震惊的眼神,不躲不闪,条理清晰的将人证一一找来。
盛鸿:“……”
他怔了几秒钟,而后猛然看向了钱三:“快,去宣人,你亲自走一趟,将简儿带来。”
大皇子名为盛之简。
而此时的三皇子脸色也泛白了,他猛然看向彭志业,彭志业却是没看他,彭志业正一脸恐惧、不知所措的看着彭和忠。
彭和忠脸色难看极了,大脑急速运转。
当年那一箭,是三皇子射出去的!
可当初三皇子年幼,只是出于妒忌才射了大皇子一箭,并没有抱什么恶意。
谁成想马匹竟是受惊直接将大皇子给颠下去摔断了腿!
现在七皇子突然旧事重提,还意味不明的牵扯上了志业,若是志业应下此事,那等待彭家的,必然是满门抄斩!
谋害皇子,这罪名可比吕家的罪名重多了,以盛家父子俩的心狠手辣,彭家人除了当今皇后,剩下的一个都跑不掉!
可若是这事儿与志业无关,那彭家就只有科考舞弊一事,怎么着都不至于满门抄斩。
而且三皇子本人也不会死,当今皇后八成也不会被废掉。
所以……
翌日中午,贡院里刚刚结束上午审阅工作的一众人,一脸麻木的回他们暂时所居住的院子准备吃午饭。
但这时,一小太监前来宣旨:
此次的舞弊案查清楚了,除了黄、包、李三人,无人作弊,因此余下的卷子不需要重审,众人可以回家歇息了。
接到这么一道圣旨,黎荞很高兴,看来七皇子的工作做的很不错啊!
不知道外界如何了,不过,消息以后再打探吧,他先回家,给竹哥儿一个惊喜。
只是,他刚踏出贡院的门,便看到了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