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个县只有一间免费私塾,那这间免费私塾肯定要设在县城。
可是,一县之地,有的学生距离县城远,而私塾又不管食宿,那些离县城远的学生,注定无法进入私塾读书。
就像是三柳村,步行去县城的话,得走两个时辰。
若是一来一回,那就是四个时辰。
光在路上就要花四个时辰,一天一共十二个时辰,那还怎么好好读书?
更何况贫苦人家的孩子,哪怕只有七岁,那都是一个小小劳动力。
让贫苦人家出一个劳动力专门去读书,很多人家肯定不愿意。
而距离县城近的人家,平日里可以进县城打个零工,卖点蔬菜或其他农产品,来钱的路子比偏远地方的百姓多。
家境自然也会比偏远地方的百姓好。
这么一来就有些难办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在每一个镇都设一间免费私塾,可这么一来,投入的银子太多,我负担不起。”
“也就黎荞能供得起。”
七皇子长眉皱在了一起。
他刚才说回来完善一下免费私塾的制度,倒也不算作假。
但孟月听得这话,诧异的睁大眼睛:“按照原河省算,那也有一千二百多个镇子,镇上的宅子虽然便宜,但算下来也要差不多一百万两银子。”
“没错,除了黎荞,就连大哥也负担不起这个数字。”
七皇子长眉拧的更紧。
“……黎兄的开支也不小,他那个孤儿院要投进去不少银子。”
孟月也开始皱起眉毛了。
黎荞的孤儿院设在城外,但盛京城外的田地多贵啊,哪怕是最差的下等田,一个占地一百亩的孤儿院也需要不少银子。
孤儿院目前已经落成,里面的孤儿除了十几个三岁以下的婴儿,其他的孩子足足有三百多个。
盛京城里城外的小乞丐,都跑去孤儿院了。
这还只是孤儿院初建,等以后时日久了,那人肯定会更多。
再加上学馆、医学馆的投入,而且黎荞每个月还要给善堂捐银子,给自家的伙计、长工发工钱,他光是想一想就替黎荞压力大。
“黎荞说他准备给自行车搞一个新花样。”
七皇子见孟月在为黎荞担忧,便将黎荞的计划讲了出来。
前两日黎荞和陶竹过来给他送年礼,闲聊间话题转到了自行车上,黎荞说现在的自行车太过笨重,骑的久了会累。
他正在想法子改掉这一缺点。
这几个月来,黎荞尝试着拿鱼胶、龟甲胶等动物胶涂抹到自行车车轮上,好让自行车轻便起来。
但效果不是很好。
想到北湖省生有杜仲树,黎荞便嘱托黎瑜宁好好研究一下杜仲胶,看杜仲胶能不能让自行车轻便起来。
若是可行的话,那黎荞要将以前的款式再卖一次,这么一来,黎荞又能搂不少银子。
孟月尚不知道黎荞的计划,听完七皇子的解释,他目瞪口呆。
还能将之前的款式重新卖一次?
这操作……
要惹来骂声吧?
“别人不会乖乖掏银子吧?”他比刚才还忧心。
七皇子见状,挑了下眉梢,直接问:“如果他真让自行车变得轻快许多,那你觉得以我的身份,我是直接买一辆新自行车,还是跑过去骂他一顿?”
“……”
孟月眨了眨眼。
额,他刚才是站在普通百姓的角度去考虑此事,可像七皇子这样的人,肯定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直接掏银子购买。
“现在一些小富之家也拥有自行车,这些人家肯定舍不得买一辆新的,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可以掏银子让黎荞给他们的车轮子加一层杜仲胶。”
“你不用担心,黎荞从不为难底层百姓。”
七皇子又道。
“这样啊……”
孟月恍然,随后立马点头:“的确是我想多了,黎兄做事向来周全。”
七皇子瞧着他这副模样,又道:“你此次回京之后,多去黎府走动走动,我不便插手漕运上的事儿,但黎荞没这个顾虑,父皇对他很信任,他消息比我们几个皇子还要灵通。”
“我不是要玷污你们纯洁的情谊,但与他走的近了,总归没坏处。”
“我懂的,此次在外巡视,我一个毫无背景的芝麻小官能被当地官员热情招待,很大程度上是沾了黎兄的光。”
“而且这半年来,也多亏黎兄夫夫照顾家中亲眷,我这才能在外安心办差。明日我先入宫向圣上述职,后日就去黎家拜访。”
孟月明白七皇子的意思。
他这话一点儿都不假,他与七皇子关系不错的事只有京官知道。
但他和黎荞是同乡同届的至交好友,这一点儿各地的地方官都知晓。
所以,此次在外巡视,更多时候他沾的是黎荞的光。
不过,好不容易见着面了,他可不愿把时间花在公务上。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双手撑在书桌上,视线有些贪婪的盯着七皇子的脸庞:“在外的每一日,我都很想您,很想很想。”
七皇子:“……”
他伸出右手去拿孟月跟前的资料,但下一秒,孟月的爪子抓住了他伸到半空中的手。
他眼皮抬起,黑漆漆的眸子看向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傻子。
今日之前,这傻子从不敢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出去一趟,胆儿肥了啊。
他正想要将爪子甩开,孟月却是提前一步放了手,还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向他认错:“对不住,实在是太想您了,一时间没忍住。”
“是吗?”
他冷笑一声,将右手举到了跟前,因为自幼习武,他手掌不滑嫩,也瘦的没什么肉,掌心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这样一双手,竟是引得这大傻子情不自禁?
他又抬起眼皮子看向孟月:“你家里人正在给你相看成亲对象,从前你官职低,还是租的房子,登门说亲者少。现在你升了官,登门说亲的快要踏破你家的门槛了。”
“甚至我还听说你家里人准备请大夫给你瞧瞧,他们担心你多年不成亲是因为患有隐疾。”
孟月:“……”
他哭笑不得,抬起手揉了揉心口,他无奈道:“您这一张口啊,吐出来的话语比外面刺骨的寒风都冷。”
“不过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置的。我这辈子只认准了您,除了您,我谁都不娶。”
“……那我必须要提醒你,你和我是没有未来的。”
虽然鼻子酸酸的,但七皇子出口的话却依旧扎心。
“怎么没有未来?等将来大皇子登基,那我就能求娶您了。”
“遥遥无期。”
七皇子缓缓摇了摇头。
“但总有那么一日的,我可以等。我不是毛头小子了,我此言不是一时冲动。”
孟月说着双手点了点心口,一脸真挚。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想耽误我,但喜欢过您之后,我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想念很苦,异地很苦,可没办法,我只觉得您千好万好处处都好,若是不能娶您,那我娶谁都不会甘心,我会抑郁终生。”
“而且,说句现实的,我这个年纪了,要么娶成过亲的同龄人,要么娶比我小十多岁隔了辈的,我家里人肯定不同意我娶二婚的,至于小辈,我与小孩子能有什么话说?”
“只有您,我知道您的喜好,您也知道我的。咱们一块谈过很多案子,您手把手教我做官之道。”
“无数个长夜,咱们两人作伴,我与您有说不完的话,即便话说完了,只要您在我眼前任由我瞧着,那我就是高兴的。”
“只有和您成亲,那我余生才能快活。”
七皇子:“……”
这一番剖心的表白,他不是第一次听到。
这几年每当孟家人催婚催的急了,他都会让孟月好好做抉择,每一次孟月都会表白。
很认真的表白。
今年孟月离京之前,也拉着他说了大半宿的话,离开他府上时,还掉了两滴泪。
现在孟月历练归来,依旧是这样的表白……
他垂下了眸子。
没有回答。
但眸中的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滚烫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立马趴在了桌子上,将脸颊埋在袖子里,不想被孟月瞧见。
孟月离开的七个月里,他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因为在这两三年中,孟月几乎日日都到他府上报道,他已经习惯了有孟月相伴。
那些没有案子需要他烦恼的冷清长夜,因为有孟月在,所以孤寂没有找上他。
孟月离开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失眠。
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他都被思念困扰。
困扰的多了,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在旁人看来,是他拿捏住了孟月,但其实随时能放手的那个人是孟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