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少爷这就不对了,咱们开当铺的,哪有多少钱当还能多少钱赎的说法?咱们开店是要赚钱的,又不是专门为了给人帮忙救急的。”
“我也没说要原价赎啊,按规矩,三天之内赎回来,不该只加两厘的钱就够了?我这是活当,说好了一个月之内都能赎,你们不让是什么意思?”祝子臻阴沉着脸瞪着那当铺掌柜。
“哎呦喂!瞧我这嘴!是我误会祝少爷了,”当铺掌柜闻言笑道,“祝少爷既然愿意加钱,那自然再好不过,您当的东西要赎回去都绝对没问题!”
“只不过……”
祝子臻见状皱眉,粗声问:“不过什么?”
当铺掌柜笑了笑,语气客气地说:“不过咱们家跟其他家的规矩不太一样,加两厘可不够,要加五分。”
“五分?!”祝子臻声音一下子高了,“你抢钱呢?!”
“规矩就是两厘,你凭什么要五分?!”
祝子臻眯起眼睛,了然说道:“好啊,你这奸商是不是故意想糊弄我,骗我的钱?”
“你知道本少爷是谁么?连我也敢骗,信不信明天你这当铺就要被查封了?!”
祝子臻满以为这样能吓住对方,不料当铺掌柜反倒越发有恃无恐地笑道:“瞧您说的,都叫您祝少爷了,那哪儿能不知道啊!您可是尚书大人的嫡子,当今王妃的亲弟呢!”掌柜不怀好意地说:“以您这身份,赎金加上五分也不算什么事吧?何必如此威胁我一个生意人呢?”
听到掌柜提到祝子翎这个王妃,祝子臻皱了皱眉,接着冷哼一声,说:“本少爷又不傻,不缺这点钱,那也没必要当冤大头!”
“再说你要五分本来就是敲诈!就算无需本少爷的身份,报到官府也是我占理!”
“你最好赶紧把我当的那几样东西让我拿回去,否则本少爷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可不一定。”当铺掌柜闻言却是不仅不害怕,反而老神在在地笑了。
原本祝子臻还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对方了,不料这人却毫不见惧色,祝子臻顿时心头有些不妙:“你什么意思?”
当铺掌柜笑道:“空口无凭不如白纸黑字,祝少爷当时可是与咱们签了契书的。是五分还是两厘……”
“一看便知。”
祝子臻闻言当即脑袋一懵,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我当时看了契书,明明就是两厘!”
当铺掌柜一派镇定地笑道:“祝少爷看看不就知道了?”
“……”祝子臻心慌地搜出契书来打开,手抖了好几下才成功。
其实这种当铺规矩都很明白,契书就是走个流程,祝子臻没想到这家当铺会反悔敲诈,当时也并没有仔细看契书,只大致扫了两眼,好似是看到了写的是两厘。
但如今这掌柜这么一说,祝子臻又觉得难以确定,十分心慌起来。
他有些抖抖索索地把契书打开,定睛看去,只见他记忆里是“两厘”的地方,上面清清楚楚写的字真是五分。
祝子臻脑子里一声嗡鸣,一下子头昏眼花,连忙又用力摇了摇头,再看了一遍,“五分”两个大字却还是没有变化。
“如何?”当铺掌柜见状凑到祝子臻旁边,拉长了声音道:“祝少爷,我可没有骗你吧?”
“赎金添五分,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这可是你自己签字画押了的。”
“祝少爷之前答应得痛快,如今却想要反悔只出两厘,是不是不太厚道?”
祝子臻不断摇头,“不对……这不是我同意的,是你们故意设了陷阱!”
“你们故意设计,想骗我的钱!”
“我爹可是礼部尚书,你们都敢这么干,简直无法无天!”
当铺掌柜闻言顿时拉下脸,“祝少爷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是我们逼你来当那些物什的不成?”
“小店又不知道你那天会来,怎么能故意给你设陷阱?”
“这契书明明白白写着五分,是我们逼了你,还是给你吃了迷魂散了,非要让你签?你若是不满意,大可去别家当铺,我可没有让人拦着你不许走吧?”
祝子臻愤愤道:“谁知道你们使的是什么手段!正常都是两厘,你们竟然给我这么一份五分利的契书,就算是我一时没注意不小心签了,也明显就是你们故意想要讹诈我!”
当铺掌柜闻言也不耐起来,说道:“祝少爷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既然是自己签的契书,就赶紧按五分的价把赎金交了。要么就干脆别赎了吧?”
“可别想着报官或者跟尚书大人告状,毕竟是自己做下的蠢事,拿出去说事既讨不了好,岂不还闹人笑话?”
“你!”祝子臻闻言气得眼睛直瞪,差点想要给这皮笑肉不笑的掌柜一拳头,然而看到当铺里另外几个青壮伙计,到底还是忍了下来,粗声粗气地再问了一遍:“你这是非要敲我这一笔,跟我爹作对了?”
祝子臻仗着祝瑞鸿一品大员的身份,向来在外面横行无阻,还是第一回 吃这种亏。
就算是他签错了契书,报官的话可能不占理,但很多事情其实不需要摆在明面上,以祝瑞鸿的身份,想要暗中搞垮一家没靠山的当铺完全没问题。
就算这当铺背后有靠山,但只是为了从他身上敲这么几千两,就得罪当朝的礼部尚书,这怎么看都是个亏本买卖。
祝子臻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那一个小小的当铺掌柜,却仿佛真的不把一品大员放在眼里似的,对祝子臻笑道:“咱们做生意,讲究个诚信为本,当初说好了是多少,那自然就是多少。这怎么能叫跟尚书大人作对呢?”
“祝少爷如此出身,总不至于这点诚信也没有吧?”
掌柜最后语气有些轻蔑道:“再说也就是不到两千两而已,祝少爷难道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何必这么与我一个小商人纠缠?”
“到底赎不赎?”
“……”祝子臻听得咬牙。
他现在还真是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见这当铺掌柜铁了心要跟他作对,祝子臻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忍住了怒气,冷哼一声,嘴硬道:“本少爷不缺两千两,只是不想便宜了你这等骗子!就算只是两百两,本少爷也不会给你!”
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身直接走了。
当铺掌柜见状直接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没钱就没钱,充什么大头蒜呢!尚书公子就这个德性。”
“我呸!”
第42章
祝子臻怒气冲冲地从当铺里离开, 虽然恨不得让人直接把这铺子砸了,但偏偏又不能让祝瑞鸿知道他偷偷当了东西去赌钱的事,暂时没法真的去跟祝瑞鸿告状,只能自己憋气。
虽然刚才走得干脆, 但祝子臻也知道, 那些东西不赎回来不行。
两千两如果问胡氏要, 倒也不是要不出来,但祝子臻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当铺设套敲诈, 就觉得十分丢脸, 胡氏知道后免不了要对他又一阵数落。
当然如果只是数落,祝子臻倒也不太在意。关键是胡氏之前凑那七千两时, 已经跟他耳提面命絮叨了许久, 让他以后绝不能再去赌钱。要是知道他又这么一下子被人骗了两千两,胡氏以后给他的钱肯定更少了。
那他想要再把输的赢回来, 赚大钱给沁雨赎身也更难了。
祝子臻想得一阵心烦,既不想让胡氏知道, 又清楚现在恐怕只能多掏两千两把那些东西赎回来。除了胡氏那儿,他也没法从其他地方找来两千两。
他沉着脸往尚书府走,却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地下赌坊在的那条巷子边上,不由停下了步子。
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转到了这儿,祝子臻愣了一下,接着突然豁然开朗。
对啊!他现在不是又有本钱了吗,完全可以再去赌啊!
只要能多赢两千两出来,不就可以顺利把金步摇什么的给赎回来了么?
胡氏已经把七千两给了他,祝子臻还揣着之前当出来、现在准备用来当赎金的四千两, 足足一万多两银子,完全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只要能翻个两番, 祝子臻给沁雨赎身的目标都可以直接实现了。
祝子臻在赌坊里混迹了这么些天,输输赢赢,翻四五番的时候也是有的。
他本就坚信自己肯定能赢大钱,根本不把翻两番放在眼里,此时这么一想便觉得再轻易不过,当即就大为心动,径直又往赌坊去了。
祝子臻觉得自己着实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心情激动地往赌坊里去,不料却听见身边传来了些低声的议论。
“这……这是之前那个尚书公子吧?”
“还真是……他这是又来赌了?”
“都欠了七千两了,尚书大人还不管管这个儿子?”
“兴许也不是要继续赌,就是来还钱的呢?”
“大官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七千两说掏就掏。咱们要是谁家里有个败家子欠上了几百两,估计都能让赌坊给讹上一辈子了……”
祝子臻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声,顿时僵了僵。
他差点都忘了,当初自己被赌坊赶出来的狼狈样子,这里恐怕许多人都看到了。
换作平时,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平头百姓敢这么说他的坏话,祝子臻早就直接上去以势压人,或是让跟班随从之类的直接教训对方了。
然而这回他怕事情传得太广,会进了祝瑞鸿的耳朵,只能心中愤恨地瞪了那些人一眼,不仅没有上前去找茬,反倒是自己低下了头,加快步子,恨不得掩面避过其他人的视线,赶紧蹿进了赌坊。
一群穷酸的刁民!祝子臻恼怒地在心里骂道。
以后恐怕还得再找个另外的赌坊了。
“哟,祝少爷?”守门的看见祝子臻,故意问道:“您这是凑齐了钱过来的?”
祝子臻顿时一改刚才的狼狈,拂了两下袖子,背着手用眼角睨着那守门的,得意洋洋地说道:“哼!不过是区区七千两,还需要凑?”
“本少爷是什么身份,早就说了不会欠你们这点银子,难道还会说话不算话么?”
赌坊的人一愣,接着立刻态度一变,殷勤笑道:“是是,祝少爷您是大人物,才能不把七千两放在眼里。我们都是些穷酸货色,见钱眼开,只能按赌坊的规矩办事。之前是咱们没见识,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可别往心里去。”
“不到三天就平了账,您这样的优质客户,想来玩那我们肯定随时欢迎啊!您请您请!”
被这么一番恭维,祝子臻这才觉得舒服了,趾高气昂地把那七千两银票丢给当铺伙计,说道:“本少爷还有的是钱,今天有什么好盘没?我顺便玩两把。”
伙计见他还要下场赌,顿时喜笑颜开,“哎哟,那可多了,我领您看看去?”
祝子臻神色傲慢地抬了抬下巴,“带路吧。”
伙计微微侧头,见另一边的人给他打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重新抬起头,对祝子臻的态度越发热情:“好嘞!祝少爷您这边请!我看您红光满面,今日肯定手气正旺,估计要赢上个大数目了!”
祝子臻听了这话,越发飘飘然起来,想着等会儿干脆再借上一些筹码,至少要翻个两三番才行。
然而祝子臻并不知道,刚才还对他殷勤备至的赌坊伙计,转头便立刻完全变了神色,去了赌坊后面沉声对其他人说道:“祝子臻还了钱又来赌了,赶紧把消息报上去。”
厉王府里,祝子翎正跟着容昭再度光顾马场。
“除了掠影,其他马都还算听话,王妃不必担心驯服不了。”容昭见祝子翎站着没动,以为他是心有疑虑,主动说道。
“……”祝子翎闻言沉吟了一下,“你确定它们不会逃跑吗?”
他偏头看向那匹已经折腾出过事故的大白马,“我看你那匹就好像又想跑的样子……”
容昭:“……”
容昭闻言看了一眼掠影,见自己的坐骑还真是显得有些焦躁害怕似的甩着尾巴,来来回回地动着马蹄子,一副随时想要越狱的样子,不由微微讶异。
接着容昭就忍不住微微黑了脸,遥遥看着大白马,声音饱含威胁地叫了一声:“掠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