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容昭虽然已经决定挑其他人代替宋闻出巡,但还是把宋闻叫到了跟前,问他是什么想法。
宋闻不知是否已经和齐霜月商量过,总之一听容昭的话就飞快拒绝道:“能为陛下分忧,微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只是……如今时间特殊,靖宁公主端丽大方、兰心蕙质,刚刚受封,据微臣所知便已有不少门户家中有意求娶。微臣……咳,微臣实不敢此时长期离京。”
“……”听着宋闻就差直接向他提亲说要娶齐霜月的话,容昭脸色忍不住黑了黑,心道自己之前说的确实不对。
如果祝子翎算脸皮薄,那至少还有一个宋闻绝对是脸皮厚得不会被人比下去的!
他冷声说道:“靖宁虽然不是皇家血脉,但样貌心性无一不出众,若是不堪匹配之人,便是再如何相求,朕也是绝不会将她许出去的。”
宋闻仿佛半点也没听出容昭话里夹枪带棒的意思,十分自然地跪下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也是这么认为的。靖宁公主那般尊贵出色之人,岂是那些妄图攀附权势的小人家中的纨绔子能配得上的!”
在容昭听得惊讶的时候,他快速说道:“故而微臣已经在准备明年的恩科,只待来年打马游街。届时定当向陛下请旨赐婚。”
“此番确实是无法担下出巡重责,还望陛下恕罪。有负陛下厚爱,实乃微臣之过。”
容昭:“……”
容昭:“???”
你不打算干朕交代的活,还想让朕下旨赐婚把妹子嫁给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儿振振有词的?!
厚爱个屁!
第209章
容昭沉着脸赶走了宋闻, 回去后没忍住对祝子翎道:“朕以为还是把他派出去为好。”
祝子翎疑惑:“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容昭面色不虞,道:“宋闻居然现在就敢当面跟我说,等明年科举中了一甲,就要找我请旨赐婚。”
“哇!”祝子翎闻言惊讶地睁大眼睛, 感叹了一声, “那不是很好吗!金榜题名, 请旨赐婚,公主下嫁。郎才女貌, 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这么看宋闻还是挺有心的啊, 知道考取了功名再光明正大求娶霜月,没有仗着两人现在郎情妾意就急着把人糊弄回去。”
容昭:“……”
见祝子翎反而夸奖起了宋闻, 容昭越发不高兴, 蹙眉道:“我看他是夸夸其谈才对。一甲哪是那么好考的,这时候就敢当着我的面把话说得这么满, 平常怕是没少用一些漂亮话去哄霜月。”
祝子翎闻言眨了眨眼睛,意识到问题所在。
因为前世之事, 他知道宋闻是能考状元的人,因此完全没有对方在说大话的感觉。但放在其他人的角度来看,可能确实会觉得宋闻过分自信了。
“那就到时候看他考不考得上,没考上再说嘛。”祝子翎对容昭说道,“不管怎么样,他能想着考上功名再当众请旨赐婚,心还是好的不是吗?”
“到时候大家都知道霜月是新科状……才子心中倾慕,主动求娶的,这肯定比直接赐婚让人觉得是陛下挑挑拣拣选的妹夫好呀。霜月到时候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说到这儿, 祝子翎突然又想到了自己身上,“话说回来, 我和陛下成婚就定得很草率么,没有这样的仪式场面……”
容昭:“……”
祝子翎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他并不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比起搞一些大场面,更喜欢直接跟容昭撒娇黏糊。
但容昭还是感觉原本想批评宋闻的说辞,反而变成刀扎到了自己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翎儿喜欢这样的?”
“嗯?”祝子翎看到容昭有些紧绷的唇线,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冲他一笑,道:“这种我当然喜欢啊。但是你跟宋闻又不一样。”
“比起殿前请旨赐婚,我还是更喜欢你悄悄把宝贝的玉石放在香囊里送我,凯旋之时还记得千里迢迢给我折回来一枝梅花。”
祝子翎自然而然地靠向容昭,将脸贴上他的心口,满眼笑意道:“不管跟什么比,我当然是最喜欢你了。”
“……”容昭神情微动,喉结滚了滚,将怀里的人搂住,许久后轻声应了少年一句:“嗯,我也最喜欢翎儿。”
*
被祝子翎安抚过了的容昭到底没再去找宋闻的麻烦,很快就到了举办宫宴的日子。
这虽然不是容昭登基后第一次举办的宫宴,但却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因为主角是齐霜月,这次宫宴除了权贵大臣,还邀请了许多女眷,因而人数比之前多上不少。
祝子翎不怎么爱管这些事,整场宴会的事项便大多经的是齐霜月的手。
虽然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但有王向和他们的辅助,齐霜月也是早早就担过事的人,一个宫宴安排下来都没有弄出什么纰漏。
当天各项事务井井有条,尤其宴席的菜色不同以往,味道好不说还有几分新意。即便参加宫宴的这些人没几个是为了吃来的,但仍然对这一点都颇觉满意。
这些人并不知道各项安排是齐霜月在管,还以为都是祝子翎这个皇后安排的。
祝子翎虽然是个有些不合礼法的男后,但无论从受宠程度,还是他自身的福星身份来说,都免不了有许多人想要巴结讨好。
宴会上,齐霜月这个主角亮相,众人识相地依次说过了一轮好话后,就有人开始想办法讨好起祝子翎了。
“今日之宴实在令人难忘,皇后真是管理调度有方,不愧为天下之表率。”
祝子翎坐在容昭身边,刚咬住一个容昭给他剔好的炸鲜贝,听到有人拍来这么拔高的马屁,默默咽下扇贝,直接说道:“这次宫宴的管理调度都是由靖宁公主一手安排的,只有桌上的这些菜色跟我有关。要说表率,那也得是靖宁公主才对。”
众人听得怔了怔,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宫宴,容昭和祝子翎竟然会直接交给齐霜月来办。
本来他们都觉得齐霜月这个公主,也就是容昭补偿自己外家才封的。虽然看起来还挺受容昭这个新帝的重视,但本质也就是个名头。实际有什么事的话,可能根本说不上话,还是和皇家公主不能比。
却不料现在祝子翎竟然直言是让齐霜月安排的宫宴。
看起来只是一场宫宴,但也是事关皇家颜面的大事。按常理来说,别说公主,就是后妃,若是位分不够高不够受宠,也都是没办法沾手的。若能得了皇帝或是太后皇后的钦点,主持这种高规格的宫宴,对于皇后以外的妃子来说,都是当做一种殊荣的。
让齐霜月一个外姓公主主持宫宴,明显说明容昭和祝子翎是有心给对方管理一些权力的。
这么一看,齐霜月不光很有管理内务的本事,还是真能在容昭和祝子翎跟前说得上话的,并非那种容昭只是抱着补偿心思封的一个花瓶公主。
知道这点后,这些心思转得飞快的人精自然又连连夸了齐霜月半天,当然对祝子翎也没落下,改为称赞他爱护后辈、知人善用了。
不过想到祝子翎唯独只管了这宴席的菜色,众人惊讶过后又感觉似乎有些理所当然。
这位皇后在以福星身份出名前,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开的那家美食城。其中种种新奇的吃食据说都是出自他手。如今人当了皇后,别的没管,倒是就惦记着改进御膳房的菜单,让人忍不住感到诧异,又难免失笑,心道这也算是不忘初心了吧。
换成他们,定然不可能到了那个位置还光想着吃的。
众人心中嘀咕,忍不住朝祝子翎看去,就见对方就着容昭这个皇帝的筷子,又吃了一只虾。
容昭自然是坐在正上首,祝子翎在他旁边,作为今日宴会主角的齐霜月就在另一边。
本来上方的座位是一人一张长桌,极为宽敞,然而下面的人这才猛然发现,祝子翎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蹭到了容昭这桌上,要不然他伸长了脖子也接不到容昭喂过去的虾!
相较之下,齐霜月一个人坐在另一边,独美得分外明显。
“……”
好在许多大臣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了,心中腹诽面上还是保持了镇定,没有不识相去阻止皇帝跟皇后坐得近方便给人剥壳夹菜的。
倒是女眷们,有些才头一回见到容昭和祝子翎这般相处,很是惊讶,忍不住和身边的姐妹闺蜜低声私语了一番。
“向来听说皇上与皇后极为恩爱,却也没想到竟会是恩爱到如此地步。”
“是啊,我看皇上自己根本没怎么吃,大半都是在顾着皇后。”
“皇上九五之尊,还能对人如此体贴。便是公主招的驸马,也少见能有这么好的。皇后实在是好命。”
“那可是福星,能不好命吗?要我说皇上宠爱皇后也是应该的,咱们一般人可跟福星比不了。就这一桌子好菜,我吃着都开心呢。”
毕竟大庭广众,也没人敢说太多,大多感叹艳羡几句便息了。
因有女眷,宫宴进行的时间并不晚,宴席过后,女眷们还可以到御花园游园。
对不少人来说,逛御花园的机会难得,因此大多三三两两地一起去了,少有直接就此离开的。
安平郡主就是那少数中的一个。
朋友来邀她一起的时候,她直接摇头道:“我便不去了,御花园我也不是没逛过。”
朋友想找个伴,便劝她道:“去了又不是不能再去。现在御花园的花应是开得正好,跟你之前逛的时候未必一样,去看看有什么不好的?”
安平郡主绷着脸,说:“你真当是去看花的么,去了到时候就是给那位靖宁公主当陪衬的,还得你争我斗地讨好人家。反正我不去。”
朋友闻言一愣。
她们这样的人家,平常弄什么活动本身就都有交际的意思。况且如今看出齐霜月颇有地位,她也是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跟人交好的,却没想到安平郡主突然会说这样的话。
朋友蹙了蹙眉,试探着道:“你……你这是怎么了?若是能结识靖宁公主,难道不是好事么?况且像你说的,到时候靖宁公主身边人肯定多,咱们还未必凑得上去不是吗。真不想掺和,要避开也容易,何必连花都不赏了。”
再说人家都留下来交际,就她先单独回家的话,少不得回去还要被长辈数落不聪明不合群、没有眼力劲呢。
朋友本是在劝,孰料安平郡主闻言却反而受了刺激似的,突然甩开她的手,气势汹汹地说:“都说了我不去!谁想跟她呆在一块地方!”
“她算个什么公主?明明就是靠齐家灭九族才换来的称号,倒是好意思真当自己是公主!”
“还好事……我看跟这样的人走得近完全是晦气还差不多!除非是只为了自己平步青云,宁愿全家死绝的。”
这一通话砸下来,把朋友吓了个够呛,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失了分寸的安平郡主,一时惊骇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安平郡主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有些后悔,但还是憋不住心里那股气。
自从容昭当上太子,安平郡主就一直愤愤不平,一心盼着永宣帝能赶紧废掉这个太子。结果没多久,反而等到容昭登基当了皇帝。这下她更气不顺了,却被自己的亲娘长公主耳提面命,让她以后在容昭和祝子翎必须老老实实地伏低做小,把想着跟人作对的心思彻底丢干净。
安平郡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还跟皇帝皇后对着干,因之前的事,长公主也明显受了新皇的冷待,安平郡主当然也不得不老实起来。只是终归心里还是憋气。
等到齐霜月被封为了公主,这股气便越发壮大,不敢再冲着容昭和祝子翎,就全冲着齐霜月去了。
安平郡主向来以自己母亲是当朝长公主为耀,也把自己皇家郡主的身份看得很重。因长公主在宗室中颇有些地位,早年她还想着自己也能被破格封为公主。
然而一个长公主到底谈不上有权势,和永宣帝也不是同母所出,没那么亲,因而这事只是安平郡主自己想想,根本不可能能成。
她自己想当公主没能当成,眼见着齐霜月一个原本连乡君都封不上的,竟然就被容昭直接封为了公主,心中妒忌可想而知。今日席间又见一帮人都在奉承齐霜月,包括一些平常爱跟她别苗头的。
本就脾性不好的安平郡主到底是忍不住了,哪里还见得了一群人围着齐霜月讨好的场面,见朋友还要拉她去掺和,到底是一下子直接爆发了出来。
所幸这会儿人已经散了许多,她们周围也没别人。安平郡主脸上后悔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就收敛了神色,开口想将事情盖过去。
却没想到,不等她开口,竟是突然冒出了一道指责的声音:“靖国公一家是受人诬陷的忠臣,蒙冤许久才好不容易昭雪,又不是靖宁公主害死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平郡主脸色一变,转头看去,竟是向来爱管闲事的明兰郡主从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走了出来,面带怀疑和愤怒地质问她道:“靖宁公主是靖国公难得留下的血脉,陛下赐恩,公主的亲人九泉之下知道了也该是高兴安心才对。安平你这是在诋毁公主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之前听说我遇到尹月儿那事是你撺掇,我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还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
明兰郡主本就嫉恶如仇,虽然脑子太简单容易好心办坏事,但遇到看不惯的事从来不藏着掖着。
之前掺和进尹月儿这个卖唱女在美食城纠缠的事,明兰郡主只知道是誉王的算计,后来誉王谋逆失败受审,到后面连诸如这样的小事也审了出来,明兰郡主才听说,原来誉王当初那般算计还是听了安平郡主的建议,才把她也给牵扯了进去。
明兰郡主跟安平郡主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没什么交恶,得知这事后明兰郡主还一直有些不相信,想不通安平郡主为什么要借机害她。
实际上也没有为什么,只是安平郡主本就是个损人不利己的,虽然跟明兰郡主算不上对头,但私下里对对方明艳出色的容貌多少有几分羡嫉,有机会就一并也坑人一把了。
这事在誉王干的事里实在不算什么,除了誉王口头供述,也没有牵扯到安平郡主的直接证据,于是也没大张旗鼓传开,被长公主压了下来。
但明兰郡主的父亲英王还是听说了,自然又拿来教育了一番明兰郡主,让她以后多长点心眼。
如今碰巧又撞上安平郡主对齐霜月大放厥词,明兰郡主得知齐家受冤的事便十分同情,自然看不惯安平郡主那般刻薄的说辞,和背地里诋毁的小人行径,一时间也算是新仇加上旧恨,当即跟人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