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个剃着光头的中年男人被带到房间里,带他来的人退出房间,把铁门关得严严实实。
蒋颂眠稍稍抬头,眼神下移,似是嘲讽似是睥睨。
“朴先生,这几天感觉如何?”
朴贤英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蒋颂眠。
蒋颂眠不在意,继续道:“人长期在一个狭窄空间中,情绪会变得暴躁、癫狂,甚至会有自杀倾向……而朴先生,会在这里待一辈子。”
“不过。”蒋颂眠话头一转,似是十分诚恳建议道:“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朴先生逃脱牢狱之灾。”
他往桌上放了一瓶个白色药瓶,瓶身空白,标签被人撕去。
“这是喹硫平,一般用于治疗狂躁症等精神疾病,不良反应很多,嗜睡,乏力,肌张力障碍……”
说到这里,朴贤英终于有了反应,他紧紧咬住牙齿,看向蒋颂眠的眼神中带了惧意。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应该很明确了,我已经帮朴先生申请到了精神鉴定,未来的十年里,我也会保证朴先生在里面能得到‘充分’的药物治疗。”
“十年之后,朴先生会从这里转移到国内某家精神病院,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不过到时候如何治疗,我觉得就没必要向你描述了,因为那个时候的朴先生,可能已经失去正常人的思维意识了。”
“我是韩国人,我可以申请保释回国!”
“你是不是对中国法律有什么误解?”蒋颂眠站起来,把桌上的药瓶也收回口袋,在朴贤英的仰视中冷冷开口:“你已经被审判了。”
说完,蒋颂眠走到门口,拉开铁门走出去,门口站岗的人走进房间,把朴贤英从椅子上拽起来,没好气地推搡了一把,“自己走!”
蒋颂眠出门后,看着高墙跟那些带电的铁丝网,冷着脸抽完一根烟。
钻进车里时,司机回过头来问道:“蒋总,回别墅吗?”
“不。”蒋颂眠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去接栎栎回家。”
“好的,目的地是?”
蒋颂眠的眼中染上笑意。
“云水谣。”
第23章 没人能伤害他
云水谣洗浴中心。
“你脱衣服啊?愣着干嘛呢?”
“……”裴轻栎一张脸涨红成猴子屁股,食指“嗤嗤”地抠衣服下摆,就是不脱。
祁愿了然,看了看外面的公共浴池,凑过去道:“我们不去公共浴池,我要了小间,就我们几个,我跟你说,泡个热水解解乏,今晚上又能连干三炮。”
裴轻栎:“……”他第一炮还没打出去呢。
他脱了衣服换上泳裤,拿一张大浴巾披在身上,鬼鬼祟祟跑出去,进了池子也不放下,把自己裹得像个进了男汤的小闺女。
周鹤奇怪:“你们北京人洗澡都裹着毯子洗吗?”
王闻笙抖着肩膀笑话裴轻栎,“对,我们北京人都裹着毯子洗澡,待会儿我也去裹一个。”
裴轻栎被他一激,把湿透的毯子往池子外面一丢,装作若无其事往身上撩水,实则遮挡自己胸前的红肿。
蒋颂眠干的好事,胸膛都给他嘬肿了,好在屋里光线暗,没人看见。
“哎老王,过几天跟我去定几个牌子。”
“定什么牌子?”
“啧,玺霖的应援牌。”
听着祁愿跟王闻笙聊到玺霖,裴轻栎想到他那副还没开始动笔的画,又想到了欠蒋颂眠的一万块钱,脑子里昏昏沉沉时,才意识到自己泡过了头。
他软着手脚从池子里爬出去,抚着胸口往外走,“我不行了,我好像有点缺氧,我出去透透气……”
他微闭着眼沿着墙一路走,寻着凉气走进更衣室,正要穿上T恤出去透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脚步声。
“谁唔€€€€”
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伸出捂住他的嘴,高大身躯向前一步,将他紧紧压在衣柜上,另一只手则捉住他的两只手腕捏在手里,
“唔€€€€”裴轻栎死命挣扎,却被抱得更紧,那种被朴贤英盯住的感觉又如骨附蛆般爬上脊柱,裴轻栎额头霎时间出了一层冷汗。
“放开唔€€€€”挣扎间,一条滑腻的舌头黏上耳垂,裴轻栎猛地一僵,而后攒足了力气往后一撞。
“砰€€€€”柜子倒地的声音。
裴轻栎仓惶转身,就看见蒋颂眠躺在变形的柜子上,一脸无奈地看过来。
“脑子不大,劲儿倒是不小。”
他以为裴轻栎会咋咋呼呼骂他一顿,可裴轻栎却往身后柜子上一靠,肩膀猛地往下一掉,低着头一动不动。
“栎栎?”蒋颂眠站起来,低头去看裴轻栎的表情,“栎栎?吓到了?”
“蒋颂眠……”这一声已经带上了哭腔,“你干嘛啊?”
“栎栎,抱歉,真的吓到了吗?”
“你要吓死我了……”
他才经历过被下药的事,又听说了朴贤英把别人囚禁,还在后怕中,被蒋颂眠一吓,现在整个人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抱歉。”蒋颂眠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把裴轻栎搂进怀里顺了顺毛。
裴轻栎额头的冷汗鼻尖的热汗全擦在蒋颂眠肩膀上,任由他搂着哄了会儿,才依依不舍抬起头,问道:“蒋颂眠,那个被囚禁的男生怎么样了?”
蒋颂眠浑身僵直,拍打裴轻栎后背的手也停下来,他稍稍俯身,跟裴轻栎平视。
“栎栎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已经跟校方说过不要透露。”
“连我都不能说吗?”说着,裴轻栎皱起眉毛,“蒋颂眠,是我认识的人吗?所以你不想告诉我?”
“不是,我们都不认识,他现在在医院,会得到很好的救治,栎栎不用担心。”
“哦……”裴轻栎嘴上答应了,接下来一句还是要问,“那个姓朴的对他做什么了?”
蒋颂眠动了动嘴,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抬手把裴轻栎的红毛揉乱,揉得像朵绽放的大头玫瑰。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那些东西对裴轻栎来说还是太过残忍,蒋颂眠不想让他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
裴轻栎低头想了会儿,戳了戳蒋颂眠手里的手机,又问他借钱,“蒋颂眠,我再借点钱呗。”
“借钱做什么?”
“你又管我?你借不借?你不借我找我哥借去。”
蒋颂眠笑着拿起手机,边给他转账边说:“那一万你挣回来了吗?这次借多少?”
裴轻栎伸出一个手指头,“还是一万叭!我挣钱很快的,再说了,债多不压身。”
“你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蒋颂眠说完,红包发送成功,裴轻栎立马领了,丁零当啷进账的声音清脆悦耳。
裴轻栎嘴角紧紧抿起,转手把这一万块钱给刘礼发了过去。
【裴轻栎:刘老师,我已经听说那个男生的事情了,能不能帮我把这一万块钱捐给他,麻烦了!】
刘礼回复很快,字里行间都是无奈与叹息。
【刘礼老师:你也听说了?好在你那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别害怕。】
【刘礼老师:那孩子是挺惨的,被锁在地下室一年多,因为父母双亡,又不是本地人,所以一直没有人发现他失踪,不过好在已经救出来了,学校会出资救助,你这笔钱我也会转交给他的。】
裴轻栎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看过去,眼圈变得通红。
其实裴轻栎是个心思细腻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这样的性格会驱使他对陌生人的遭遇产生同情和共感。
刘礼的一番话让裴轻栎心里堵了一块石头,他弹弹大拇指,打下一段话发过去。
【裴轻栎:刘老师,如果钱不够你一定要跟我说,我还有钱,可以帮他。】
刘礼知道裴轻栎家不缺钱,但给一个人治伤能花多少钱,学校给的差不多就够了,更别说蒋氏集团也捐赠了一大笔钱,足够那个孩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刘礼老师:你有这份心是很好的,我替那个孩子谢谢你,你也很幸运,好在你男朋友去的及时。】
他很幸运,因为蒋颂眠来救他了,虽然晚了点,但时间卡的刚好。
收起手机,裴轻栎又开始抠裤缝。
蒋颂眠安慰道:“栎栎,别难过,不同人不同命,你要学会理性看待。”
裴轻栎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想了很久才想到:“蒋颂眠,我总感觉,他是替我挡了这件事……”
话说出口,他看见蒋颂眠的脸猛然往下一拉,变得铁青难看。
裴轻栎吓了一跳:“蒋颂眠,你怎么了?”
“栎栎,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他没有替你挡任何事,这就是他的命。”
“可是€€€€”
“他的命就是这样,没人能改变。”
裴轻栎胸前提起一口气,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回到家,Y的那一单被他抛在脑后,他用了一夜时间,画了一副名为《玫瑰少年》的画。
第二天清晨,蒋颂眠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裴轻栎和他面前那幅画。
“一夜没睡?”
“嗯。”裴轻栎缓缓点头,因为困倦,说话都黏糊糊的,“没事,之前来了灵感经常熬夜,习惯了。”
如果这时推门进来的是裴溯,肯定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爱惜身体,但蒋颂眠没有指责,而是认真端详起他的画来。
画上是一个黑发少年,正半阖着眼向前直视,少年嘴中衔着一支带刺的红玫瑰,根茎上的乱刺将他唇周刺得鲜血直流,沿着血迹向下看,少年整个下巴都已经腐朽见骨。
其实这幅画蒋颂眠早已看过很多次,可每次看都会震撼失语。
“我本来想把这幅画送给他,但我刚才想了一下,这幅画并没有那么积极美好,会不会让他想起那段不好的经历?”
“不会。”蒋颂眠收回目光,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先睡一觉好不好?我会联系人把画送给他。”
“嗯。”裴轻栎老实点头,往床上一栽就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