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句话,蒋颂眠失神片刻,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拽着裴轻栎往楼下走,“不怪你,天灾罢了,待会儿我喊人来收拾一下,你病还没好利索,先去休息。”
把裴轻栎哄睡之后,蒋颂眠一个人回到天台,看着满地狼藉,给自己点了根烟。
娇弱的玫瑰连一场风雨都挺不过去,裴轻栎也是。
单薄的花房保护不好这些玫瑰,那蒋颂眠呢?
三天之后,蒋颂眠跟裴溯一起,带着裴轻栎回疗养院拿体检报告。
蒋颂眠看了眼表情严肃的裴溯,笑着摇摇头,“别紧张,没事的。”
裴轻栎也疑惑:“哥,你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你的体检报告?”
裴溯白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医生很快把档案袋取来,先是抽出胃镜那张,放在三个人面前。
“这个胃啊……”
一个拉长音,裴轻栎也开始紧张起来。
“肠胃炎很严重啊,胃壁已经有糜烂现象了,平时是不是不注重饮食习惯?”
裴轻栎松了口气,老实点头,“是。”他胃一直不怎么好,所以裴溯才总是喊他不要吃辣,有时候吃得不对付了也会胃疼。
“建议回家之后多养养胃,一些刺激性的食物,凉的,辣的,就不要再吃了,我给你开些药,坚持吃,你呀,实在是太瘦了,把胃养好才能吃胖点,其他的呢,没什么问题,各项指标还是很健康的。”
听医生这么说,裴溯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临走之前威胁裴轻栎:“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吃凉的吃辣的,你画室就别开了,跟爸妈去澳洲吧。”
裴轻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这会儿已经敢跟裴溯跳脚了,“这么热的天!我吃根冰棍都不行?”
“不行,水也要喝热的,空调不准开26度以下,夏天不准洗凉水澡,在画室蒋颂眠监督你,在家我监督你,赶紧把你的胃养好,长一斤给你卡里划十万块钱。”
裴轻栎:“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岂是区区€€€€”
一直沉默的蒋颂眠突然开口:“我追加二十万。”
裴轻栎:“区区三十万是吧,一言为定!”
有便宜不赚是王八蛋,看他长个十斤二十斤的,把自己亏空的小金库全赚回来!
当天下午,画室小冰箱里的冰棍就被蒋颂眠全部带走,分给了附近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
裴轻栎抱着最后一瓶冰镇柠檬水依依不舍,把蒋颂眠衬得好像是来抢他孩子的恶人。
“这瓶是给程归留的,我不喝,我发誓!”
话音刚落,程归走了进来,看见裴轻栎跟蒋颂眠的姿势,慢慢抿起嘴角。
“程归!”裴轻栎一把夺过柠檬水塞给程归,“快喝!这是最后一瓶了!”
程归接过柠檬水,垂着脑袋往楼上走,“我先去打扫一下教室。”
路过蒋颂眠时,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喊一声“蒋先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就匆匆去了二楼。
裴轻栎看出程归情绪并不好,狠狠剜了一眼无辜的蒋颂眠,也跟着跑上二楼。
第40章 争口气
“程归,程归?”裴轻栎蹑手蹑脚走到画板前,踮着脚尖在画板边缘露出一双眼睛,“程归,你没事吧?”
程归摇摇头,“没事,你身体好些了吗?我……”他突然低下头,“我去医院看过你,只远远看了一眼,那时候你样子很不好。”
裴轻栎眨眨眼,怕程归担心,没说自己肠胃炎的事,“我没事了,还做了个全身体检呢,特别健康!医生连夜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程归没被裴轻栎的话逗笑,反倒把眉头拧的更重,“可是你都吐€€€€”
“栎栎。”楼梯口露出蒋颂眠的脑袋,他敲着楼梯扶手,眼含威胁往程归那边扫了一眼。
“怎么了?”
“下面来了位家长咨询课程,你下去接待一下吧。”
“好!”裴轻栎匆匆下楼,紧接着,一楼客厅里传来模糊不清的交谈声。
二楼教室只剩蒋颂眠和程归,蒋颂眠抬起长腿,三层台阶直接迈上去,缓缓走到程归跟前。
“裴溯应该提醒过你,不要告诉栎栎这件事,你是不长记性吗?还是说……就是故意的?”
程归手里的画笔刚蘸了红色颜料,指节微微颤抖下,饱满的颜色接二连三掉落在白色瓷砖上,像那天晚上砸在床褥上的血珠一般。
裴溯确实提醒过他。
蒋颂眠继续道:“我后悔了,我在可以对你动手的时候仁慈了一回,现在再想动手已经来不及了。”
程归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怖,右眼死死向左边看去,可左眼的眼球却一动不动。
“你想做什么?”
蒋颂眠摇摇头,“我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我现在想做些什么,栎栎一定会挡在你面前。”
他原以为程归但凡存有一丝良心,就不会做出伤害裴轻栎的事,然而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根茎便会把整个人侵蚀腐烂。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来说我?”程归忽地站起来,一脸怨恨盯着蒋颂眠。
“我当然知道你要什么,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亏欠你的不是我,不是裴家,也不是栎栎,亏欠你的人已经死了。”蒋颂眠走到画板后面站定,他比裴轻栎高出太多,无需垫脚就可以直视程归,“你一直拖着不说,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栎栎,你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程归微微扬起下巴,呈现出一副与他并不相符的高傲姿态,“我才不怕,做错事的又不是我,我没有对不起裴轻栎。”
蒋颂眠又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要贴在画板上,“你做的错事还少吗?忘了告诉你,花房也装了监控,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拍的一清二楚。”
程归一张脸“唰”地惨白。
“至于你的见死不救,这些账我们之后一起清算。”蒋颂眠说完,转身下楼。
裴轻栎刚刚送走来咨询的家长,小跑着窜到蒋颂眠跟前摇尾巴,“她说她孩子很喜欢画画,但是报不起太贵的辅导班,我说让她明天带孩子过来上课看看。”
“嗯。”蒋颂眠揉了揉裴轻栎的脑袋,“我出去抽根烟。”
裴轻栎嘟囔:“又抽烟又抽烟,蒋颂眠你不要命了,你可不要死在我前面。”
“不会的,我们会一起死,路上还能做个伴,要不然就你这样的,投胎路都找不到。”
裴轻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冲着蒋颂眠的背影呲牙,“你不要说的这么渗人。”
这天夜里又下起雨来,程归说什么都不留,连裴轻栎给他递的伞都没接,匆匆跑进雨幕里。
看着程归瞬间被淋湿,裴轻栎缓缓皱起眉头,回身质问勾着钥匙转圈的蒋颂眠。
“那天在医院你到底说了什么?程归怎么这么害怕?”
蒋颂眠什么都没说,挤开裴轻栎,把门从里面锁好,关了一楼大厅的灯,拽着裴轻栎去休息室。
带着侵略气息的吻落下来时,裴轻栎早已忘了他要为程归鸣不平的事,主动伸出双臂环住蒋颂眠的脖子,踮起脚尖迎合蒋颂眠。
他们很久没有亲热了,几乎是碰一下便火花四溅。
舌尖互相追逐着,裴轻栎甚至能感觉到粗粝舌头上的每一处突起纹路,他小声哼唧,挺/腰蹭了蹭蒋颂眠。
下一刻,裴轻栎整个人被掀翻在床,高大的男人捏着他的下巴压上来,吸血鬼一般掰着他的脑袋吻那段脆弱的侧颈,令人战栗的快/感瞬间爬上头皮,可他却无法挣脱。
“蒋颂眠……”他喊男人的名字。
“嗯。”
“蒋颂眠……”
“我在,栎栎。”
散落一地的衣物像一支支笔,沾着情/动的墨,记录这美妙的结/合,情/事依旧是疯狂而克制的,蒋颂眠自始至终保持着理智,他可以让裴轻栎沉沦,但他不能。
嘈杂雨声持续到半夜渐渐销声匿迹,安静空气中传来“啪嗒”一声,蒋颂眠立刻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
站在休息室门口的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蒋颂眠,吵醒你啦?”
“栎栎?”蒋颂眠拧开床头灯,朝门口招招手,裴轻栎就乖乖踢掉拖鞋滚进他怀里。
“我睡的很熟吗,好像没听到你出去。”
“你好像做梦了,睡得很沉。”裴轻栎翻了个身,屁股往后使劲撅,直到跟身后的蒋颂眠紧紧贴合在一起才停下。
蒋颂眠伸过胳膊把人揽住,大手在泛着凉气的胳膊上来回摩挲。
“去哪了?”
裴轻栎撒了个谎:“去厕所了。”
现在是盛夏,又不是隆冬,怎么可能出去上个厕所的空就冻得胳膊发凉?
蒋颂眠没揭穿,拽过一旁的毛毯给裴轻栎盖上。
两个人安静抱在一起,裴轻栎突然道:“蒋颂眠,你有很好的朋友吗?”
蒋颂眠立马否认,“没有。”
“为什么呀?”裴轻栎天真地问。
“我不喜欢交朋友,太耗费心力,也会给我带来很多困扰,我需要花费很大精力去维护关系,一旦维护不好,就会让两个人的关系面临崩盘。”
“……”裴轻栎瞠目结舌,这比听到蒋颂眠不喜欢钱还要震惊,“怎么会有人不需要朋友呢?这跟亲人爱人一样都是必需的啊!”
“因为麻烦。”
裴轻栎急的眉毛都飞起来,“你怎么能嫌麻烦€€€€”
“那我问你。”蒋颂眠打断他的话,“如果某一天,你发现你的朋友背叛了你,你会不会为他难过?会不会后悔跟他认识?会不会冒着风险继续交下一个朋友?”
裴轻栎沉默不语,他不得不承认,蒋颂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尤其是当他真正面对这种事时,感触更深。
“我觉得……我、我应该会很难过的,因为我真的把他当好朋友,甚至想把他当亲人,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所以说,”蒋颂眠把人抱得更紧,“栎栎,你有我就够了,不用太过在意别人,你要相信,蒋颂眠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是那个爱你的蒋颂眠。”
“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人要,我还有家呢。”
“有时候,亲人也不可靠。”
裴轻栎是真的震惊了,“蒋颂眠,你反社会人格吧?你是不是在对我PUA啊,让我以后谁也不信就信你一个人?”
“我这是给你创造一个强大的内心,让你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说着,蒋颂眠继续收紧胳膊,“要不然以你的智商,叫人耍的团团转还要帮人数钱。”
“哎呀别抱了,热。”裴轻栎挣了一下,双脚乱蹬,把毛毯蹬到脚边。
“听话,盖上。”蒋颂眠把毯子重新拽回来。
“我不!”裴轻栎直接把毛毯踹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