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余抬起长腿,在王€€椅子上踹了一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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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文艺汇演如期举行。
病号连解散,所有同学归队,三四层学生在操场橡胶跑道内的草坪里,环成一个大圈,照明设备不是很给力,但愈发将夜晚的氛围拉满,还真照出离别的气氛。
同学们起哄,让教官表演才艺,奈何大部分教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便集体凑活出一首《军中绿花》,以求蒙混过关。
然而这首歌比较伤感,唱着唱着,不少同学都哭出来,有人还很动感情地喊:“舍不得你们走!”
“晚会”的队形是以班级为单位,男女前后排混坐的,陆余听到前排女生响亮的抽泣声,感到一阵莫名:这有什么好哭的?
陆余笃定自己的感情要比其他人淡漠很多,小学毕业、初中毕业时,班里的同学也都哭成一片,他从来无法共情,甚至觉得厌烦,只有发现灼宝也有些失落的时候,才能感到心疼。
现在也是如此,陆余受不了这样过分煽情的场面,被这些哭声搞得头疼,目光又向周围的男生扫去。
男生们倒没表现出那么外放的情绪,偶尔有人抹把眼睛,鲜少有人哭出声,陆余又看身边的安予灼,发现他低着头,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表现出难过。
陆余便揉了揉安予灼的脑袋,摸到一把柔软的短发,和几根不听话的呆毛,安慰:“灼宝,没事。”
安予灼像小时候一样,顺势靠在陆余身上。
全然不知道陆余的表情变化。
陆余身体僵硬了须臾,被这样的亲密无间的心跳又不受控制,他调整呼吸,跟往常一样没有推开安予灼。
却生怕被对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对,他确实很不对劲。
他们平时抱得还少吗?他们经常拥抱,尤其是安予灼,一犯懒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要自己抱。可之前为什么都不会这样,现在安予灼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就开始……
心猿意马。
€€€€你喜欢安予灼是吗?
这句话再次浮现脑海。
€€€€像男女生之间的那种喜欢。
“哥哥,有点不舍得教官啊。”
安予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悄悄话那般的音量惹得耳畔酥麻。
陆余稍稍别开脸,拉远肩头上这家伙靠近自己的距离:“嗯。”
“哥哥,你说分别是一定要的吗?”
“不一定。”
“可是不都是会有分别的吗?”安予灼听着周围同学小声的抽泣,他抬眸看向陆余。
夜幕低垂,环境不算明亮。
“未来我们也许会分别。”陆余对上安予灼的目光。
安予灼皱了皱眉,像是想到这样的分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们……也会吗?”
“升学,工作,结婚,我们会分别的。”
安予灼没再说话,他叹了声,放开陆余,抱着自己的膝盖若有所思望着不远处,是啊,人长大总是会分别的,其实也正常。
他跟陆余分开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他们会越来越大。
“也可以不分别。”
“嗯?”
陆余没再说话,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没去看安予灼的眼神。
心里想着:
他不能跟安予灼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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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们表演完毕,再后来就是同学们的才艺展示时间,一位学民族舞的女孩子最先站出来,跳一段《快乐的€€嗦》,直接将现场气氛托向高潮。
可惜第一位水准太高,给后人造成了一定压力,有才艺的同学怕比不过,不好意思出头,教官便倡议玩击鼓传花,随机挑选幸运观众,倒也有趣:
有硬着头皮跳舞的;有唱歌水平不错的;有真会些乐器,跑去音乐教室借的;也有几个才艺不行但会耍宝的男生,把歌唱得南腔北调,还越唱越上头,惹得全场哄笑鼓掌……
“最后两轮!”教官高声喊,“开始!”
鼓点叮叮咚咚,当做“花”的篮球全场飞舞,前后排有害羞的同学碎碎念:“别给我别给我。”
当忽快忽慢,忽然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啊啊!!!走你!”
安予灼确信,篮球是在鼓点停止之后,才被前排女生扔到他手里的。
真是天外飞球,下意识才接到的,这会儿不知是谁喊了声:“是灼宝!”
“安予灼!”
这个名字仿佛连通了什么点燃派对的开关,欢呼声立即拔高,整齐划一到能掀翻房顶的程度。
“安予灼!”“安予灼!”
“……”安予灼有点无语地望向前排,想说你就算扔,也应该扔给隔壁。结果那女生向拜菩萨似的给他连连作揖:“拜托拜托!我社恐!真不会表演!”
安予灼:“……”
安予灼站起身,有点无奈地说:“我唱首歌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一个!”
“灼宝!灼宝!”
“灼哥!灼哥!”
“安予灼!”“安予灼!”
……叫什么的都有,安予灼听到这样的呼声,反而更不扭捏,这样高的人气,让他想起当初做总裁、参加年会时的盛况,每年他都要唱一首《感恩的心》,也是在“小安总!小安总!”的欢呼声中,踏上舞台。
下属们都夸他这首歌唱得特别好,堪比原唱,应该是他最拿手的曲目,但今天这场合,一大半都是未成年,《感恩的心》会不会太过成熟?该换首什么好呢?
陆余忽然扯了下他的胳膊:“弹一首尤克里里吧,我看那边有。”陆余虽然不明白灼宝对歌声的自信从何而来,但也不忍心看他在全校同学面前丢丑。
安予灼立即打消唱歌的方案,低头问:“你想听?”
陆余:“想听你弹。”
安予灼有点臭屁地笑了下:“想听什么?随便点!”曲谱没他不会的!
€€€€毕竟小安总卷了一辈子,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都考过级、拿过奖,区区尤克里里,对他来说没难度。
少年勾起唇角的样子有点拽,操场围栏外高处的灯光将他微垂的长睫染上晶莹的光,眸中仿若有璀璨星河。有点拽,有点可爱,让陆余想起他从前给他弹过的一首曲子。
陆余说:“chandelier吧,上次听你弹,很好听。”
安予灼痛快道:“行啊。”
之前有同学借了音乐教室的钥匙,现在塑胶跑道上还堆着几样乐器,他走过去,捡起一把尤克里里。
这首歌最近很火,网上有人改编了曲调,陆余把视频分享给他,安予灼便看了两回,记下谱子,后来曾经在家里的露台上给陆余弹过,当时陆余哥哥眼中的惊艳溢于言表,给灼宝得意得不行。
有人给安予灼搬了把高脚椅(八成也是从音乐教室搬的),少年长腿一迈,坐上去,指尖轻拨,调了下音。
现场安静下来。陆余听到前排女生们兴奋地议论:“他腿好长啊!”“还很直!”“脚踝也很纤细!”
诚然,灼宝虽然现在还没完全长开,但身体比例相当优越,腿尤其长,头身比也绝佳,远看完全不像只有一米七。
安予灼很快调好音,修长的五指张开,先大开大合波动几下,欢快的音乐立时流淌出来,立即引起一阵尖叫。
然后他拨弦、扫弦、击弦,手指翻飞,这是首快节奏的曲子,随着音符跳动,安予灼身体也跟着轻轻摆动,很陶醉的样子。
夜色里,少年的手尤为皙白,伴着音乐,更显得纤长又灵动,因为技巧娴熟,快歌弹起来也丝毫不吃力,甚至有点漫不经意的魅力,操场中央的少年仿佛发着光。
“他真的好会啊啊啊啊!!!!”
“呜呜他好像知道他很帅!”
“灼宝!!!啊啊啊啊啊!”
与躁动的学生们相比,陆余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凝视着前方,跟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阴影落在他的半边脸,遮挡住了眸底的灼热。
心跳其实一点都不平静。
就像某些合该引而不发的情感,先藏在心里,待到时机成熟再小心翼翼捧出来。
然而,有些男生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当最后一个音节弹毕,安予灼潇洒起身时,就有一道粗犷的“啊!安予灼我爱你!!!!”在女孩子们的尖叫里脱颖而出。
安予灼:“……”
众人:“……”
全场安静两秒钟,继而爆发出一阵哄堂爆笑。
“真TM有才哈哈哈哈哈,谁啊?”
“灼哥魅力男女通杀!牛批!”
安予灼在同班一群男生的起哄声里,泰然自若地走回坐位,并对他们亲切问候:“滚。”
游戏还在继续,陆余在闹哄哄的人声里,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们说你男女通杀,不生气吗?”
安予灼看向他,漂亮的眼睛里盛满发自内心的疑惑:“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因为人声嘈杂,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安予灼的长睫毛都根根清晰可见,陆余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失去控制,但面上不显,他镇定地偷换概念:“他们在开你喜欢男生的玩笑,你不觉得恶心吗?”
安予灼:“不会啊。”
回答得太快太坦然,陆余都有些怀疑他没听懂:“……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
安予灼:“当然知道!”
不但知道,还觉得很平常。他上辈子醉心工作,鲜少打听别人私隐,但禁不住郭琳女士跟他忆往昔,似乎搞文艺的gay特别多,上一世郭琳年纪轻轻就做了全职主妇,在家闲得无聊也偶尔跟儿子说起从前,谁谁谁其实喜欢男生,谁谁谁嫁人之前还交往过女朋友……听得多了,安予灼一直觉得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只不过他过耳就忘,也没往自己身上想过。
安予灼:“就是男生喜欢男生,女生喜欢女生,有什么可奇怪的?”
陆余用力rua了好几下安予灼的脑袋。
安予灼:“……哎哎哎!停停停!”干嘛突然发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