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琳也很痛快:“可以啊, 作业都带了吧?”
安予灼:“嗯嗯,都在书包里!”
席间一直心情不错的安致远却有些不情愿:“上周就没回家,怎么又不着家?陆余去哪儿你去哪儿,从小就这样,你是他的跟屁虫吗€€€€”
安总没抱怨完,就被郭琳女士扯了一下。
“孩子们一直一起写作业,陆余能辅导灼宝,你能吗?”
安致远闭麦了。
郭琳向陆正筠笑道:“我家老安喝多了就这样,别介意啊。”
“哈哈哈安总性情中人,以后咱们就当一家人相处。”
“不用送了,陆余,快扶你爸回去,我看陆总也没少喝,赶紧回屋休息,咱们之间不用客气。”
……
然而安致远听到“一家人”之类的字眼,更觉得不舒服。
他酒意上头,脑袋不太清醒,总感觉这场面像极了亲家相见,而他把辛苦养大的掌上明珠送到了别人家里。
安总忽然觉得手有点痒,想把某个小兔崽子揍一顿。
但小兔崽子是谁?
“你多大的人了,还吃陆余的醋。”郭琳埋怨。
陆余?那不可能,他怎么会是欠揍的小兔崽子?
安致远说:“陆余也是我养大的孩子,跟我儿子差不多。”
郭琳把人扶上车:“就是嘛。”
安致远看到车就嘀嘀咕咕:“灼宝叮嘱过,喝了酒不准我开车,我得坐后边。”
郭琳笑起来:“喝成这样,还记得儿子的话,安全意识不错。”
安致远伤感道:“俩儿子都被陆家抢走了,我要那么多订单有什么用。”
郭琳:“……”你之前在酒桌可不是那么说的,听到陆正筠说的订单数额,非要给人家炫一杯高度茅台,才喝成这个德行。
安致远絮絮叨叨:“不能给陆余那孩子介绍对象,就给灼宝安排吧,咱家灼宝长得这么好看,名门千金没准都能同意。”
郭琳知道他是喝多了,故意逗他:“咱家在北城大小算个富豪,可要是碰上陆家这种量级的真豪门,家世可配不上。人家千金如果想让灼宝当上门女婿怎么办?”
“那怎么行!要是入赘,什么样的豪门都不行!咱家也不差钱,得让咱儿子娶妻生子,我还要抱孙子呢!”
郭琳花容失色:“不行!我还年轻,还不想当奶奶呢!”
.
陆家庄园。
老爷子喝了酒,早早休息去了。
不过临睡前,他老人家还给陆余布置了“作业”,那是陆氏旗下一家有暴雷风险的银行,现在的情况是经营不善,财务造假,审批机构不肯在报告上签字,而再过几天,那家银行就要公布财报,陆老爷子让陆余这个周末之内,给出一份可行性应对方案。
安予灼已经换上宽松的毛绒睡衣,他把绒绒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小臂,托腮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写作业。
“灼宝。”
陆余忽然叫他。
“你打算怎么办?”
安予灼脱口:“没救了,除非第三方资本介入,不然很难不发生挤兑。”可这种时候,哪个金融机构傻了才会出手。
除非陆氏集团自己下场,但既然是交给孩子练手的银行,估计老爷子多半要弃掉了。
陆余:“……你还知道挤兑?”
安予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余哥哥刚刚问的应该不是老爷子给他留的作业,大意了。
灼宝熟练装傻,嘿嘿一笑:“上回爷爷给你讲课,我听到的。”
陆余望着他,颇认真道:“你说得对,需要第三方机构入场。所以,得想办法把他们拉下水。然后再开掉财务造假的团队。”
安予灼:“……”不愧是未来的陆总,路子真野。
有时候未必掌握足够的知识、经验和眼界,就能驰骋商场,还需要野心和胆识,反正换做小安总自己,他是不敢这么干的……不止他,安予灼敢打包票,大部分老狐狸都没这个气魄这样做,所以心狠手辣是不是天赋?
这一刻,安予灼仿佛看到了日后圈子里人人敬畏的陆总。
陆余:“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安予灼:“嘿嘿,看你帅。”
“……”陆余微微别过脸,安予灼看到他唇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咦,18岁的陆总这么好哄的么?
18岁的陆总轻咳一声,说:“那,你怎么想的?”
“不是说要跟我回头再谈吗?”
看来是躲不过去的,安予灼索性也跟他好好聊聊:“我觉得谈恋爱这件事,不急于一时,朦胧的感情才是最美的。”
陆余:“……你在拒绝我?”
安予灼:“也不是,呃……也不能说不是。”
陆余:“。”
小安总一向觉得,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恋人之间恐怕更应该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一点也不想跟陆余哥哥产生误会。
安予灼干脆扯了个软垫,摆出长谈的架势。
这间休息室几乎打通了二层的一半面积,一侧是落地玻璃,一侧是直通顶棚的红木书架。中间铺着软软的羊毛地毯,他们原本并排坐在靠近书架的吧台桌旁,一个研究方案,一个写物理作业。
正好安予灼同学写累了,起身舒展了下身体,拉着陆余的手,把他拽到地毯上,一人一个软垫,席地而坐。
陆余洗耳恭听。
安予灼便一口气把他的担忧,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譬如他们一个继承家业,一个留在北城。
譬如一个忙于事业,另一个只做条咸鱼,时间久了,思想、眼界都不同,也是问题。
“异地恋是不能长久的。”安予灼最后总结。
陆余沉默了好久,久到安予灼以为他在攒怒气值,攒满了就要揍他一顿……呃,应该舍不得揍他,但至少会掐他的脸。
安予灼提前缩了缩脖子,却听陆余说:“你想了这么远吗?”
安予灼:“?”
陆余语气甚是满意,唇角上翘:“你已经在思考我们的未来了?”
安予灼:“………………”
安予灼诚恳道:“不是,我是在拒绝你。”
陆余:“这就是全部理由?”
安予灼:“嗯。”
安予灼做好了陆余哥哥跟他辩论的准备,甚至已经想好如何逐一应对:若他说日后不继承家业,他就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怎么能为区区情爱放弃亿万家产;若他说要带他全家出国,他就得祭出老爸老妈甚至都不一定同意他俩在一起的事实……
然而,陆余居然很痛快地说:“我知道了。”
安予灼:“?”
这就,完了?
陆余:“既然你想保持现状,那么我陪着你。”
安予灼:“哈?”
陆余垂眸:“不能为你消除这些顾虑,是我的疏忽,在此之前,我愿意暂时和你保持现状。”
安予灼:“?”这么容易说通的吗?
但陆余哥哥好像很落寞的样子,安予灼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他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陆余却先一步提议:“先回去写作业吧,写不完你又要熬夜了。”
安予灼:“……哦。”
陆余还真踏踏实实回去干活,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写方案。
他的精力好像比常人要旺盛得多,查资料、写方案,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又拿出作业,差不多在十二点时,跟一边写一边摸鱼的安予灼同学同时完工。
看他如此高效,安予灼反而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虽说安予灼跟他早早讲明白,就是为了不要吊着陆余的心,免得他胡思乱想。但现在……他这么痛快就接受了?不抗争一下的吗?
陆余:“写完了?回去睡觉吧。”
安予灼回过神:“哦。”
然而他趿拉着毛绒拖鞋,跟在陆余身后,却被带到一间陌生的房间外。
陆余说:“这是管家替你准备的房间。”
安予灼:“啊……”
对哦。上回他是半夜造访,事出突然,尚且能俩人挤一间凑活一晚,现在还住陆余哥哥的房间,会引起怀疑的。何况,他刚刚拒绝了陆余,更不适合继续同塌而眠。
“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可以敲我的门。”
“哦……”
“那,晚安。”
“晚安。”
两人互道过晚安,就各回各的房间,安予灼没急着进去,而是望着陆余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陆余的身影莫名有些落寞,他总是挺直的、运动员般的脊背,此时微微弯曲,好像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安予灼有点心疼,却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蝴蝶效应或许存在,但历史的车轮总会沿着既定的轨道碾过时间的长河。
就像他没找到有效的突破口,陆倚€€就自己作死进了医院,继而导致陆老爷子发现他血型不对。
就像陆余获得老爷子的赏识,日后也必定会成为陆家最年轻的家主、商界传奇般的新锐。
所以他和陆总,是不匹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