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兴奋吗?”安谨在电话里埋怨,“安小二,这周别去陆家了,回来看看你哥给你打下的江山!”
安予灼:“……哦。”
现在便宜大哥张口闭口“给你打下的江山”,一副要承包他下半辈子的豪情壮志,按理来讲,这是小安总追求的、无为而治的最高境界。
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原本打算这周末跟陆余表白的!被这么一搅和,岂不是泡汤了!
便宜大哥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安谨最后说:“老爸老妈就是让我通知你一下,一会儿别坐陆家的车,咱家司机在老地方等你。”
“……”
“怎么了?”陆余贴得很近,其实已经从听筒漏出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大致意思。
安予灼蔫哒哒地说:“我哥说,爸妈让我回家。”
陆余:“回家不好么,那么不情愿?”
安予灼丧丧地小声说:“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呀。”
陆余心中一动,又无声叹气:小混蛋,一边撩我又一边拒绝我。
可他能怎么办呢?明知道灼宝是个小混蛋,小渣男,最擅长吊着人,他还是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甚至舍不得跟他分开。
陆余暗骂自己没出息。然后他漫不经心地说:“那我陪你回去吧。”
安予灼瞬间振作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闪闪地望向陆余,漂亮的小少年喜形于色,好像头顶有一双看不见的皮卡丘耳朵“唰”一下兴奋地竖起来:“真的呀?!”
陆余:“……”这谁遭得住?
陆余:“嗯。”
陆余给自己找理由:“我也好久没见安叔叔和郭阿姨,挺想念他们的。”
“对哦!那你跟我回家!嘿嘿嘿!”
即便明天去安家老宅也好!今晚还有一整个晚上的独处时间呢,家里没有董宇缇和薛围两个电灯泡,却有空旷的露台和暧昧的氛围灯,最适合表白了!
安予灼拉着陆余上了自家的车之后,还在琢磨:老妈的香薰蜡烛放哪里来着?如果找出来摆个爱心形状,会不会被郭琳女士发现哦?
然而,安予灼同学又双€€€€失算了!
回家之后,郭琳就拽过他,心肝宝贝地喜欢了好一会儿,连连说:“小半个月没见我崽了!最近不是住校就是住陆余家里,想不想妈妈?”还要捏着安予灼的脸问安致远:“老安,你看儿子是不是瘦啦?”
安致远是位感情不外露的老父亲,端着架子说:“他从小到大不都这样?怎么喂都长不胖。”
虽这样说,安老父亲的目光就没离开灼宝,心满意足地看了他家越长大出落得越漂亮的小儿子好一会儿,才祭出端水大法,问陆余课业如何、在学校吃得饱不饱,生活上有没有困难。
郭琳插嘴:“陆余回来得正好!阿姨给你买了冬装,今晚有时间试试,尺码不对的话我赶紧叫人去换!”
陆余笑道:“谢谢郭阿姨惦记。”
“一家人谢什么。”郭琳笑眯眯的,感慨:“孩子们都长大啦,真好!”
安予灼小声抗议:“……妈,你既然知道我长大了,就不要捏我脸啦!”给他重新捏出婴儿肥怎么办?他现在可是要谈恋爱的人,应该成熟稳重有男人味才招人喜欢,如果长得跟个小朋友似的,陆余哥哥会把他当小孩子的!
郭琳不满:“捏一下怎么了?你小时候我经常捏的。”
安予灼也是话赶话:“那不一样,我长大了嘛,男女授受不亲……”
可惜话没说完,郭琳女士的大比斗就落在他后脑勺上:“我让你授受不亲!我是你亲妈!捏下脸怎么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小毛孩子,翅膀硬了?”
安予灼被郭琳追得满屋子跑,偏偏他那欠兮兮的亲哥看热闹不嫌事大,把郭琳从小到大揍他们的御用鸡毛掸子找出来,递给她。
郭琳也是顺手,一掸子抽在安予灼同学屁股上。
安予灼挨了一下,倒是不疼,但脸都红了。
安谨笑得差点没抽过去,郭琳也禁不住,跟他们笑成一团,徒留小安总一个人独自生闷气。
……丢了这么大的脸,今晚还怎么表白?!
€€€€他都看见陆余盯着他挨打的地方瞧了!
事实上,他就是想表白,也找不到机会。一整晚安致远都跟陆余聊天,内容已经从学校生活,过渡到公司合作。
陆余本就对安叔叔很尊敬,自从他发现自己对灼宝的感情之后,更是把安致远当做老丈人一样供着,对他提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里话外还不动声色地捧着,把安总哄得满面红光,愈发觉得陆余这孩子业务能力又强嘴巴又甜,拉着他进书房细说。
而安谨也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拽住安予灼,非要给他讲自己是怎么设下圈套,哄安道道把股权吐出去的。
安予灼无奈,被迫做他的听众。
“你知道老爸怎么说?他居然没生气!我觉得明天老爸也不会松口。凭本事抢到的股权,凭什么拱手让人?”
“还是你的主意好。……当然也是你哥我运筹帷幄,算无遗策!”
“奶奶是真的偏心,爷爷临走前给她那么多股份,是想让她老有所依,她自己用来养老可以,怎么能只分给大伯一家呢?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回连老爸那样的孝子也看不下去了!”
“……”
看着眼前叭叭叭不停的话痨亲哥,小安总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竟然有一丝丝怀念上辈子跟他针锋相对的安谨。€€€€至少他那时候不会大半夜拉着自己叨叨叨说个不停。
……想表个白怎么困难重重的啊!
今晚毫不意外地没成功,安予灼同学揪着小被子,无语地瞪着天花板,瞪了半宿。
而第二天一早,几个孩子就被保姆阿姨们给逐一敲起来,因为懊悔没机会表白的安予灼失眠半宿,现在还没醒,揉着眼睛下楼,就发现郭琳女士已经坐在餐桌旁暴饮暴食。
安予灼:“……”
郭琳一去见婆婆就紧张的毛病,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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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安老太太也罕见地忐忑起来。
她从前在媳妇们面前摆婆婆的款儿,除了仗着长辈的辈分,就是因为手握股权,所以说话硬气。
可现在,她一时头脑发热,竟把手里一大部分股份都给了安道道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安老太太正和大儿子、大儿媳发脾气:“都是你们两口子撺掇的!给道道也就算了,我本来就最疼他,可是他怎么能弄丢了呢?我握在手里几十年都好好的,他倒好,几天就给我弄没了!”
安淡泊也焦头烂额:“我已经骂过他了,妈,现在骂孩子也无济于事,还得仰仗您,老三还是孝顺,他一向听您的,您得给我们做主啊!帮我们把股权要回来……不,要回您自己手里就行!我们不再碰了!”
就算股权分到老太太名下,等老人家百年之后,按着继承法,不也有他们三分之一吗?毕竟在安致远多年的经营下,现在嵘胜发展得越来越好,股份自然也越来越值钱。安淡泊如今后悔不迭:就不该强行把那个逆子塞进公司!不然也不会闹成如今的局面€€€€现在嵘胜几乎都成了安致远的,跟他家没一点关系了!
安淡泊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安致远的几个儿子都那么争气,老大安谨现在大学还没毕业,就能有模有样地参与经营公司,老小灼宝不争不抢,完全不嫉妒他亲哥,家庭那么和睦!就连那个养子也如此优秀……
对了,安老太太现在还不知道陆余的身世。
安淡泊连忙提醒:“妈,待会儿陆余来给您问好,您千万不要再说他是郭琳捡的野孩子,他……”
这时候,保姆丽嫂赶过来,提醒:“老太太,安总带着全家过来啦!”
话音未落,安致远的声音都传进来:“妈,我们来看您了!”
这种时候自然不好再说陆余的身世,安淡泊只好暂停了话头,转头对自家弟弟露出谄媚的堆笑:“来了?还挺快,快坐快坐!……丽嫂,把影影和道道都叫过来,告诉他们弟弟们来啦,年轻人比较有话题。”
安致远还从来没被大哥这么热情对待过,不单是他,大嫂王系慧也拉着郭琳的手嘘寒问暖,仿佛亲姐妹一样。
安予灼觉得这场景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反派女配故意展示塑料姐妹情,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安谨有点得意地朝他和陆余扬了扬眉,仿佛在无声地说:能看到这场大戏都是他的功劳。
可惜安老太太不是个尽职的演员,她没装一会儿就忍不住挑三拣四,但因为今天有求于三儿子,所以不好对安致远一家四口发难,便把矛头指向跟他们没血缘关系的陆余,话里话外埋怨郭琳收养了个野生拖油瓶。
安予灼同学本来还有滋有味地看他们表演,听到安老太太阴阳陆余,登时坐不住。
“奶奶,陆余哥哥是我们家的孩子,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其实他已经猜到,多半是老太太消息闭塞,还不知道陆余的身世,只要跟她说清楚,安老太太恐怕比安淡泊两口子还要惶恐€€€€安淡泊这会儿快把嗓子咳破了。
可安予灼没给他们道歉的机会,他拉起陆余就走:“我们失陪一会儿。”
他实在不想把宝贵的周末,用在跟老太太磨牙上!小安总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宣布呢!
“……哎你说这孩子!”
“妈,妈您小点声!我跟您说……”
“……”
俩少年把大人们的谈话抛在耳后,安予灼以“生气”的借口,明目张胆拉住陆余的手,大摇大摆穿过前厅,一路走到外边去。
安家老宅的位置特别好,出门不远就是一片镜湖。
外面天高日丽,洁白蓬松的流云映在湖面上,别墅区安保严格,鲜有外人,他们站在湖边,仿佛天地间只有两人。
安予灼觉得这是个很好很好的浪漫时机,再不抓住,不知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而陆余则又一次想咬后槽牙:这小混蛋,又吊着他。
他怎么那么擅长一边对他好,又一边坚守“兄弟”的身份,不让他越雷池半步呢?
不过,刚才他为了他,不惜跟奶奶吵架……被小家伙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
被吊着就吊着吧。
陆余借机又把安予灼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既然“小渣男”不主动、不承认、不负责,想要跟他保持这种不远不近的暧昧距离。
那就……这样糊涂地认了吧。没有名分,也不耽误他喜欢他。
陆余近乎卑微地、咬牙切齿地思考着他们的未来,目光远远投向水天相接的地方,静静感受难得的、和灼宝手牵手的独处时光。
安予灼也有点紧张。
他还没有跟人表白过呢!
该怎么开口?
安予灼实在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亦缺乏理论基础,思考半晌也没憋出一句表白,反而把自己搞得心率过速,还有点口干舌燥。
救命,好紧张。
安予灼坏心眼地想:要不然骗他开口吧,反正他喜欢我!
可他刚要说话,就听陆余淡淡地说:“我们回去吧。”
“?”安予灼,“那怎么行?”
可陆余已经牵着他的手,把人往回拉,“别出来太久,让安叔叔和郭阿姨难做。”
“……”
“……”
安予灼豁出去了:“等等呀,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