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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过去,安予灼还是无法适应身边空荡荡的座位。
陆余虽然不在身边,可处处都留着他的影子。安予灼仍旧喜欢用校服蒙着头睡觉,但睡醒后习惯性地掀开校服一角,却不会再有零食从缝隙里递进来。
他转笔的技术还是很差,三不五时笔就会掉下去,可再捡起时,没有人提前用掌心扣住桌角,导致他总不小心撞到桌子边沿。
但安予灼也不哼哼唧唧地喊疼,没有哄他的人,撒娇也没意思。
安予灼甚至戒掉了喝牛奶的习惯。
没人给仔细插好吸管,他便觉得牛奶不香甜。
安予灼连身高也没时间量,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疯狂刷题上。好在对于高三生来说,醉心学习并不反常,安予灼低调地躲在刷题大军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普通平常。然而,模拟考成绩却一次比一次耀眼。
没了陆余,他好像活成了第二个陆余。
不知什么时候起,连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也听说,高三有一位超级帅的学长,这位安姓校草是个高冷的学霸。
清瘦高挑,冷白皮,浓颜系,书卷气……简直是校园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安予灼现在和初中时就长开的陆余同学境遇差不多,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女孩子或者男孩子的情书。
如果当面送的,他会婉拒,若是托人放到课桌上,他便把情书带回家,跟陆余之前送他的那两封一起,藏到书柜深处。
钟函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他酸溜溜地说:“灼宝,你这属于海王行为,你知道吗?”
安予灼振振有词:“我曾经跟人保证过,不会践踏别人的真心,所以都要收藏好的。”
但他没把另一些隐晦的小心思宣之于口:如果有一天,某人回来,翻他的书柜,想找旧情书,却看到那么多新增的,会不会吃醋?
不过这些小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安予灼强迫自己花更多时间用在学习上。
奇怪,明明一早他就知道,他们两个注定要分开,也清楚,陆余不会再回来€€€€任何正常男人尝过权利的味道之后,都不会再放手。
而他就是那个陆余在成为陆家家主道路上的“蓝颜祸水”。
安予灼什么都懂,却克制不住去思念某个陪着他长大,又很过分地帮他开情窍的家伙。
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把所有精力用在学习上,累到精疲力竭。
安予灼又央求郭琳给他请了家教,专攻物理一门,效果显著,他的物理成绩突飞猛进,已经好到班主任都忍不住提醒:“不要偏科,其他学科也要往满分的方向拔一拔,这样你也可以冲一冲清北!”
时光飞逝,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最后就连那个“1”也被擦掉。
高考那两天,天公不作美,连下了两天绵绵的雨,空气里都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安予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考场出来的,只觉得每一科都顺利,几乎没有不会的题目。
他一边走一边听不认识的同学们大声对答案,心里默默地想:好像没有出错的。
又忍不住吐槽:本来重生一世是要做咸鱼的呀,怎么又卷起来了?
但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他仍抑制不住开心。
分数不多不少,险险比那所学校在他们省的录取线高出六分,可两所大学的招生办故弄玄虚,一个比一个更会忽悠,分别打电话骗他“你的分数比录取线低一些,不过如果提前签合同,我们可以破格录取。”
郭琳女士第二次接清北招生办的电话,已经很有经验,她喜滋滋地跟他们斡旋:“你们骗不了我,我儿子是不是分数很高?”
安予灼却打断她,提了这半年来的第一个、跟学习无关的要求:“妈,可以让我跟他们说吗?”
郭琳二话不说把手机递过去。
然后她就听到她的宝贝儿子像个老于世故的奸商似的,把对面招生办的老油条忽悠得一愣一愣。
最后被绕晕了的招生办老师笃信如果不录取他,这位小学霸就妥妥会被隔壁大学给抢走,于是老师一不做二不休,给出了专业任选的承诺。
安予灼脱口说“金融系”,对方一口答应。
安予灼有些忐忑地把手机还给老妈,而郭琳神色镇定,好像压根没发现陆余被保送的也是这个专业。
€€€€其实按理来说,竞赛保送的专业应该只有理化生相关的生命科学、量子信息、系统科学等等。
陆余却被保送了金融,也许是陆家跟学校沟通过的结果。
郭琳女士不但痛快答应,还对选专业的细节守口如瓶,甚至跟她那位思想传统的老古板丈夫安致远添油加醋地说:“灼宝的分数线刚好够金融,你都不知道多危险,如果不选这个专业,咱儿子就要去研究核物理了!那东西是不是跟核武器差不多,多危险?”
于是安致远也没有异议。
但即便高考结束,安致远也没主动提出把手机还给儿子,安予灼也没要,可漫长的高三暑假过后,去念大学总不能没有手机的。
安总很心机地以奖励儿子高考取得优异成绩的由头,送了款市面上最昂贵的新款手机,顺理成章地给他换了个新号码。
安予灼全程没有任何异议,乖得不像话。
这半年来他太过安静乖顺,一滴眼泪都没掉,以至于安致远在“我儿子情绪不对劲”和“他忘记了那臭小子,已经恢复正常”两种想法之间反复横跳。
因为学校远在A市,安致远、郭琳两夫妻决定亲自送小儿子去上学,安谨也请了假,要一起护送。
一路上,安予灼情绪还是正常得很,甚至有点雀跃,仿佛很期待入学,比千千万万考入名牌学府的莘莘学子还要期待。
全家人浩浩荡荡送他报道,羡慕坏了几个同界的男生女生。
“同学,你真幸福啊,竟然全家出动送你入学。”
“羡慕,我A市本地人,我妈让我自己坐地铁报道。”
“别提了,我从C省考过来,一千多公里,我爸妈帮我放下行李,就报了一日游,去故宫了。”
“诶,金融系名单在这里……嗯??怎么还有刚报道就休学的呀?你们看,这个陆余同学名字后边有个括号€€€€(休学)。”
“喂!同学,你怎么哭了呀?你没事吧??”
瞬间那几个新生都好奇地围过来,安予灼眼睛大,泪珠挂在长睫毛上格外明显,皮肤白得没什么血色,又添一股让人心碎的脆弱感。
几个新生手足无措:“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明明大家都挺高兴的。”
安谨远远地发现不对劲,拍了下正在帮便宜弟弟填表格的安致远:“爸,咱们过去看看,他们怎么都围着灼宝?”
安予灼面对同学们的关心,心里却一片茫然,一个字也不愿意解释。他上唇很委屈地抖了下,说:“没事啊,眼睛进沙子了。”
第96章 (已大修)
两年半之后。
众所周知, A市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春、秋两个季节都在时间的罅隙里被忽略得看不见踪影……才七月,气温就高得离谱。
安予灼同学穿着学校发的短袖文化衫, 一条发白的牛仔裤,趿拉着洞洞鞋, 顶着不太听话的呆毛,慢悠悠地往快递点走。
同伴催他:“走快点啦,灼宝,太阳好大!”
“灼宝”这个名字是大一报道那天, 被安谨那厮暴露出来的。
当时他情绪不太稳定,便宜大哥亦步亦趋跟着他,“灼宝”长“灼宝”短地从报道处喊到宿舍楼,导致整个宿舍都知道他的小名,很快就传便到全班, 乃至整个专业。
安予灼那个悔恨。
哪个18岁的大二男生愿意被叫小名啊!
“别叫灼宝了,你们总这么叫, 搞得我像个小孩子。”安予灼抗议。
“你哪是小孩子,你是校草好么?”同伴是个五大三粗的男生, 戴着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掰着手指历数校草舍友的光辉事迹:“刚开学班花就给你带早餐……”
“你知道的, 我不喜欢女生。”
“那行, 女生都不算。篮球队队长邀请你去看他打篮球你干嘛不去?”
“我又不是拉拉队, 打篮球有什么好看的?”
“人家那是在追你啊!”
“追人的方式也太low了, 他叫我过去干嘛,给他送水?给他喝彩?搞清楚, 又不是我追他。”
“……那系草学长请你看电影, 总有诚意吧, 你为什么也不去?”
“去电影院多没意思,人那么多,在宿舍抱着pad躺着看多舒服。”
舍友:“……你真是凭本事单身。”
他痛心疾首:“浪费啊!这张脸你要是不会用,不如让给我!”
安予灼欲言又止:“……”
他其实很想告诉舍友,自己并不是单身,只不过男朋友在异地,而且这是个秘密€€€€主要要对安致远老同志保密。
毕竟安致远拥有他五个舍友的联系方式,三不五时就要联系一下他们,了解一下小儿子在学校的动向。
一则是大一入学起,安予灼情绪就不太对劲,做父母的实在担忧,二则是,安致远还是不能接受他儿子喜欢男生。
他老人家总想多了解灼宝一点,看看他还有没有跟陆余联系,或者跟其他什么男生来往过密。
安予灼倒不是怕挨骂,主要是上一世安致远突然离世,给他打击太大,直到现在他仍旧后怕,很怕又因为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惹得老爸再次喝愁酒,再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这些年,安予灼和陆余的恋情便由地上转为地下,除了他们俩之外,知道内情的也就只有€€€€
“喂,你家导演来了!”
安予灼眼皮一跳,看到快递点前的空地上停一辆骚红色超跑,钟函穿格纹衬衫,叠搭冰蓝短袖,灰色运动短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大框架圆眼镜。
……越来越像记忆中的成年版烦人精。
看得安予灼脑袋疼。钟函冲着他龇出一口白牙,以孔雀开屏的姿态:“hello!”
安予灼便趿拉着洞洞鞋,挪到钟函跟前,嫌弃道:“怎么跑我学校里边了,还开这么骚气的车。”
钟函哼哼:“你懂什么?这车多帅!从停进来,就好多人围观。”
……这辆是他为见灼宝专门挑的。
安予灼敷衍:“好,帅。什么事?”
钟函神秘兮兮:“跟我出去,挑个环境好的地方,给你讲个八卦。”
安予灼:“……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我还拿快递呢。”
钟函:“事关你男朋友€€€€唔!”
钟函猝不及防被捂住嘴,呜呜呜乱叫,安予灼紧张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舍友,对方已经先一步进快递点,挑挑拣拣地找快递了,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安予灼松口气,这才放开钟函:“小点声!你要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吗?”
钟函被掐得脸红脖子粗,跟个破风箱似的大喘气:“……干嘛那么小心,等我告诉你这件八卦,你没准就没有男朋友了!”
安予灼:“?”
钟函有点臭屁地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子:“你分手之后可以考虑考虑我。”
其实钟函喜欢他这件事,小安总至今还感觉炸裂。要不是郭琳女士说漏了嘴,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但这件事说破之后,钟函竟然顺水推舟,直接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