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是哪只笨仙鹿,被人哄得吃干抹净了,还怯生生地跟他道谢。
明明三百年前,费心费力救了自己的人是他。
三百年后,被哄得不知所以,以身相许的,还是他。
魔尊端着杯茶,笑而不语。
这样傻乎乎的仙鹿。
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还不知得吃亏吃成什么样。
“凡尘人生老病死,人生苦短,哪怕是成了亲,也只是短暂地相守。”
时雾看向那些形形色色来往的人群,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似乎藏着一肚子话想说,“仙魔就不同。”
魔尊唇角的笑意微微僵住。
他这话什么意思。
莫非,这只懵懂的小鹿不怎么情愿和他成亲。
“哦?”
魔尊声音微低,“看来你这段时间来人间游玩,颇有些感触。”
小鹿点头,脸颊粉扑扑的,“魔尊应该很少来人间,可能不知道吧。人间的凡人夫妻,也是会和离的。”
魔尊眼神渐渐暗沉。
天族战败,将他当个和亲地礼物送来魔尊身边。
自己也的确从没问过他是否是真心愿意,还是为了两界和平。
难道说。
他对这样的“和亲”十分不满。
所以,成亲都还没成,就在这里跟他讨论什么和离不和离。
魔尊面色晦暗,心里头慢慢地焦躁起来。
也许,今天他不该带时雾来人间走动。
“那又如何。”
商祺跟随魔尊数百年,一下就听出魔尊语气中的郁闷。
脸色有些紧张,开始给小鹿使眼色。
可小鹿始终望着外面熙攘的人群,根本不看气氛。
向来活泼懵懂的人,此刻竟好似有些感怀,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成亲的话,也不像是凡人,行个礼数便是算完。”
“是要结道侣印的。那可是……可是魂魄上的法印。”
小鹿说话慢吞吞的,拖长了尾音,像是有些惴惴然。
搅弄着衣袖,似乎要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口。
魔尊渐渐没了耐心。
他这是不想结印?
眉心魔纹渐显。
不管时雾愿不愿意,他是娶定了。他甚至根本不想听到时雾即将说出口的刺耳的话。
现在想反悔。
他绝不同意。
若是这只笨鹿现在提出要悔婚。
他便要以九重天为威胁,说什么也要胁迫他结这个亲!
“所以?”
天色不知怎么略略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了。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起来。
时雾终于将头转过来,看向眼前器宇轩昂的魔尊大人。
“所以,尊上,你我若是成亲,那可就是千年万年的事。”
“你可不能……反悔啊。”
时雾含含糊糊地咬着小糖人。
“我,我可以天天给你做灵露羹,也可以,每天都给你暖被窝,你……”
话音未落。
手里剩下的两根小糖人啪叽一声掉在桌子上。
旁边的护法登时脸色惊住,“尊……公子,这€€€€”
魔尊眉头轻皱,将时雾抱在了怀里,将人死死地禁锢在怀抱中低头就直接吻了上去。
这次,他不断地啃噬这他的唇珠,撬开他的唇齿。
几乎要吻得他喘不过气来。
时雾窝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小一会儿,身体渐渐绵软下去。
魔尊知他脸皮薄,将人搂着扶稳,去了不远处的酒楼。
哪里知道走到在半路上经过一处花楼时,门口的招待竟认出了时雾,远远地就朝着他挥手,“薛公子!这不是薛小公子吗!”
魔尊阔步停顿,看到怀中人脸色顿时爆发出一阵掩盖不住的绯红,耳朵尖像是要烧着了一般,拿着魔尊的袖子挡脸,“认,认错了!我,我不姓薛!”
“不是薛容公子吗?”
那人疑惑,“是薛公子吧,您都来这儿三年了,小人怎么会认不出呢。”
啊,早知道就该取个完全不同的名字,为什么要一顺口就编谐音!
魔尊的背脊渐渐僵硬,冷厉的目光扫过那花楼姑娘,闻着扑鼻而来的脂粉气,脸色登时就黑了起来。
目光下挪,盯着怀里人,紧了紧牙。
刚刚的好心情一扫而尽。
什么兴头都没了。
“你这几日来人间,是到此处玩儿来了?”
时雾羞红了脸,“我,我……”
“薛公子先请进,今日海棠姑娘有空的,念叨了薛公子一个多月了,您可总算又来了。”
“胡,胡说,我没€€€€”
哗啦。
一小袋金叶子抛在那招待手中,魔尊眼风寒凉,“让她上来,还有,这三年伺候过薛公子的,都叫过来。”
三年。那便是三天前开始的。
好大的胆子。
他纵着他来人间玩乐,他便是玩这些?
越是怒火高涨。
他的脸色反而越是沉静,看不出什么戾气。
可外头却猛然下起一阵瓢泼大雨。
“哟,下雨天,留客天。”海棠姑娘从楼上缓步而下,“薛小公子这是想走吗,嗯?还带了位朋友。”
相貌不错,在人间可以算得上倾国倾城了。
莫非。
他等了三百年的这只小鹿,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不是。
魔尊脸色沉郁,外头狂风骤起,竟刮倒了路边那颗百年榕树,呼啦啦好一声动静。
他的下颚紧绷着。
商祺几乎能够预想到,今日这丽都王城怕不是都得被血洗一遍的惨状。
怕是国运从此都得被影响。
好容易进了厢房里,那姑娘给一位倒了杯茶,倏然将时雾人拉到屏风后,魔尊手心燃起一团暗火。
却听那姑娘找个机会压低了声音问道,
“莫非,这便是你的心上人。”
“三年了,你们还没成婚呢?”
声音已经压成了气音,可在远处的魔尊不是凡人,一下便听入了耳。
手心的暗火熄灭些许。
时雾眼神闪烁,两颊红得仿佛要滴血。
“嗯……嗯。”
“这……确实有些奇怪。”
魔界一日,地上一年。
怕是你们百年入土了,我们还未成亲呢。
时雾不好解释,只能又点点头,“姐姐别说了。今日,我便……便先走了。”
“你生得如此绝色,哪里还需要像我学什么‘御夫之术’……即便是你家穷些,也无妨。姐姐我看人很准,他定是一早便瞧上你了,你呀,不用担心他不肯娶你,定是他心里还有些旁的打算才……”
外头的雨渐渐停下。
雷也不劈了,风也不刮了。
连月亮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