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松开手,时雾便双腿瘫软地跌坐在地上,“你是如何搜我的魂。”
“我,我去重渊海底的藏宝阁,偷了几样法器……”
仙君衣袖猛地一动,倏然间转过身来,“什么!你还敢偷魔族的法器?你怎么偷的,你这样的修为,如何能偷得到!”
现在问题变得更多了。
时雾这样莽撞,想问题又直得很的个性。
去的又是藏宝阁那样重兵把守的地方,难免留下什么证据和痕迹。
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加麻烦。
时雾不敢欺瞒,将怀中的魔尊送他的法器扇子拿出,又扯开外袍,露出里面鲛纱羽衣的一角,“魔尊……送了我,很多很厉害的法器,还温补了我的修为,所以,我……我才能……”
时雾像是想到什么。
心里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希望仙君可以就此放他一马。
于是流着泪不断哭求道,“仙君,你看……就算我是冒认的,可他真的喜欢我,他把最好的东西去全都给了我,仙君,他人真的很好,很温柔。他待我去人间,他给我过生辰,他……我保证,我和他成婚后我一定不会让他再打上天界……”
这小仙鹿。
怎的脑袋根本转不过弯来。
仙君眼前渐渐发黑,刚刚苏醒来很多事情都如同一团乱麻教人理不清楚,可偏偏这问题的核心,这只闯祸的小鹿,竟还在心底抱有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简直愚不可及。”
仙君重回殿上,长袖微动,“他如今对你越好,才越是要命。”
终究是太小了。
三百岁的小仙鹿,又一直生活在蓬莱仙洲。
他不是狡诈,而是实打实的愚笨。
根本看不清事情的严重性,才会让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演变到如今
这般糟糕的地步。
时雾眼底渐渐浮现出疑虑。
“你看看他送你的东西。”
时雾袖中的扇子漂浮起来,在战神的法力控制下,扇面渐渐凝起一团霜雪,周遭骤然变冷。令人瑟瑟发抖。
这还没扇动呢。
凤凰尾翎在扇面浅浅绽开,只稍一动,便可听见凤鸣声回荡在殿内。
“上古神器,寒翎玄冥扇,是雪凤凰万年才生一枚的尾翎制成。”
“你这纱衣,是娶了鲛族纯种王室的尾鳍,被取鳍的王族至少数百年都会身体虚弱,神魂受损。就这样的东西,足足凑够九枚,才够织成这一件。”
“我的灵兽咬伤了你,他这一出手,直往上重天而来,险些让它魂飞魄散。”
仙君俯瞰着小鹿。
“你认真想想,你口中那人温柔的‘爱意’里,到底藏着多少暴虐,与嗜杀。”
小鹿脸色渐渐苍白如纸。
“他是魔啊。”
“你怎敢这般招惹他。”
时雾浑身颤抖着,似乎在仙君的点破里,才终于看清楚魔尊对爱人那极致的宠爱下,残忍的另一面。
“他今日可为你被咬伤一口打上仙族,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觉得他喜欢你,你觉得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怎能如此天真!”
“你这班戏耍魔尊,将你自己性命置于何地,将整个仙界置于何地?!”
振聋发聩的诘问声,将时雾心中的防线击溃,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簌簌流下。
他没想过事情会那么严重。
“他如今对你好,是因为他以为你是那曾经救过他的人,如果他知道你骗了他,他知道你根本不是那人。”
“他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的。”
时雾浑身彻底瘫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他想了好一会儿,朝着仙君一点点爬动,“仙君……”
“我知错了,仙君,是我错了……”
他没有救过魔尊。
就不该贪心地伪装成救命恩人。
不该去夺得魔尊的宠爱,不该去奢求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清衡似乎头疼不已,
“仙君,要不,要不……”
时雾似乎忖度许久,终是压不住哭腔放弃道,“我不嫁他了,我错了……仙君,我知道当年是你救了他……”
“你嫁他吧……你才是他心心念念真正的心上人……”
到这里,清衡才明白,时雾为什么偷盗法器也一定要窥探他的记忆。
“我没有救他。”
时雾有点懵,他呆呆地坐在原地,一点都不敢动弹。
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而且仙君刚刚随手施出的阵法,也正是当年魔尊真正的白月光用过的。
“可我明明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你在洞府里照顾魔尊……”
“不。”
仙君淡声道。
“你只是透过记忆中我的眼睛,看到了那个人,在洞府里,照顾他。”
时雾错愕。
怪不得记忆里,那二人的相貌,声音,总是如此模糊。
而且,时远时近。
原来搜魂的记忆,不是以第三人视角展现。
而是,主观的。
“那玉……”
“那玉佩,是我拾到的。”
“我与魔尊当时都身受重伤,被卷入到蓬莱仙洲此等上古秘境时,神魂都受重创,五感退化,自顾不暇。我无法辨认,秘境中那玄袍少年究竟是不是魔族,所以一直跟着他们……”
“从头到尾,我都从没看清过那二人的模样。”
时
雾脑子已经混沌了,他已经完全理不明白战神在说什么。
三百年前救下魔尊的不是清衡仙君,怎么可能。
“不可能,那人法力高强,穿着仙尊您的素色仙绛长袍,一模一样的,他随手用着和您一样的传送阵,怎么可能不是您€€€€”
“的确很像我。”
清衡沉吟,“可是,不是我。”
……不是仙君的话,他该怎么办。
他犯的错,岂不是毫无弥补的机会?
他已经欺骗了魔尊,他们都快大婚了。如果找不到魔尊真正的白月光,有点事情败露,他要拿什么去求得对方的原谅?
“现在,听我说。”
“既然你骗了,且有本事,真的骗到了。”
“那么这件事,就再没回头路可走。为了仙魔两界的和平,你必须将这场戏一直唱下去,记住了,在我找到真正的‘救命恩人’之前,你绝对不能在那个人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时雾捂着嘴。
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仙尊。
他竟然要自己€€€€
将这个白月光的身份继续扮演下去。
“为什么……”
时雾之前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以心安理得又满是甜蜜地享受着魔尊的宠爱。
可自从今日,仙君为他将事情一丝一缕地理清楚后。
他已经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多么愚蠢地滔天大祸。
让他怎么还能平心静气地,回去魔界继续“扮演”魔尊的白月光。
一不小心€€€€
就会死的啊!
“我演不了,我和那人完全不同,我法力低微,我,我就是一只小鹿……我……我甚至连那道传送阵都不会画,我根本不是他,我不是他……”
“仙君救救我,求您了,仙君……”
“我不要再回魔界,我知错了,我不要和魔尊成婚……我害怕……仙君,我害怕……”
说到底,事情走到今天这步,也是这只小仙鹿罪有应得。
是他贪心不足,还笨的可以。
现在才悔过,已经太晚了。
他的这点贪心,给整个上重天带来多大的隐患,清衡本该对他相当生气,他甚至可以考虑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时雾一人身上,将他捆了带去给魔尊发落。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