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
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从洞窟走向溪边。
他对那里一无所知。
他的心口一阵闷痛。
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测在他心头渐渐聚集€€€€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如何可能。
手中的命牌在一瞬间几乎要被他握碎,可又生生止住。
不行。
事情没查清楚,他不能一怒之下损坏小鹿的命牌。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他得听他解释。
命牌若是损毁,他会很疼的。
魔尊将命牌好生收好,强忍着心头的惴惴然。
一到传送阵在头顶札扎推动,仙气顿时被蓬勃的魔气侵染,浪潮汹涌着滚上,一瞬间将半座千极塔都淹没。
一阵锐响,金色地阵法破开云波,化作一片疾风骤雨。
魔气浓厚的云海自上重天的阵法处倾斜而下,在长生殿上下起了一场连绵不绝的,漆黑的雨。
时雾头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雨。
黑色长靴踏着雨水而来,却不被水花溅湿分毫。
时雾还躺在床上,昨天魔尊去了蓬莱仙洲,一时间忘情,把他做得太狠。他也是刚刚才苏醒,吩咐了下人做了百花蜜来。
还没等到百花蜜。
倏然回头,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瞳眸中。
那眸子里涌动着鎏金的暗光。
“小茸。”
魔尊喊他的名字,一如既往地轻缓,“你醒了。”
“还疼吗。”
时雾脸颊有些红,“没,没有很疼。”
“昨天是我太过火了,我好不容易带着你回去了蓬莱仙洲,一时动情,所以……”
时雾将头埋得更低。
耳朵尖都仿佛羞得通红,整个人如同熟透的鲜美果实,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十分的绝色。
在经过欲念熏陶后,展现出来的这种风姿,越发美得得摄人心魄。
几乎让人心神全乱。
“你还记得,你在蓬莱仙洲给我做的烤兔子吗。我有些想吃,不知,你什么时候能再给我做……”
记忆里有烤兔子吗。
他得仔细地再把那些记忆都捋一遍,实在是有些太不清晰了。如果没有该怎么办,他怎么才能给魔尊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烤兔子出来!
他是一只吃素的小鹿啊。
闻到烤兔子的味道就会吐的!
他做不了这个。
不行,不能说做不了。
不能慌,不要慌。
仙君说过,魔尊一直都很相信他的。
只要他心态稳住,一定就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先答应,拖着,没准过几天,魔尊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时雾笑意略略有些勉强,“好,好……只是许久不做,可能会,有些生疏。”
魔尊的眼神几不可见地暗沉下去。
第77章 假白月光小仙鹿(七)
他在撒谎。
外头的雨水更大, 几乎要将整个上重天被魔气侵染的仙云全都引来。
滚滚浓云盘旋在头顶不歇,令人感到无端地压迫。
时雾身为小仙人,法力低微, 已经有点喘不上气。
他伸出手去抓魔尊的衣袖,却被他退一步避开。
“尊……上?”
魔尊这时候, 才将怀中一直揣着的那枚素白的法力簪子拿出来, 他半蹲在时雾面前, 瞧见他的眼神从疑惑, 渐渐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这是你的东西吧。”
早在藏宝阁失窃案过去几天, 手底下的人便查出来,事发地遗落下了这枚簪子。
魔尊一眼就认出,那是那只小鹿最爱的法力玉珠簪。
可那时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让人继续去查。
他下意识地忽略掉所有有关于这个人的异样, 在重重早已不合常理的证据下,依旧从未想过€€€€
他会是那个奸细。
“我……”
小鹿脸色有些慌张, 他知道这件事瞒不过去了,勉强地扯出一点笑意,“我, 我很好奇藏宝阁里有什么东西,所以我……尊,尊上, 你, 你送了我那么多东西,不会因为我……就,就这一次……就……”
小鹿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魔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从那眼神里看出更多的东西。
“是啊, 你是本尊最爱的人。三百年前, 你于我, 还有救命之恩。”
他将簪子慢慢别回到时雾的头顶。
“不过是偷几样法器而已,若不是担心法器反噬伤害到你,整个藏宝阁的东西,本尊都可以任你予取予求。”
时雾说不上这是种什么感觉。
魔尊一如既往地放纵他,宠爱他,可是今日,那眼神里又好似藏着一条蛰伏的毒蛇。
错,错觉吧。
时雾紧张的背脊渐渐放松,“对不起,我保证,我再也不偷偷地去藏宝阁了。也不会再欺骗你。”
欺骗二字出来的时候,天空中顿响惊雷。
暗紫色的雷电将屋内照得清清楚楚,包括他的任何一点表情。
“是么。”
魔尊薄唇轻抿,俯瞰着这张姣好的面容,“只可惜,魔界自然还是有魔界的规矩,既然你也承认了,东西是你偷的,本尊,总得稍稍罚一罚你,才能止得住悠悠众口。”
什,什么。
时雾身上还疼着,他有些害怕地伸出手揪住魔尊的衣角,“不,尊,尊上,我可以把法器还……”
可魔尊却并未怜惜他。
“来人,关进冰牢里去。”
***
缚仙索将时雾浑身紧紧缠绕,这种绳索束缚下,他根本使不出什么仙力,浑身上下都瘫软无力。
他已经在这里被吊了一天了。
在这一天里,他仔仔细细地把从仙君那里偷来的记忆前前后后捋了一遍。大概捋清了六七成,实在是没看到什么烤兔子的画面€€€€
莫非,白月光给魔尊烤兔子的时候,仙君并未看到。
眼下到底如何是好。
寒牢中冰雪冻人,时雾的头顶和睫羽上都结出一层寒霜。
还好他身上的鲛纱羽衣还穿着,替他抵御了大部分严寒,可这骇人的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牢狱,时雾还是第一次见。
这边是传说中的寒牢么。
魔尊有时候狠起来,是真绝情啊。
不过是偷盗了几样法器而已,为何,为何竟将他罚得那样重。
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了么。
鲛纱羽衣是防御性的法器,可对于这
种日积月累的严寒,就算能挡得住九成九,剩下的那一缕,还是能冷得他浑身发抖。
他似乎想不明白。
魔尊连心都可以挖给他了。
为什么现在竟将他丢在这不管了。
周围魔气那么浓厚,风雪又毫无停歇,四周空寂,仿佛整个天地辽阔里只剩下自己。
是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
时雾脑袋混混沌沌的。
忽然之间,听见了头顶牢门开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