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头顶雷声乍然响动,声势浩大,宛如毁天灭地一般。
周遭雪白的风雪开始被魔气浸染得漆黑一片。
浑浊如墨染。
魔尊眼底,重新闪烁起殷红的光芒。
“你背叛了他啊,魔尊大人。是你,你主动带我去人间,你,你特意陪我过生辰,你让我许愿,你……”
周身风雪更甚,冻得小鹿牙齿打颤,舌头都快麻痹了,“你还挖出了心,你€€€€”
魔尊听到这些,眼神怔忪半瞬后。
随即却是怒火更甚,“你敢提这些!”
伸出手猛然掐上他细嫩的脖子,像是不堪其问一般迅速打断他的话。
“是你窃取了他的记忆,蒙骗的本尊!”
小仙鹿紧紧攥着手心,倏然之间,冷漠地刺痛魔尊内心深处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是啊,是我骗了你,尊上。”
“可是你看,你所谓的高尚的爱情,也不过是能被我用一枚玉佩,轻易骗来的东西。”
魔尊浑身陡然一震。
周遭风声渐大,几乎呼啸着盖过一切。
“你€€€€”
手指用力收拢。
眼前这只仙鹿如此脆弱,只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折断他的脖子€€€€
可是,他看那人痛苦的表情,紧了紧牙,却又最终缓缓松开。
他这一生杀过仙,杀过魔。
从未对谁,起过杀意,却让那人还能活。
时雾大口大口呼吸着,口鼻里都灌入风雪。
魔尊用力的闭上眼。
良久,下颚绷得紧紧地,寒声道,“你以为本尊真的被你骗到过吗!从始至终,本尊根本从未真正相信你是那个人!”
被抛下的时雾闻言,浑身一震。
魔尊回过头,凛冽的寒风吹动着他乌黑的长发,看上去那般冷心绝情。
对他毫无眷恋。
“他单纯善良,岂是你这种狡诈之人可比,他画法阵行云流水,他法力修为远超过你,他甚至能治愈本尊身上将死的重伤,你与他……”
“根本一点也不像。”
魔尊一掌擦过他的脸颊,狠狠击上他身后的地面,霎时间地面裂开一道可怖的缝隙,他似是有些慌乱,又像是无比绝情。
“如何装,怎么装!”
“不过是你东施效颦,你以为得到了他的记忆,就可以动摇我的魔心,你简直愚不可及!”
时雾的心头钝痛。
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那些画面。
原来,只有他觉得那些是美好的。
在魔尊看来,就连那些一起度过的记忆,都是虚伪又可笑的回忆。
是啊,他和他的白月光完全不同。
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脚底泥。
怎么装都装不像的。
原来,魔尊€€€€
从未混淆过他与那个人。
时雾不再说话,魔尊却好似完全没了询问的兴致,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蓦然之间一道闪身离开寒牢。
似是再也不想在这待下去,多留一刻都是莫大的煎熬。
“你不愿说,那就待在这里,给本尊好好反省。”
“不想承受断角之痛,就别动逃跑的念头。”
空旷的寒牢里,又只剩他一人。
***
魔尊回到长生殿,不出意外,仙界已经有好几位在这里等着。
为首的,正是刚刚才在重渊海面打过一场的清衡仙君。
魔尊看着他手中的千翎玄冥扇,眼皮猛地一跳。
再抬起来时,满眼暗沉沉的煞气,“仙君用我制成的法器,倒是用得很是顺手啊。”
“既是魔族的法器,自当归还。”
清衡冷淡地将扇子抛出。
魔尊伸手接住。
“不知仙族的人,魔尊是否也能果断还回。”
“一柄破扇子,就想换他?”魔尊冷笑一声。
仙君淡然道,“既然他不是尊上的爱人,那便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仙鹿,这扇子是万年霜雪凤凰唯一的翎尾制成,里面,应当还有魔尊的龙鳞,实在是世间罕有的法器。”
“怎么还换不回一只普通的仙鹿吗。”
“我还以为战神只知打战,原来,还舌灿如莲。”
魔尊微微抬起下颚,“扇子我收下了,藏宝阁的法器,你们看着顺眼的可以挑走是那样,只是,那只仙鹿是本尊的,谁也别想带走。”
“理由。”
魔尊似乎很不喜欢应对仙君看似温润,实则咄咄逼人的要人之法,“他知道本尊真正的心上人在哪儿,本尊怎么可能将人给你。”
“他不知道。”
仙君皱着眉头,“他用搜魂法器,搜的是本座的魂。不知魔尊是否觉得,本座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胡扯!”
魔尊一时间恼怒,竟是怒不可遏,“他怎么可能搜的是你的魂魄,他装那人装得如此像,本尊都分不……”
话头顿了一顿。
“……险些,就被他骗过去了。”
清衡似乎想到他不相信。
将刚刚时雾给他的法器拿出,正是那只小鹿偷走的‘梦盅’。
“他偷走的就是这个。”
仙君心中其实已经焦躁万分,他知道魔尊的手段,也知道他向来冷酷无情。他甚至不敢确定,现在的小仙鹿是不是已经浑身是伤,遭受如何惨痛的刑罚。
只要魔尊愿意提条件,他可以尽可能地满足对方。
他只想快点将他从魔界带走,从此好好地保护起来。
但是,越是急,越不能乱。
一旦乱了,不仅人带不走,还会惹恼了眼前这位魔尊,造成三界的灾难。
仙君看上去相当平静,“此物名为‘梦盅’,具体效用,魔尊应该比我更清楚。”
“魔尊如果当日没有打上灵浮殿,将我的火灵兽仙体尽毁,它可作证。那仙鹿的确三番两次地入了本尊的识海,窃走本座的记忆。”
“所以,他当日会被火灵虎咬伤。”
“所以,他会同意来仙族养伤。”
“因为本作与他,是旧识。”
魔尊眼底渐生戏谑,“哦?”
“照你这么说,他无端搜你的魂,你非但不记恨,倒是还护着他。”
“是。”
仙君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他骗过我,无妨。我知他本性不坏,自然不愿与他计较。”
魔尊缓缓站起,眼神如鹰一般紧紧地盯着他。
他也不知,仙君这几句话究竟是哪里冒犯到他了,竟让他心底的火气转瞬间滕然三尺高。
魔尊强忍着怒意,“你知他什么本性。”
“这小鹿最爱演戏,怕不是仙君也被他迷惑了吧。”
“魔尊不是最想知道您三百年前救命恩人的下落吗。”
仙君淡声反问,眼神却阒然,好似洞若观火,“怎么句句,都撇不开那只仙鹿呢。”
魔尊闭上眼睛,用魔气梭巡着,很快察觉到长生殿外,仙魔交界处似是有许多仙兵看守着。
向来以和为贵,从不主动挑起争端的战神大人。
这是头一回不担心仙魔两界动手了啊。
他缓缓站起来,“看来那只鹿,对仙君而言非同一般啊。”
“是。”
仙君依旧没有避讳,“我答应过他,会护着他。”
魔尊眼神渐生寒意,“你护着他,那本尊的心上人如何找出,仙君如此是非不分,竟要护着这样一位罪仙么!”
“他是不是罪仙,还得容本座带他回去询问后,才可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