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是他从前最愿意听到的话,可是眼下师尊提出,却好似让他莫名有些失落。
原来师尊,是真的想要和他当一对好师徒,而不是……
是他误会了么。
时雾眼神深邃,眼底还带着点脆弱的薄红,可里面却暗藏着寻常人看不懂的毒蛇一般的暗光。
唇角却还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意。
“阿雪。”
“你是为师最心爱的弟子,拜师都是要回礼的,只要你愿意,为师愿意将这一柄离水剑赠与你。”
离,离水剑?!
师尊佩戴了百年的仙剑,整个修元界谁人瞻仰的名剑,他怎么受得起!
“这柄剑,还是当年你师祖赠与我的,如今,我再赠你。”
他观察着季元雪的脸色,“你可愿意。”
季元雪沉默良久。
最终跪在地上,轻轻磕了个头,双手高举过头顶,“弟子愿意。”
“只是,这拜师礼,还有弟子契,只怕是要简陋些了。”
时雾拍了拍他的肩头,“你且转过去,我来赐你弟子印。”
说罢,借着离水剑里最后一点法光,在掌心凝
出一道仙决。
看着小徒弟毫无防备地闭上眼,将脆弱的后颈直对着自己。
时雾眼底迸射出狠毒之色。
他的确是要和季元雪结印。
可结的不是弟子印。
是道侣印。
是的,他骗了他。
当年他趁着镜渊毫无防备的重伤之时,借疗伤为由,挖走他的仙元替换给自己,是因为自己已有仙元。
可如今。
他仙元尽碎。
一招不可二用。
如果还想二次飞升€€€€
只能欺骗着季元雪和自己结下道侣印,再在他飞升之时,以证道的名义借着天雷将他斩杀在离水剑下。
如此。
他破镜飞升,季元雪身死魂落。
再无翻身的机会。
一道惊雷在天空中响起。
道侣印成。
季元雪摸了摸脖子后的印记。
眼神里竟似有些落寞,接过时雾的离水剑,“弟子定当尽心侍奉师尊,一辈子照顾师尊,永远和您都不分离。”
不分离。
不。
时雾耳尖地听见不远处隐约的雷声。
只怕是快了。
短则三日,长则十日。
也算是走运,季元雪对他竟然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他还真以为这是弟子契。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一会儿,系统发来提示音。
“恭喜宿主完成重要支线剧情,欺骗位面主,结下道侣印。”
“成功解锁最后一个恶毒剧情,用离水剑斩杀位面主,在他飞升之时,以证天道。”
***
魔界。
不周山底。
冰棺之内,魔尊本体眼睫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
周围的魔将见状纷纷面露喜色,跪倒一片,“尊上,您,您终于醒了!”
冰棺外,绮丽的佛桑花受到魔气的灌溉,靡红艳丽,在不周山的浓雾中缥缈而动。
佛桑花的色泽印在魔尊眼底。
他刚刚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境里的一部分场景,竟随着他的心绪起伏,在现世里幻化成型€€€€所以,冰棺旁边,才会如他梦中一样,盛开起佛桑花来。
梦中一切犹在眼前。
是梦,也是记忆。
在盛夏人世间山坡上,开满佛桑花的田间小径处。少年的他跟在白衣缥缈的师尊身后,问,“师尊,为什么我们要来凡尘界啊。”
师尊声音,高贵又缥缈。
“我最近窥得天机,命中,除却你,还应有一弟子。”
风吹动花影,香气沾染着他的衣袖。
少年镜渊激动之下竟不自觉揪住师尊的衣袖,“当真!”
“嗯。”
“我要有小师弟了,我终于要有小师弟了是吗!”
别的师尊徒弟都有十几二十个,只有他的师尊,上百年了,座下只有他一人。
而镜渊又是出了名的,修元界罕见的天才。
十六岁渡劫,十八岁飞升,二十岁破镜。
一个抵得过人家十几二十个。
“师尊,他在哪儿。”镜渊迫不及待先看看他未来的小师弟是什么样子。
师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眼底竟也浮现出一点笑意,“枫露山下,佛桑花旁。”
“他就在这。”
……
“师弟,这是送我的吗。”
小小年纪的孩子,脸颊白净,采着满怀的佛桑花,似乎考虑很久,才从里面拿出一朵,“这是给师兄的。”
“剩下的,都是给师尊的。”
镜渊忍俊不禁。
他这小师弟性格温柔体贴,长得也乖巧。
只看一眼就好似恨不能将他疼到骨子里去,别说什么修习,就是什么苦都好似舍不得他吃。
大抵也是这个原因。
他的修为总是没什么长进。
无妨。
他仙法差劲,大不了,他这个做师兄的一辈子护着他就是。
“你今日练剑没练,师尊赠你的离水呢,你怎么不戴着。”
“那剑太沉了,我有些拿不动。”
“不妨事,你还小。”镜渊宽慰道,“等再过几年,你也会像我一样飞升的。”
小小的师弟抱着那一大团佛桑花离去。
背影看上去也是那么地合人心意。
只见小孩走了两步,再回来,思考再三,再分了他一朵。
糯声糯气地说道,“罢了,再分师兄一朵吧。”
“师兄若是喜欢这花,日后要早早地和我说,我便替师兄也摘一些回来。这些,本来都是师尊的。”
镜渊哪里是看中那花。
他分明是打心眼里地看重他那小小一团的,特地从凡尘接上来的。
满身佛桑花香的小师弟。
一场旧梦初醒。
魔尊眼神阴郁。
自从上次一缕分魂见过时雾之后,那些早该死去的记忆,竟开始化作一场一场的梦魇不断折磨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我。
抚摸着下腹处。
仙元被生生挖出的痛楚,依旧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