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时,所以此刻。
满朝文武或是光明正大或是偷偷摸摸的瞄着与皇子们站在一起,表情很淡,明明是第一次上朝却仿佛像是来闹市中走一圈,一点也不胆怯,天子之威对他无效化的四皇子,暗暗地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从丞相家的三子突然变成了舔魔,到现在站在这里上朝,这位四皇子就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哪怕是四个皇子主动过去打招呼,五皇子亲亲密密的揽着他胳膊,他最多也就是淡笑一下,大一点的情绪波动根本没有。
就感觉什么呢?
满朝文武使劲的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词,就是众生平等。
在这位四皇子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和他看重的那个长得惊为天人现在守在殿外等他的护卫,其他人全都是平等的€€€€大概和路边的狗尾巴草是一个等级的吧,唯一的区别就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会摇尾巴而他们不会摇尾巴罢了。
...哦,丞相家的三子会摇尾巴。
糟糕,输了。
#奇怪的胜负欲突然出现了#
天子坐在龙椅上,半眯着眼看着金銮殿内的场景,嘴角一直挂着不高也不低的弧度。
今早在金銮殿外发生的事情早已有人上报于他,丞相家的三子赵子夜他印象颇深,因为老大看中了他,但是赵子夜这人他一眼就看明白了,不乐意和天家打深交道的一个小东西€€€€这个秉性就很对段氏一族的胃口啊。
故而他大手一挥发了道旨意,跑是别想跑的,被他那群儿子给看上了还想跑?想都不想要。
结果这都过去多久了,小东西聪明啊,知道钻空子,他又没给个限定日期,就一直拖拖拖,拖的老大跑丞相府跑的比来看他这个亲爹还要勤快,送礼物给这个小东西比送他的还要多。
不孝子!逆子!
老大这人霸道惯了,现在丞相家的三子就跟个兔子一样对着他的脸踹了一百零八jio奔向了并不想要他的老四的怀抱,还回头朝着老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大竟然也能忍着不当场把人给扛走,恐怕憋着火呢。
想到这,天子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瞅了瞅看似很淡然实际上那眼珠子都放空的段星白,突然开口道:“星白,你有什么要上奏的么?”
“......”
从‘哇,这就是金銮殿耶’到‘哦哦,我很有参与感哦’到‘emmm,这个上朝的效率和他以前上班的效率差不多,为什么治家不严这种事情也要拿到金銮殿来说,这不就是浪费时间吗’再到‘也不知道斩哥在干什么,我好累哦,我不想上朝了,呜呜我想回道观’,一开始的激动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段星白现在是心如止水的全程在跑神划水。
所以天子现在这么突然一问,段星白就跟上课跑神突然被老师点到起来回答问题一般,完全不知道对方问了什么问题,大脑和嘴直接分了家,开口就是一句‘儿臣不觉得有什么要上奏的,因为上奏的无效内容太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上奏的了’。
“......”
金銮殿内一片寂静。
连天子都稍微愣了愣,想着可以啊,不愧是朕的儿子,老四你一下子就说出了朕的心声!
对,这群大臣就是很烦,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拿到金銮殿来说,什么谁家的儿子打谁家的儿子了,什么谁家今天娶了几个老婆了...这点事儿不知道上个奏折吗?非得拿到金銮殿来说,烦!
“四殿下这话说的,不妥当吧?”有言官立即不乐意了,跳了出来,“四皇子未曾参与过朝政,自然是不太懂的。”
潜台词:啥都不懂你在这说个锤子,你就是个门外汉而已!
段星白:“......”
嗨呀。
我承认我是走神了,但是我不能容忍你说我不妥当。
我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上辈子不算,这辈子只有半岁的我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是个大宝宝哦#
段星白:“本皇子今日吃了一个鸡蛋。”
言官:“?四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大言不惭的你就是个蛋。”
段星白双手拢袖,语气还是那么的淡,眉头都没蹙一下,“从上朝到现在,东边水患南边饥荒的奏折上了两个,边境大寒将士们需要物资的奏折上了一个,歌颂天子名声的奏折上了八个,官员的后代打架的奏折上了四个。”
“民生问题了了,边境危防视而不见,尔等熟读百家,一个个现在却如同市井混人,丝毫不见为民做主,丝毫不考虑边境苦寒,只顾着自己痛快,只想着自己的那点个小家。”
言官:“......”
满朝文武:“......”
武将们的眼神顿时亮了:这个四皇子,和大皇子一样很关心将士们哎!
文臣们不乐意了,当即就开始群攻段星白,说他有辱斯文有辱礼法,而此时赵子夜立马站在了段星白这边,虽然他和四皇子都是咸鱼,但是现在四皇子一条咸鱼怎么能敌得过这么多的人,两条咸鱼力量大!
咸鱼家族永不认输!!
而且吧,他也认为段星白说的超对的,可他不能说。
因为言官们的嘴就跟刀子一样,而且文臣基本上都是抱团的,同一个恩科出来的,同一个师门出来的,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了,殊不知历朝历代有多少人是死在笔锋之下。
四皇子太莽了,会招来天子的厌弃的。
如果段星白知道赵子夜现在在想什么,那他绝对能笑出来声。
厌弃好啊,最好能一纸诏书让他立刻马上打包小行李滚回道观去~他就怕便宜天子爹不厌弃,他才不会考虑得到或者失去天子心,他也不怕得罪人,他一个无权无势只想着去清修的皇子,有什么好怕的呢?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段星白此时真实的写照。
就是可惜这条刚认识的咸鱼朋友跳出来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道观,这天家的水太深了,真的不适合咸鱼生活啊,咸鱼就要在太阳底下晒干生活的好吗?
段星白看着站在他前方力战群雄的赵子夜如是走神的想着。
赵子夜这人平日里就跟个包子一样,老老实实的跟着丞相和两个哥哥来上朝,然后再老老实实本分的下朝奔回家或者去上班,总而言之,众人知道他有才华,但是却并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的才华。
而此时。
而此刻。
如果之前说赵子夜疯狂朝着四皇子甩尾巴汪汪叫的小小修狗,那么现在一看到四皇子被围攻了,那小小修狗瞬间膨胀起来变成了藏獒,谁朝四皇子汪汪叫他就咬谁。
战斗力强的可怕不说,而且这人反应极快,根本不会在一些文臣们擅用的小陷阱上逗留,直接一爪子挠过去,爪爪见骨见血。
简单的讲,现在的剧情就是四皇子捅破了文臣们的肺管子,而赵子夜这个文臣世家出来的人还嗷嗷叫的给他叫好,为他逐条逐句的背刺文臣,一把又一把的刀戳向了文臣们的身上。
有几个人已经被赵子夜给气晕了,大呼有辱斯文,老丞相家门不幸。
老丞相:“......”
老丞相瞟了眼说他家门不幸的人,耷拉了眼皮。
本相都还没教训儿子呢,你倒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了,咋滴啊,你是本相儿子?你也配?
自古文武不和,只不过武将们的嘴比起文臣们来说的确是拙的,所以大部分时间武将们的确是被文臣们给压了一头的。
但是那是之前。
现在四皇子突然冒头,他们可不能看到难得为他们说话的皇子被文臣这么欺负啊,所以不知道是哪个武将开了头,悄悄的朝着文臣们下了黑手€€€€都是兵油子,可知道揍哪儿疼还不留痕迹了。
然后很快的,好好一个金銮殿变成了群战会场,乱的没眼看。
不过实际上,真正的文武大佬们都没有发话,老将军们眯着眼睛直笑,老丞相为首的阁老们也老神在在的看着热闹。
天子一只手托着下巴就这么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金銮殿,好像还挺开心的模样。
他可是注意到了,赵子夜那小儿拽着老四躲到一边去了,典型的拱了火之后跑路,老大和老二的表情不好看呐,老三一如既往的笑眯眯,老五已经站在了老四的身边,那眼珠子亮的呦,比夜明珠还亮。
混战持续了好一会儿,还是众人自己想起来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战战兢兢的看了眼坐在龙椅上托腮看着他们的天子,立马稍微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后就又恢复了秩序。
只不过在武力值这方面,文臣到底是吃了武将的大亏。
“打啊,怎么不打了?”天子笑着端了盏茶,乐呵呵道:“继续啊,朕还没看够呢。”
站在龙椅旁的总大监默默的垂下了眼皮€€€€天子的语气越不正经,就说明他此时的想法越不可捉摸。
金銮殿内一片寂静。
“都不说啊,那朕就说了。”
啪。
茶盏被天子放在了御桌上,发出了一声明明不大,却因为金銮殿此时格外寂静而显得很大的声响,令百官们不明显的抖了一下。
“朝廷重臣,一个两个在金銮殿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天子的语气并没有多重,只是那话却字字锥心,“不知道的还以为金銮殿是你们家啊,朕是不是该退位,让你们来这龙椅上坐一坐?”
“......”
“臣等罪该万死!”
文武百官当场就给跪下了,呼啦啦的跪了一片,除了皇子们没动弹,全给跪了。
“有什么不敢的呢,朕记得此前就说过的,与朝堂无关的事情少拿来说,递个折子朕看看批复就是。”
“结果呢,四皇子说错什么了么?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不是在你们的眼里,朕老眼昏花,看不清也听不清了?这天下大事还没你们的家事重要呐?”
“......”
武将们眨了眨眼慢了半拍,文臣们琢磨出来了,天子这是在给四皇子站台啊。
天子的心,偏到了四皇子那里。
“星白你也是,说话稍微委婉一点,这事儿朕可不给你担着,你总得想个法子来解决的。”
天子乐呵呵的朝着段星白点了点头,“来吧,你方才说大臣们是市井混人,那也得有个解决方法€€€€比如说,让他们不再这么混?”
段星白:“......”
实不相瞒,便宜天子爹,你现在要做的是勃然大怒怒发冲冠的把我赶出朝堂不允许我再上朝,然后丢下一句滚回道观好好反省没反省好的话不许回城的话,而不是一脸笑嘻嘻的想要看热闹的模样。
记住你的设定啊,你可是天子啊,可是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的天子啊!
“有一句话,叫做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虽然心里在叽里呱啦的摔盆砸碗,但段星白面上不显,而是拱了拱手后平静道,“没有经历过,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天子挑起了眉,“所以?”
段星白:“所以很简单,身受同感就行了。”
“既然上朝没有什么家国大事可以拿出来说说,自然表明了很多人是吃...闲得发慌,不若将他们给请去送军资吧。”
段星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明显的浅笑,“家眷不可带,最多带一个随从就够了。”
“将士们穿什么他们就穿什么,将士们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若是偷偷开了小灶或者将绫罗绸缎裹在身上,自然是违背天子之令,当斩。”
“而且天子应当派出可信任的人来进行监督,不然万一出了不必要的问题,也不公平不是么。”
“......”
金銮殿内依然是那么寂静。
仿佛是地老天荒般的寂静。
押送军资,一来一回至少三个月,现在天寒地冻,需要的时间会更多,而且比起武将,对身子骨没那么好的文人来说,冬天是格外危险的一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