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已经火速换上了一身寝衣,哈欠连连的爬上了暖烘烘的被窝,他边扯着被子给自己盖上,边带着点气音,迷迷糊糊的冲着外面说了一句。
“放心,他今天没有时间管我,你也别在外面嚷了,一边玩去,谁都不准再来打扰我睡觉。”
吩咐完文吉,池玉趴在枕头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在这里睡的香甜,殊不知,外面已经彻底闹翻了天。
今天是池大将军边关大捷,班师回朝的日子,举国欢庆,城外早早的就挤满了迎接池大将军回朝的百姓和官员。
池键尧纵身策马,身着威风凛凛的将军铠甲,手执一柄长枪,傲然领着身后的众将领从已经被开好路的京城官道上缓缓而行,道路两边,围满了来观看的百姓。
一个个的都一脸敬仰的看着马背上的池大将军,眸中满是向往的光亮。
池键尧如今虽已年满四十,但脸生的俊美,再加上常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如今更是一身的果决杀伐之气,就算到了这个年纪也不显老态,反而透着一股霸气侧漏,中年美大叔的感觉。
道路两边的一些妇人看着眼前池大将军这副气冲霄汉的英姿,更是不少都被迷得险些走不动道,激动的眼底全是崇拜之态。
这种场合不适合妇人露面,温氏带着众家眷在府中等着将军回家,而池锦明则是一早就到了城外亲自迎接自己的父亲。
池键尧端坐在马背上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时候,池锦明就骑着另一匹马,高昂着脑门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落后一步的位置上,看着周围那些百姓的崇拜模样,一脸的高傲满足。
虽扮演着狐假虎威的姿态,但他还没忘了今天要做的事情,眼底一闪而过了一抹阴毒。
策马向前了一点,他探着身子看着池键尧,有些忧虑的说道:“爹,我来接你的时候二弟还没有睡醒,我本是想要将他叫醒让他来接你的,但他院子里的下人说他吩咐过谁都不准打扰他睡觉,我心中挂念您,所以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来了。”
按理说,池玉才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公子,像今天这种来接大将军班师回朝的大事,他才是最有资格来的那一个。
池锦明就算心里再不忿,也没有理由说什么。
可不知为何,今天他去差人叫池玉的时候,竟得知他还在睡觉,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他巴不得池玉不来呢,如今他自己不愿意来,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所以,当时他就决定不再去叫池玉,直接自己一个人巴巴的赶了过来。
这种能在众民的面前抛头露面,接受万民敬意的大场面,他当然不想错过。
尤其是听到百姓中有不少人议论他是不是就是将军府的公子,一身英姿令人仰望不及的时候,心里的膨胀更是到达了顶峰。
池键尧离家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听到池锦明说池玉只想着睡觉,连他这个老爹回来都不愿意出来迎接,眉头顿时不悦的皱了起来。
但他想到池玉的身子骨,顿了一下,偏头问池锦明,“是不是又生病了?有没有差人去请大夫过去看看?”
他那个儿子身子骨有多差他是知道的,况且他以前也从没有像这样不知礼数过,兴许是又生病了?
池锦明听着池键尧语气中对池玉的关心,心中顿时一沉。
他压下心口的冷意,摇了摇头回道:“没有,昨天我和娘还有妹妹才特意去看过他,他身体挺好的。”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们几个在池玉那里吃的亏,他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平复了一下怒气,他脸上又换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张嘴,面露迟疑的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您知道,是关于二弟的……”
池键尧偏头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疑惑,“什么事?”
既然池玉没有生病,那还能有什么事情是关于他的?
池锦明一脸为难的张了好几次嘴巴,最后,还是一言难尽的叹了一口气,只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这种事情于我们将军府而言着实不太光彩,为了我们将军府的声誉,还是等您回去了之后再说吧。”
说完,池锦明便策马往后慢了一些,静静的又回到了池键尧的后面。
只不过,那双垂着的眸子里却闪过了一抹浓浓的狠意。
昨天虽然让池玉跑了,但现在府里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他们待会儿回到了将军府,他倒要看看,他这回该怎么办。
难不成他还能从将军府里面跑了不成?
池键尧被池锦明这通摸不着头脑的话弄的越来越疑惑,一双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几分。
到底是什么事情?
就在他准备再开口问什么的时候,路边的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杂乱的高喊声。
“放开我,我找池大将军有冤要申,你们别拦着我,放开我!”
为了给池键尧开道,道路两边都是有府衙的人把守着的,而这时,一名身穿艳红色衣衫的男子正一脸的悲戚,推搡着拦着他的衙役,想要往路中央去闯。
这么重要的日子,衙役自然不可能真的让他闯过去闹事,因此,不多时,好几个衙役就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扯着那人的胳膊就想要强行将人拉下去。
看到这个变故,池键尧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那还在嚷嚷着的男子,他犹豫了一下,冲着那几名拉着他的衙役摆了摆手。
“将人放过来。”
那几名衙役有些犹豫,但池大将军本人都已经发话了,他们自然也不敢不从,没多想就直接将人放了。
那人一被松开就跌跌撞撞的朝着池键尧的马前扑了过去,直接噗通一声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大声哭诉着开始磕头。
“池大将军,小人有冤要诉啊,还望池大将军能为小人做主。”
池键尧见状,脸色已隐隐有些不愉,他高坐在马背上,不解的看着那人,出声说道:“本将军虽执掌兵马大权,可却并非断案的府衙命官,你若是有冤,不该来找本将军。”
第14章 始乱终弃
跪着的男子一听,立刻匍匐在地,用更高的声音扬声喊道:“可小人这冤,就只有大将军您才能申啊,求大将军能大发慈悲的替小人做一做主啊。”
见到这一幕,周围围观的那些百姓都一脸的好奇,开始嘀嘀咕咕的交谈起来,讨论着眼前这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池锦明见状,也上前一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怒斥马前的人。
“大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敢只身拦截大将军的路,本公子看你是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将此人拖下去。”
他原本是见池键尧似乎不太想管这事,想要在他的面前表现一番,顺便还能在今天这种高调的场合上出出风头。
不曾想,池键尧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微沉,偏头斥了他一声,“退下。”
不管这男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今他都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是有冤要诉,而他身为兵马大将军,岂能连此人所冤为何都没有听,就直接这么不明不白的将人给打发走?
当着满街百姓的面,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的话,那他池键尧成什么了?
池锦明被池键尧这一声怒吼斥的背脊一凉,见他脸色不愉,他立刻想要解释,“爹,我只是……”
在池键尧越来越难看的面容之下,池锦明声音一顿,不敢再多说什么,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立刻乖乖的退了回去。
池键尧见此,才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落在了眼前那男子的身上,大手一挥。
“既如此,你便说说,你有何冤要诉?”
那男子闻言,跪在地上直起身子,伸手抹了一下泛着泪光的眼角,忽然毫无预兆的怒指池键尧身后的池锦明。
“小人要状告池大将军的大公子池锦明,告他始乱终弃,心思歹毒,欺骗小人的身子和感情。”
此言一出,整个现场都落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定住了身形,张着嘴一脸愣愣的看着那地上跪着的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池键尧呆滞了须臾,更是险些一个不稳从马上摔下来,他握着长枪的手都在微微的打着颤,不可思议的拔高了声音,咬着牙问道:“你说什么?”
如果他现在的眼睛没有瞎了的话,眼前这个一身艳红色衣衫的人是一名男子不错吧?
一名男子状告他的儿子对他始乱终弃?
甚至还欺骗了对方的身子和感情?
身子?!
还感情?!
底下跪着的男子像是觉得刚才的话对池键尧的冲击还不够大似的,满脸泪花的用力点了点头,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已经完全呆滞下来的池锦明,控诉的话接连不断的从口中溢出。
“小人状告之人就是池将军您的大公子池锦明,他利用花言巧语骗的小人和他在一起,说他现在虽然只是将军府的庶子,但府里的嫡公子是个病秧子,用不了多久就该死了,等到那个时候,整个将军府都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他说会许诺小人一生荣华富贵,让小人风风光光的做他未来的将军夫人。
小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甚至为了他还跛了一只脚,可谁曾想,前段时间,他忽然对小人说他喜欢上了春风楼的一个男小倌,已经对小人腻了,所以让小人以后都不要再缠着他。”
他说的声情并茂,一张脸上满是泪痕和伤痛,几乎是见者痛心,闻者落泪。
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他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呜咽着继续往下说。
“可将军,小人以前就是一个没什么大能耐的伶人,之前一直都是靠在戏班子里面登台表演为生的,如今跛了一只脚,更是连台都登不了了,池大公子若是不再要小人了,这可让小人以后如何过活呐~”
说着,他似乎是觉得自己以后都生活无望了,竟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捏着自己的袖子边擦泪边委屈的大声哭了出来。
那嘹亮的哭声,听的在场的众人是一阵的心惊胆战。
池键尧更是彻底的黑了一张脸,气的五官都隐隐的有些扭曲了。
刚才那男子扑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一只脚确实有些跛。
至少,在这上面,这人是没有说谎的……
念及此,他转头看了一眼张着一张嘴像是已经傻了的池锦明,心中一怒,直接扬起了自己手中的长枪,一个横扫将人从马背上扫了下去。
池锦明像颗球一样被他打的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混账,你最好能好好的跟老子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池锦明毫无防备的被池键尧一枪打落在地,摔的浑身的骨头都几乎快要错位了。
他痛得满脸扭曲,这才终于从刚才的那一幕里反应了过来,忍着疼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池键尧的马腿边上语无伦次的解释。
“爹,我……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人……这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啊。”
这都什么情况?
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他简直连一句都听不懂。
他什么时候用花言巧语骗他跟他在一起了,又什么时候对他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还将军夫人……
他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让这玩意做自己的夫人?
况且,他喜欢的明明是女人好不好?
是那种娇滴滴的,软软嫩嫩的女人啊,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硬邦邦的大男人?!
就算池锦明这么说,池键尧阴沉的脸色依然没有丝毫缓解,他低头瞪着他,怒气冲冲的道:“不认识?不认识人家能专门挑这样的日子,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找你老子喊冤?”
今天的情况有多特殊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就都会知道。
贸然拦将军的路更是大罪,这男子若非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又怎会敢做出这种指不定还有可能会掉脑袋的事?
池锦明现在简直都要哭了,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一张脸上除了刚才从马上摔下来时在地上蹭到了的伤痕,就只剩下了满脸的涔涔大汗。
“可我……我真是……真是不认识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