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玄珞羽细想，卫峰便如实回了一句。
“是江宜最大的勾栏之地，里面多是些男倌儿。”
此言一出，玄珞羽整个人都愣了下来。
周身瞬间聚起了一股凌冽的寒意，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盯着卫峰，声音冷沉的问道：“你说什么？”
听出来玄珞羽动了怒，两名属下一惊，立刻齐齐的俯身朝着他跪了下来。
“是属下等失职，请太子责罚。”
玄珞羽感觉两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一想到柳元居然去了那种地方，他就一点也压制不住自己心里那股不断汹涌而出的怒意。
伸手指着眼前的两人，他怒道：“你们……你们两个给本太子说清楚，他为何会流落到那种地方？本太子给他的那些钱呢？还有，你们为什么不管他，为什么不将此事禀报于本太子？”
好长时间没有见玄珞羽发这么大的火了，林宇和卫峰两人瑟缩了一下，匍匐着身子回话。
“其实，我们这么做，也是在尊重柳元他自己的想法。”
“他自己的想法？”玄珞羽睨着他们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是他自己非要去那种风尘之地的？”
两人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的回道：“确……确实是这样没错。”
玄珞羽怒甩了一下衣袖，扬声斥道：“胡说，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自己跑去那种地方？”
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何事？
他一直以为，这几年柳元在江宜过的很好。
结果却没有想到……
林宇和卫峰两人吓出了一脑门的汗，急急的解释。
“是真的太子，当初我们带着柳元来到了这里，原本的确是想将他安置在您给他买的府邸中去住，但他死活不肯，只住了一天就主动离开了，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总不能强制关着他，最后也就只能随着他去了。”
玄珞羽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意又问道：“那钱呢，当初本太子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他欣然的接受了那些钱，什么也没有说吗？那些钱足以让他安稳的度过一生，既然如此，为何他最后又会沦落到那种地方？”
当初是卫峰和他汇报的这件事。
卫峰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回道：“此事说来话长，只能说是机缘巧合。”
第763章 亲自去找柳元
当初柳元被送到江宜的时候，已经对玄珞羽心灰意冷。
玄珞羽想要的始终只有皇位。
他那样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和他这样一个卑贱的太监有什么结果。
他早该看清，早该放下的。
只是有些东西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明明知道皆是一片虚妄罢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总是会痴心妄想，想着也许再努力一些，再尝试一次，说不定就有可能会拥有那件令人向往的东西。
而最后，只会落得一场空。
柳元看开了，也想明白了。
就算是虚妄的水中月，镜中花，也不是他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既然决定了要放弃，那就要放弃的彻彻底底，狠下心来斩断与玄珞羽有关的一切。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如果不狠心一点，他可能永远都无法摆脱那个名为玄珞羽的情网，一辈子都要深陷其中。
所以，等到了江宜之后，他没有住进玄珞羽买的府邸，至于玄珞羽给的所有钱，也被他一次性全都捐给了别处的难民。
他就这样孑然一身，带着一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走的彻彻底底。
只不过，柳元知道，玄珞羽派来的人仍在暗中跟着他。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如同一片只能随风而起的飞絮，所走的每一步皆身不由己。
就在柳元感觉前路迷茫之时，他偶然撞见了倚栏阁的人深夜在街头抓人。
那是两名相貌清隽的书生，在赴京赶考的途中被人诓骗卖到了倚栏阁，他们一起偷偷的跑了出来，结果却被倚栏阁的人紧追不舍。
柳元看着那两名书生，心中思绪万千。
他们不像他，他们有着大好的前途，心里装着宏大的抱负，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成为一个可以为朝堂效力，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人。
可能是当时柳元的情绪太过感伤，也可能是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受难，他主动走上了前，在那两名书生被带走之前出面阻拦住了倚栏阁的人。
即便他自己低贱如尘，可却仍想要拯救另外两个即将被拉入泥潭的灵魂。
倚栏阁的老板是一个年纪并不算大的女子，名唤江棠。
柳元原本是想着，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和玄珞羽有交集，求他的属下借钱赎下这两名书生，就当是他这几年为了玄珞羽所做的那些事情的报酬吧。
若是能换来两个干净的灵魂，他当初所有的付出也许就不算是毫无意义。
然而，令柳元没有想到的是，倚栏阁的老板见了他之后，却并不想要钱，而是提出用他一个人来换两名书生的办法。
只要柳元愿意来他们倚栏阁，他可以不卖身，甚至还可以不卖艺。
柳元答应了……
他知道他无法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摆脱玄珞羽的人。
也许，也许玄珞羽知道这一切之后，就会觉得他脏，觉得他堕落，懒得再费心管他了。
果然，一段时间之后，玄珞羽派来盯着他的那些人全都走了。
他和玄珞羽，从此真的变成了陌路人，再无任何瓜葛。
这样……甚好。
……
卫峰不敢再瞒着玄珞羽，将柳元来到江宜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当初他没有和玄珞羽说柳元进了风尘之地的事情，主要是因为那个时候三皇子的人还在盯着他们，当初玄珞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救了柳元已是冒险之举，若是被人发现此事，于他而言定然会很麻烦。
而且那个时候玄珞羽自己也说了，将柳元送走之后，柳元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全都由他自己选择。
他们之间……再无瓜葛。
玄珞羽听完卫峰的话后，情绪久久无法平静，脸色冷沉的不像话。
卫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番话。
“不过太子您大可放心，属下并不是真的一点也没管他，属下在这里安排了城南的刘员外在暗中照看他，他就算身在那种地方，可如果不是他自愿的话，也不会吃什么大亏的。”
可尽管如此，玄珞羽的怒意还是没有消减半分。
低头冷睨着卫峰，他沉声下令，“你，擅自向本太子隐瞒此事，等回去之后，自罚五十鞭领罪！”
卫峰不敢为自己辩解，垂首应道：“是，属下知错了。”
玄珞羽又扫了一眼低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的林宇，接着道：“还有你，同样知情不报，回去之后一起领罚。”
林宇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老老实实的领罚。
“属下领命。”
玄珞羽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着此刻正在那种地方的柳元，他毫不犹豫的吩咐道：“现在，立刻去将柳元给本太子带过来！”
他绝不允许柳元继续待在那种地方。
似是没想到玄珞羽居然会这么说，跪在地上的两人皆是一怔，“什么？”
卫峰连忙劝道：“太子万万不可，这不合适，我们现在住的可是李郡守的府邸，怎可带一名男倌儿回来？而且您现在可是当朝太子，这种事情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的话……”
听着卫峰口中的‘男倌儿’一词，玄珞羽感觉自己的心口处像是堵了一大块硬石，硌得他生疼。
他双眉紧紧的皱着，开口打断了卫峰的话，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你们去不去？难道是想抗命不成？”
林宇和卫峰两人吓的脸都白了，急急的说道：“属下不敢，但此事非同小可，还望太子您能三思而行。”
玄珞羽现在三思不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想了想之后，直接甩袖说道：“算了，备马车，本太子要亲自去一趟那个什么倚栏阁。”
话落，玄珞羽直接绕过了他们，抬脚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两人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大着胆子还想要劝他，“太子，这……”
玄珞羽脚步不停的走出房间，斩钉截铁的下令。
“去备车！”
两人实在是劝不动他，最后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求他换一身低调点的衣服，然后便驾着马车直奔倚栏阁的方向而去。
马车停在倚栏阁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第764章 相见
而这种勾栏瓦舍之地的热闹与奢靡，此时才刚刚开始。
江宜的百姓们大多生活富裕，多是些追求纸醉金迷，淫靡生活之人，风尘之地的发展尤盛。
倚栏阁和别处的风尘之地不同，这里的风尘之人，皆是一些容貌甚佳的男倌儿们。
因此，会来此处的人，大多都是些有龙阳之好的男子，甚至偶尔还有少数女子们。
穿过大堂，丝竹之声与宾客的笑闹声萦绕于耳畔。
台上，两名伶人正在抚琴弹奏，轻柔的纱幔隐隐约约的倒映着两具身穿薄纱的身段，那身段虽纤细，但仍是一眼便可认得出来，台上之人皆是两名男子。
台下，宾客的叫好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哄闹着。
听的久了， 竟也习惯了。
二楼的一间厢房之中，靠窗的位置处正好可以毫无遮挡的欣赏楼下台上的表演。
柳元坐在酒桌边，纤细的指尖上端着一杯酒水，一身绫罗红衣衬的他那张原本清丽的面容上都染上了三分娇态，看得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双眼发热。
男子是当地的一位富商，姓王，家中经营的是丝绸生意，看年龄应已将至不惑之年。
此人体型较胖，肥肉横生的脸上带着一抹淫邪的笑意，连那双本就细小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模样看着有些令人倒胃口。
他便是昨日砸重金，只为让倚栏阁的飞絮公子陪一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