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阮皱眉,不太赞同:“怎么不安全?”
“大学宿舍都是上床下桌,要爬楼梯,你如果头晕摔了来怎么办?”顾修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你血型特殊,万一受伤出血情况会非常严重的。”
“嗯……”纪阮垂下眼,似乎开始认真考虑顾修义的话。
包子不烫了,他裹着油纸慢慢啃,一个大肉包有他半张脸那么大。
“可是我&¥%……”纪阮说话含糊不清,刚开口就停住了。
他的家教一直都是嘴里有东西时不能张嘴说话,便用指尖稍微遮住嘴,垂下眼帘慢慢咀嚼,腮帮子鼓起一小块,也像个小包子。
顾修义视线没法从纪阮脸上移开,真是好斯文的吃相。
他把豆浆往纪阮手边推了推:“咽下去再说。”
但他没想到的是,纪阮一口包子要嚼非常久,等到他完成吞咽舔了舔亮晶晶的唇珠时,顾修义已经快要立地成佛。
“可是我这两天没有头晕了,”纪阮拿纸巾按了按唇珠,“而且你不是给我买了糖吗。”
顾修义油盐不进:“不止低血糖会晕,贫血也会,你的贫血目前并没有好转。”
驳回理由二。
“有那么夸张吗……”纪阮咬着吸管:“我们学校不是要求大一必须住校吗?”
顾修义抿了口黑咖啡:“如果有正当理由是可以申请走读的。”
纪阮抱着豆浆杯考虑半晌,思索着顾修义给出的种种理由,最终发出灵魂质问:
“可我是上学又不是参军。”
学校也不是龙潭虎穴,怎么就不能去了?
顾修义指尖一顿,面对纪阮满是疑惑的大眼睛,短时间竟然无法立刻反驳理由三。
他犹豫片刻,偏过头,目光对准流理台边哼小曲的赵阿姨:“赵阿姨,您怎么看?”
他相信赵阿姨一定会和他站在统一战线,帮助他说服纪阮。
“啊?问我啊?”赵阿姨拿着抹布笑起来,“问我干啥呢?”
纪阮也把身体面相赵阿姨,郑重道:“非常需要您的意见。”
赵阿姨地位突然提升,变成谈判的主导方,一时有点缓不过神。
“呃……那什么,”她想了想,笑眯眯地看向纪阮:“阮阮很想住校吗?”
纪阮坐得很端正,像被问话的小学生,语气又有点小忧郁:“是有点,主要我从来没住过宿舍,也想感受一次的……”
赵阿姨最受不了这种眼神,当即母爱又泛滥了,舞了舞抹布:“哎呀小顾,你看阮阮自己都说想去了,大学生活多重要啊,以后会成为人生很美好的回忆的,就让他去吧。”
“……”
顾修义突然孤立无援,和他相处二十年的老阿姨,竟然直接站队只照顾了两个月的纪阮,只因为那孩子会随时随地释放可怜。
顾修义面上还是不显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冲纪阮点了点桌面:“再吃口包子。”
纪阮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胃:“吃不下了。”
他又蔫了,每次都这样,一不合他的意他就蔫嗒嗒找地方靠着,唇珠都没先前粉了!
顾修义心烦意乱,道理讲不通又不能凶人,还不能把自己要搬回来的事告诉纪阮。
这个时候说,又不让纪阮走,不就变成了逼纪阮和自己住一起吗。
顾修义做不到这样,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
他一刻不答应,纪阮就继续歪在椅子上蔫着,好像在比谁更持久。
真是找了个活祖宗回来。
“好,好……”半晌,顾修义妥协了:“去吧,搬搬搬。”
他跟纪阮对峙就没赢过。
“真的?”纪阮眼睛一亮,瞬间好了。
立马又捏着包子啃起来,还没凉,味道依旧鲜美,纪阮幸福得眯起了眼睛:“谢谢顾老板。”
“……”
虽然知道纪阮刚才的虚弱不是真的,但看到他这么快就满血复活,顾修义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心里的石头堵得越来越厉害。
他盯着纪阮的唇珠看了片刻,冷冰冰道:“蓝色的。”
“嗯?”纪阮啃着包子抬起头,嘴里有东西不愿意说话,发出个带着波浪号的尾音。
顾修义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你的洗脸盆,选蓝色的。”
纪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修义应该是看到他的好物清单了。
在这个家里,顾修义还是需要有一点话语权的,哪怕只是一个脸盆,纪阮非常理解这点。
“没问题,”纪阮大大方方笑起来:“这个可以听你的。”
他这个笑异常明艳,像窗外院子里初夏时会开的玫瑰花,也像顾修义小时候吃过酒酿圆子,酒窝里浸着酸酸甜甜的味道。
顾修义沉闷滞涩的心绪因为这个笑忽然被熨平整了,他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像个变色龙,所有的情绪转变都在一念之间。
而这个一念之间,百分之九十是因为纪阮。
这个清晰的认知让顾修义心头重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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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个晴朗的周末,京大新生结束军训。
纪阮两手空空先去宿舍踩点,顾修义带着宋岭大包小包帮他搬行李。
“叮€€€€”
电梯门打开,入眼是宽敞的宿舍走廊,虽然是男生寝室,但比想象中干净清爽很多。
“不错啊,”宋岭在顾修义身边说:“这都装上电梯了,咱上学那会儿全靠两腿驱动。”
顾修义面色沉沉,看上去兴致很一般,敲响601的门:“有什么用?一层楼这么多学生就配两部电梯,上下课高峰肯定挤。”
纪阮那小身板要能挤进来,就让纪阮跟他姓。
宋岭瞅着顾修义耷拉的嘴唇,摇摇头,这几天老板嘴角都是这种弧度,去公司晃一圈能把整个顶层吓个半死,纷纷担心是不是要破产。
宋岭已经被无数人抓着拐弯抹角打听公司近期的财务状况。
谁能想到老板的司马脸只是因为小夫人要住校了呢,这种家事宋岭也不好外传,只能故作高深地打哈哈,可员工们好像更害怕了。
宋岭在心里长叹一声,充分发挥专业素养,“老板你说得对。”
门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下一秒“咔嚓”一声被打开。
601在走廊角落,面积比别的寝室多出来一小块,采光也好,纪阮的脸随着明亮的自然光出现在眼前,身后还带起了一小阵风。
他皮肤白白的,眼睛弯弯的,头发蓬蓬的,身边环绕着柔和的光晕,像只小天使扑腾着飞过来,连宋岭看了都赏心悦目,别说顾总。
顾总早就春风化雨,先前的阴沉是什么?不存在的。
宋岭把行李推进去,里面所有室友都在,几个人围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副打乱的扑克牌,看上去正在玩游戏。
“我给你介绍一下哦,”纪阮拉着顾修义的衣袖笑着说:“我室友,李遇,秦山,还有韩小林你认识的。”
美术系的李遇,金融系的秦山,一个小眼镜一个小胖,看到这种架势眼睛都有点直愣愣。
纪阮还是很温和地笑着,又非常自然地开口:“这位是我先生,他叫顾修义,旁边那位帅哥是他的好朋友加助理,宋岭。”
宋岭颇具亲和力地给大家打了个招呼。
顾修义被纪阮一句“先生”大大取悦了,脸上的笑流露得自然而然,把几个精致的包装袋放到小桌上:
“你们好,初次见面,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就带了点小零食,纪阮身体不太好,以后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他。”
毕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又是本校的传奇校友,两个新室友都很拘谨,坐立不安的。
“顾总好!”
“顾总客气!”
“顾总您坐!”
顾修义笑了笑:“不用了,我帮纪阮收拾一下就走,我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
他找到纪阮空落落的床位,挽起衬衫袖子,和宋岭一起连床带桌擦了一遍,又帮他把床上用品包括床帘都装得整整齐齐。
纪阮只用自己整理下书桌,把招财猫和糖果罐拿出来摆好,给室友们分糖,还喂了顾修义和宋岭一人一颗。
当然宋岭那颗没能投喂成功,顾修义半路握着纪阮的手腕拦截了,宋岭自己接过来放进的嘴里。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后,顾修义把纪阮带到走廊上聊了一会儿,房间里空下来后,几个室友才松了口气。
李遇推了推眼镜扒开零食袋看了看:“哇,全是死贵死贵的进口牌子,这几袋得好几千吧……”
秦山趴在韩小林肩上,神情涣散:“韩哥,那真是顾老大吗……我每天在财经新闻里看的顾老大?”
比他俩多见过几次的韩小林摇身一变成了韩哥,架子一下拿捏起来:“瞧你们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顾老大怎么了?老大也是男人,是男人就得结婚,以后多跟哥学学,处变不惊,习惯就好。”
几个人选了包零食打开分着吃,李遇感叹道:“不过我瞧着顾总对纪阮挺好的,和想象中的还有点不太一样呢。”
秦山也有同感:“对对对,我以前去听顾总演讲,他一直都很严肃,没想到私下还挺平易近人的。”
“可能也是分人的,要不是因为纪阮,咱们哪能看到他私下的样子?”
“有道理。”
韩小林是为数不多知道纪阮协议结婚的人,想了想觉得私下要是一直被讨论,纪阮可能会不方便,斟酌片刻,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不过咱以后还是少提顾总吧,你们不知道,纪阮他脸皮薄,一说就害羞可难搞了,咱就平常相处吧。”
“那是当然,”李遇说:“在外面我们不会多嘴的。”
秦山附和:“听韩哥的。”
“好兄弟,”韩小林满意地笑了,举起零食当酒杯:“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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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阳光灼热,纪阮低头眯了眯眼,被顾修义拉着手腕挪到了背阴处。
顾修义抱着胳膊,沉默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叮嘱了几句:“自己住校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纪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