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纪阮就靠在床头捂着胃,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他喉结滚了滚,脖颈浮着一层细汗,闭着眼对韩小林说:“你下午满课,先走吧。”
“那怎么行,”韩小林不放心:“我哪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纪阮缓缓睁开眼,唇角带笑:“有医生啊。”
他烧得眼睛雾蒙蒙的,眼尾有点红,像哭过一样,韩小看了会儿,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人。
怎么有人他妈的能病得这么好看?
操蛋的是那人还是他兄弟。
更操蛋的,他兄弟的美貌不能共享。
“行吧,”韩小林站起来,压低声音:“那你睡一觉,我晚上再带饭过来。”
纪阮阖上眼,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回应了。
韩小林走后,校医来喂纪阮喝了口水,纪阮自己下午也是满课,休息了会儿,拿出手机给老师们发消息请假。
顶上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是白安格,纪阮皱了皱眉,按下拒绝。
没过两秒,又弹出一条。
纪阮烧得眼眶都痛,一直盯着手机让他有点想吐,他按按太阳穴,直接忽略这条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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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韩小林上了一下午的课,突然收到顾修义的短信,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也不去猜顾修义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战战兢兢点开。
[韩小林同学你好,我是顾修义,我联系不到纪阮,请问他和你在一起吗?]
顾总不论表现得再怎么亲民,总还是有股杀气在身上,韩小林隔着屏幕手都哆嗦两下,连忙回复:
[他有点发烧,早上我陪他去了校医室,可能挂着水睡着了,我在上课待会儿下课还会去看他的。]
那边停顿了两分钟,韩小林盯着屏幕完全没工夫管老师。
[我知道了,不耽误你上课,我会去接他回家。]
韩小林看到这行字,立马脑补出自己好朋友在全校的注目礼下,被帅气的男人抱上豪车的玛丽苏画面,有点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好的顾总,那我等下就不去校医室了。]
那边回得很快:[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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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阮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睡得很难受,耳朵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也闷得喘不上气,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有人在拍他的手臂,还晃他的肩,纪阮倒吸口气终于睁开眼,像被人从昏暗的沼泽里拉出来,意识混沌,视线不聚焦。
校医站在床边嘴唇一张一合像在跟他说话,头顶的白炽灯晃得纪阮看不清她的面容。
纪阮闭上眼,想听清校医的话,耳后却突然袭来一阵剧痛牵连起强烈的耳鸣,像从耳道深处炸开一座火山,烫得纪阮痛呼出声,眼前泛起一道道白光。
校医压着他的胳膊安抚,可纪阮完全听不见她说的话,耳后的神经胡乱跳跃让他头痛欲裂。
“我怎么……”
纪阮张口就愣住了。
他也听不见自己的话了。
耳朵里有声音,却像是老旧黑白电视闪着雪花的滋啦声,时而强烈,时而又弱下来伴随着阵阵轰鸣。
校医在他后背拍了拍,掏出手机快速打字:[现在叫你家人接你回家,可以吗?]
纪阮眼眶很热,努力吸了吸鼻尖,眨眨眼。
头顶又被校医鼓励地拍了拍。
他伸出手想拨通顾修义的电话,界面却突然弹出来电显示,正是顾修义。
校医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纪阮点点头,校医便直接接听电话。
纪阮只能看到她嘴唇开开合合,却什么都听不见,抬起手背挡住眼睛。
这是他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灭顶的恐慌。
原来听不见声音真的很可怕,就像被隔离在真空罩子里,和整个世界永世隔绝。
纪阮都能想象到,自己张嘴时发出的声音会是怎样怪异的语调,说出的话大概不能称作为话,只是一段难听的音符。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修义好像来了,开门时外面潮湿的空气飘到脸上,紧接着耳畔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
“输了一下午液温度降了些,但烧一直退不下去,”校医来到顾修义身边:“我看他戴了人工耳蜗,怕再烧下去会影响听力,我们这里条件不够,家属还是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床前的男人穿着件素净的黑色风衣,是很不好亲近的长相,但抚摸少年耳廓的动作却很轻柔,声音很低地说了声谢谢。
纪阮已经没打吊针了,刚才耳朵痛挣扎时回了血,校医扒掉针头后给他处理了伤口,手背上贴了块医用胶布,但此刻渗出些血出来。
顾修义轻轻握住纪阮的手腕,把他挡着眼睛的手拉下来,才发现纪阮哭了。
他好像很害怕,满脸都是泪痕,薄薄的眼皮肿起来,睫毛湿哒哒的。
校医看到床前男人的脊背都僵了僵,唇角抿得紧紧的,却用指腹很轻很轻地抚摸少年通红的眼尾。
然后将人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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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总追妻小妙招③€€€€当那个命中注定要抱走他的王子(玛丽苏版
第22章
再次醒过来眼前依旧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却不再是校医院那个,没有开灯,不会刺眼。
纪阮只愣了一瞬,不顾头晕立刻敲床试图弄出些声响。
好像还是听不清。
纪阮心头腾起浓重的恐惧, 挣扎着要起身, 却被一双手按住肩头压了回去。
那双手的温度很熟悉,隔着病服传到皮肤上也让纪阮感到安心。
顾修义的脸出现在眼前, 鼻梁挺嘴唇薄, 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静, 只是手指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耳廓, 在他耳后放上体外机。
声音充斥进耳朵时纪阮本能地倒吸一口气, 然后他听见了窗外的雨声。
“嘘, 没事了,”顾修义手掌覆在他耳畔, 声线清晰悦耳:“听得见了?”
重获听力的喜悦不亚于得到新生, 纪阮鼻尖一酸, 试探地“嗯”了一声。
他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纪阮嘴角一瞥, 怎么办, 好感动……更想哭了。
但不想在顾修义面前丢人。
顾修义看他嘴角撇着要哭不哭的样子, 不由失笑,在床边坐下:“放松点,不许哭鼻子。”
纪阮揉揉鼻尖,深呼吸一下, 勉强稳住情绪,但话里话外还是有些委屈:“我之前听不见了……”
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 已经习惯了哪怕不戴体外机也能听到一点模糊的声音,至少能感觉到自己说的话。
可那天他张开嘴, 声带抖动,明明应该是在很大声地说话,耳朵里却没有一点自己声音,全是大楼崩塌一般震耳欲聋的杂音。
“吓到了吗?当时。”顾修义轻声问。
纪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选择回避:“当然。”
那一瞬间的恐惧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也永远不可能习惯。
“不用怕了,”顾修义俯身,手指轻轻点了点纪阮右耳后凸起的颞骨处:“那时候这里疼?”
他摸得特别准,指腹的温度落到耳后时,甚至像唤醒了昨天痉挛一样抽痛,纪阮条件反射地抖了抖,闭上眼:“嗯……为什么会这样?”
“你做过人工耳蜗的植入手术,”顾修义收回手:“是发烧引起的剧烈耳鸣和神经痛,现在已经没事了。”
“真的?”纪阮睁开眼,眼神还有点飘。
忽然听不见的时候他还以为耳朵出了大问题,已经想到又要开刀或者后半辈子彻底变成聋哑人,现在回想起来都后背发凉,结果顾修义说得好像很轻松。
“别胡思乱想。”顾修义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医生说了不严重,不过以后还是尽量避免生病发烧,那种神经痛总归€€身体不好。”
他稍微严肃些:“知道了吗?”
纪阮下巴藏在被子里,没说话,睁着大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但他也不想生病的呀,突然的雷阵雨连天气预报上都没写,他更没法预料。淋完雨当时在顾修义家就喝了药,第二天也穿长袖按时吃药,但发烧还是没能避免。
顾修义看纪阮似乎有点气馁的样子,沉默两秒开口道:“别想了,医生说你只要不再烧起来,下午就可以出院,还能回家过中秋。”
“这么快?”纪阮惊讶,他这个身体向来不禁折腾,怎么这次这么争气……
他抿抿嘴:“可老实说,我感觉我现在还是有点虚弱……”
顾修义平静道:“你什么时候不虚了?”
纪阮:“……”
真是一针见血。
“好了,不逗你了,”顾修义笑了笑,扶纪阮起来靠坐床头:“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虚吗。”
他给纪阮倒了杯温水,纪阮捧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干涩的嗓子骤然遇到温水,有短暂的不适应,他停了两秒皱了皱眉,直到温水彻底滋润喉咙,才舒缓下来。
纪阮两只手背都扎了针,一只正在挂水,另一只昨天拔针时出了点血,现在还贴着胶布,手背微微肿了起来。
顾修义视线落在纪阮细瘦的手指上,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赵阿姨小心翼翼探进个脑袋,看到纪阮已经醒了坐起来,顿时眉开眼笑。
“怎么样啦阮阮,好些了吗?”她走进来,将手里的保温袋放到小桌上。
“没事了。”纪阮扬起脸蛋,眼睛弯弯地冲赵阿姨笑,“就是好像饿了。”
“哎哟乖死了,”赵阿姨咯咯地笑着,拉开保温袋:“就是给你送饭来了。”
纪阮视线立刻锁定了袋子里的保温壶,没开盖都好像能闻到香味了。
“这么馋啊?”赵阿姨看着纪阮直愣愣的视线乐得不行,拿出小碗盛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