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天底下大部分看到这副画面,无论和他认识与否,都难免会心生动容。
但顾修义视若无睹,他脸上毫无波澜对白粤的眼泪不为所动。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跟纪阮说手术的事,那孩子似乎对开刀有异乎寻常的害怕和抗拒。
心绪烦闷下,顾修义没心情跟白粤周旋,直截了当:“我想你理解错了。”
白粤轻笑:“怎么,你想否认?”
顾修义摇头:“虽然我确实没喜欢过你,和纪阮结婚也跟你没有丝毫关系,但我要告诉你是,纪阮并不是我自己选出来的结婚对象。”
白粤一怔,随即像听到什么荒唐的事般笑出声:“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是别人逼你结婚的?”
顾修义松散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五指交握,这个姿势让白粤感到格外刺眼。
他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工作室看到纪阮时,那人就是这个坐姿,用十分漫不经心的眼神打量自己。
顾修义淡淡道:“这么说你或许很难接受,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的结婚对象是秘书组按照需求精心挑选的。”
“当时他们认为纪阮年轻、优秀,没有亲人可以免去后顾之忧,且形象气质俱佳,才主动联系,真诚地邀请纪阮和我完成一场婚姻关系。”
“可惜的是,他们并不认识你。”顾修义笑了笑:“而我原本也不在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
他说着眼里忽而展露出一丝柔情:“因为他是纪阮,事情才开始出现转机变得不同。一切的变量都在他身上,只是因为他是纪阮而已,和所有人都无关。”
“至于你误以为我喜欢纪阮是因为他和十年前的你形容相似,我感到很遗憾,这大概是一种妄想症的体现。”
他挑了挑眉:“无论如何,我很感谢我的秘书组,等纪阮身体好些了,我们婚礼的时候,会邀请他们坐主桌。”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白粤僵直地坐在原地。
顾修义一席话平静却极度伤人,他向来擅长用最简单的话语去刺痛和攻击别人,只是这些日子脾气被纪阮磨好了不少,似乎很多人都忘了这才是他惯常的形象。
白粤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多年来的幻想,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有一种信仰破碎般天崩地裂的失重感。
他脸上闪过无数难以描摹的痛苦情绪,最终化为混乱和崩溃。
“妄、妄想症?”极度失望之下,白粤竟然笑了出来:“所以你想把我也关进精神病院吗?和林清一样,像对付畜生似的对付我?”
顾修义薄唇微抿,似是不解:“当然不会,你还不知道吗,你家已经破产了。”
他非常清楚现在跟白粤说这些无疑是第二次暴击,但他不在乎,世界上他在乎东西很少很少。
“不仅破产,还负债累累,听说你父母一大早就收拾逃往国外了,那些债务大概都会落在你身上。”
此刻,白粤神情看起来着实有些凄惨了。
顾修义顿了顿,给出一丝宽慰:“不过没关系,海关机场在那之前就接到通知限制出境了,他们走不掉,你们一家人还有机会在监狱团聚。”
白粤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似乎有一口血正压在心头,再稍加刺激就能呕出来。
顾修义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不会欺人太甚,他起身理了理衣领准备告辞:“你今天行程应该挺忙的,后面还有人等着见你,我就不占用你宝贵的时间了。”
白粤眼皮动了动,用仅存的理智看向顾修义:“什么人?”
他今天明明没有再约过任何人。
顾修义皱眉:“你爸借了高利贷的事你也不知道吗?”
白粤骤然抬头,眼神是难以言喻的惊恐。
宋岭在一边小声补充:“他知道的,钱就是他自作主张去借的,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
顾修义了然,吩咐宋岭:“那把他交出去吧,别让那拨人闹起来,再吵着纪阮睡觉。”
宋岭忍笑:“诶好,这就去办。”
顾修义点点头,推开门扬长而去。
转弯前他听到里面“咚”的一声,大概是白粤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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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后,顾修义专门回去冲了个澡,又换上件干净的衣服,收拾整齐才去看纪阮。
万幸的是,纪阮没出一点事。
好吧,李绥安的原话是:这么厚的地毯,能出事才有鬼了。
顾修义推门进去时,纪阮没在睡觉,氧气罩也被摘了下来,换成舒服点的鼻氧管,眨着大眼睛玩自己的手指,看到顾修义时还甜甜的笑了一下。
顾修义的心又在一刹那化成了水。
他坐到床边,拿手背蹭了蹭纪阮的脸颊,再轻柔地将他抱起来:“耳朵还痛不痛?”
纪阮摇摇头。
顾修义托起纪阮的手腕,白皙的手背上贴着胶布,还在浅浅地渗着血。
他亲了亲雪白的指尖:“手呢,痛吗?”
纪阮还是摇头,但眼睛弯了起来。
他张嘴想说话,到嘴边了却又停下,顾修义知道他听不清时不愿意讲话,从衣兜里摸出体外机给他轻轻戴上。
纪阮:“……”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死都找不到这玩意儿了,合着顾修义直接揣着跑了。
顾修义没注意到纪阮的无语,有些紧张:“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
不舒服倒是没有,退烧之后他头再也没痛过。
纪阮眨眨眼露出巨无敌可爱的笑容,想让顾修义放宽心:“都好啦,一点都不痛反而还有点木木的。”
顾修义神情却更加复杂,纪阮自己不知道,感知麻木也是他耳蜗植入体移位的表现。
“对了。”
“对了。”
异口同声。
纪阮笑起来。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一起。
顾修义低头啄了口纪阮的脸颊:“宝贝先说。”
纪阮被亲得有点痒,笑着挠挠脸颊,弯弯的眼眸里波光流转,全是顾修义一人的倒影:“信在你那里吗?”
顾修义一时看呆了:“……嗯?”
“白粤的信啊,”纪阮撑坐起来,认真不少:“他说他今天来找我,就是想送一封信给我呀。”
顾修义:“……”
顾修义沉默了。
他为什么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顾修义表情变得凝重而严肃,他自以为掌握了事件的全貌,却不想竟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他仔细搜索了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依然不记得有信的存在。
顾总眉梢吊起,露出了罕见的困惑:“……什么信?”
第72章
纪阮眼睛大而明亮,睫毛软软地扑闪着,像精灵王国里最可爱漂亮的那只小精灵。
顾修义对上如此澄澈真挚的目光,头一次对自己处理事件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他静默片刻,拨通了宋岭的电话:
“你去问问白粤,是不是还有封信没交出来。”
宋岭这一问,就问了几十分钟。
期间赵阿姨过来送了顿饭,蔬菜排骨粥,熬得糯糯烂烂的,香气逼人,宋岭回拨过来时,顾修义正全神贯注喂纪阮吃饭,把手机扔到小桌上按开免提。
宋岭那边背景吵杂,七嘴八舌夹杂着脏话不断往电话这头冒,听得顾修义皱起眉:“你走远点再说。”
“诶,也行,我这边是太吵了。”宋岭边说边打开车门坐进去,环境立刻清净,他松了口气:“白粤现在忙得很,高利贷那边看着他呢,不让多跟外人接触,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我问了他几句。”
宋岭等了两秒:“……喂?老顾你听得见吗?”
顾修义忙着给纪阮揉胃,随口道:“你说你的。”
纪阮整天都没吃东西,早上还吐过一回,现在几口粥刚下肚就有点不舒服,靠在顾修义身上哼哼唧唧。
宋岭听着对面的动静有点怪,但不敢深想:“没拿到什么信,我看白粤的表情不像说谎,他本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顾修义和纪阮对视一眼。
纪阮嘴唇还泛着白,手虚虚搭在顾修义小臂上,蹙眉思考:“可是我真的听到了呀……”
“嗯,我知道,”顾修义完全信任纪阮,问宋岭:“他具体怎么说的?”
宋岭:“额……需要我一字不落复述一遍吗?”
“你说。”
“好嘞!”宋岭接到指令,咳嗽一声捏起嗓子,画风突转:
“有病吗?多少年了老子连字都懒得写,我发什么神经给你写信?!”
“纪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在梦游吗当时?!”
宋特助声情并茂情绪饱满,将白粤处于高利贷团伙威压下的愤怒癫狂表现得淋漓尽致,然后立刻恢复正常,收放自如:
“他就是这么说的。”
纪阮:“……”
顾修义:“…………”
纪阮干笑两声:“宋特助你、你台词功底不错啊,比我前段时间看的偶像剧男主强多了。”
“是吗?”宋岭有点开心,受宠若惊道:“实不相瞒,其实我读书那会儿就觉得自己有当演员的天赋,要不是老顾说他征战商场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又跟我卖惨,我心一软决定来帮他,说不定你那天看的偶像剧男主就是我了!还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