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森眼看着他语无伦次,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了,于是维持着眼眶红红的模样,模样温和地摇了摇头。
他说:“我想擦擦身子,换身衣服,就不去洗澡了。”
盛夏略微松了口气,正好拿刚烧的热水打湿了毛巾给他,只说:“你快一点,免得又凉了。”
“谢谢。”姜以森说完,盛夏就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姜以森将汗湿的睡衣裤脱下,扔在地上,他低垂着双眼,用暖热的毛巾慢慢擦拭身体。
其实他心里还回想着盛夏刚刚说过的那些话,盛夏确实说中了不少。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待在出租屋里病得不能动弹,他和龙炎他们、还有街坊邻居的关系都非常好,如果他们生病或者需要帮助,他一定会无条件伸出援手,因为换做是他,他们也会做一样的事。
但姜以森不太清楚确切的原因,他总是没办法向他们求助。
他们相处了好几年,却永远只会和快乐的、开怀畅饮的、温暖健康的姜以森见面。
前者大概是会感到心寒。
叩叩、房门被敲了敲。
“好了吗?”盛夏的声音在门背后。
“等一等。”姜以森马上回过神,尽可能快地换上新衣裤。
他还有些低烧,盛夏重新推门进来时,看见他正一脸疲乏地坐在床边,温柔地逗弄着腿上的黑猫。
小黑注意到姜以森精神状态好些了,感到非常开心,尾巴高高地翘着,亲昵地蹭他指尖。
“把这个吃了,再睡会吧。”盛夏把温水给他,连带着从姜以森药箱里搜刮出的最后一片感冒药。
他仔细查看过了,症状对得上,可以吃,日期也没问题。
啧,这人怎么会这么不靠谱。
姜以森拿着药,他很不喜欢胶囊。
但因为不想再被说什么,他老老实实就着水吞了。
“谢谢你照顾我。”姜以森抬眸说,“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快回去吧。”
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午夜了。
整座南城可以说是万籁俱寂。
盛夏犹豫了会儿,说:“我就待在这里吧,你半夜还可能会烧起来。”
“没事,”姜以森抚摸着猫的背脊,猫很快呼噜呼噜起来,“你回去吧。”
盛夏这是第一次从姜以森身上,体会到了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他知道那里大概有一扇不能轻易被打开的门。
至少那绝不是以他们目前这种临时监护关系就能逾越的。
“嗯。”盛夏于是留了句“那你留意体温”,就自己转身走了。
姜以森仍然坐在床边,垂眸揉弄着小黑,听着盛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家门也被带上。
他抚摸的动作才停下了,小黑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姜以森抿唇笑笑,此时已经累得不行,就躺下,拉过被子盖上。
盛夏刚才替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至少小黑胡乱叼来的那堆东西不再簇拥着他了。
倒是盛夏送的那个小刺猬还在床头。
姜以森突然想起,不知道这个小玩偶花了盛夏多少钱。
害怕是那种一只几百的海外品牌,他摸出手机来,对小刺猬进行识图。
搜出来各种各样的刺猬玩偶,什么价格的都有。
但就是没有姜以森面前的这一只。
换了几个软件也没有找到。
姜以森手里摸着柔软的小刺猬,缓慢地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他直接带着这只小刺猬,在床上滚了一圈。
€€€€就是停下来的时候不免头晕眼花,心也砰砰地跳。
门铃在这时响了。
姜以森疑惑了一瞬,喊小黑:“能帮我去开门吗?”
小黑领命去了,没过多久,昂首挺胸地领回了盛夏,仿佛盛夏是她打来的猎物。
姜以森侧躺在床上,身体卷在被子里,看模样确实精神了不少:“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待盛夏回答,他又笑着说:“觉得不放心我?”
盛夏没承认也没否认,走过来往他床边地板一坐:“我明天不想上学了,正好,就说我爷爷生病了,我照顾着。”
姜以森趴着,凑过来床边一些:“爷爷?我最多只能算是哥哥。”
“哪有身体这么差的哥哥。”盛夏说。
“你不怕被传染吗。”姜以森略微担心。
“传染了好,一周都不用上学了。”盛夏自在道,他靠在床边,低头摆弄着手机。
姜以森看见他在跟什么人聊天,心想这么晚了,这些小孩儿怎么都不睡觉。
门铃很快就再响了。
盛夏窜起来跑去开门,然后完全出乎姜以森意料,他竟然带回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粥。
“吃。”盛夏直接给他放床头柜上。
“这个点也有外卖?”姜以森不明白。
看见粥他才知道饿,这两天他都病恹恹的,今天更是几乎一天没吃过东西。
盛夏露出个有几分狡黠的笑,这种笑带着稚气与得意。
“你肯定想不到。”盛夏说,“这是之前跟我打架那家伙送的。”
姜以森一脸懵地眨了眨眼:“……”
怎么,你还把人家也给收服了吗。
另外,这粥里不会趁机下毒吧。
姜以森坐在床头边,徐徐搅拌着粥,忍住了没喂给盛夏先尝一口。
盛夏在旁边看着他格外斯文地喝粥,随后目光落在了床上被掀开的被子上。
里边放着他送出去的那只小刺猬,姜以森显然把它带进了被窝。
真是,明明是个大人,还带玩偶睡觉。
盛夏沉默地抿了抿唇。
姜以森粥只喝了小半碗,拍拍身边柔软的床,就像盛夏第一天见到他那样。
“今晚一起睡吗?”
“啊?”盛夏反应大得几乎又要蹦起来。
姜以森笑,“总不可能让你睡沙发吧。”
他家就只有这么一间房,另外一间是他的画室。
他没有多余的床,也是不太希望有什么人在他这里留宿。
但他觉得,盛夏还是可以的,除非...
“你觉得,不能和我睡在一起吗?”姜以森注视着他。
姜以森正一脸温和地审视这孩子有没有弯的迹象,如果有,他得事后给刘舒点儿交待。
盛夏喉结轻微动了动,有意移开视线:“我不喜欢和人睡。”
“嗯...”姜以森依然看着他,模样似乎有几分可惜。
难得他还想久违地和人躺在床上夜聊一下呢。
“谢谢你,盛夏。”姜以森再说了一遍,在喝了粥以后,他的面颊总算浮现出温暖的血色,“幸好你发现了我。”
他嘴唇有含笑的弧度,目光和煦得像春天的溪水。
盛夏耳朵有一些变红的迹象。
“你说让我不要死,一遍遍喊我名字,我都听见了。”姜以森接着说,他病好转以后总是会神采奕奕,“没关系,不会死的,我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小病比较多...”
“好了,知道了!”盛夏这回真蹦起来了,而且整张脸都被涂红了,“你吃完就快休息吧祖宗!”
他急忙收了粥水就跑路了,剩姜以森笑得靠倒在床头,略带满足地眯了眯眼。
这孩子看着毛毛躁躁一惊一乍的,还真有意思。
感觉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些,接下来应该能像朋友那样相处吧。
……
姜以森不知道是不是这回被“照顾”了一下子,病好的比以往要快,发烧只持续了两三天。
最开始还流鼻涕打喷嚏,盛夏直接给他端来了一碗中药。
并面无表情道:“二十七岁了,已经是大人了,应该不怕苦吧。”
姜以森温和笑笑,硬着头皮接过给整碗灌下去了。
那碗中药,该死的比他凌晨三点赶稿还苦。
盛夏是从邹勇中医诊所弄来的,那个老中医对姜以森非常熟悉,细数了他这儿那儿的毛病,盛夏听完了,都不知道姜以森的身体是怎么平稳运作到现在的。
总之吃过几次药,盛夏目测姜以森的病是好得差不多了。
周五晚上,薛浩然打电话喊他出去€€€€薛浩然就是开学和他打过架、“痛改前非”后又连夜送粥的高三混混。
马上都高考了,还在满地乱窜。
盛夏和他约在一个小网吧下边,薛浩然穿得一身黑,脖子上还挂个链子,正叼着烟抽,脑袋随着隔壁ktv传下来的音乐一点一点。
“来啦。”薛浩然把烟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