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果盛夏说。
“嗯?”姜以森画笔顿了顿,一副这不太科学的模样,“那一定是你太冷淡了。”
盛夏不回答。
“你放心,如果你谈女朋友了,我一定帮你保密。”姜以森说。
“我不会谈的。”盛夏不知道为什么,不太高兴,“倒是你...追求者不少吧?”
根据他过去一个月的观察,姜以森虽然很受欢迎,但目前并没有交往中的对象。
姜以森眨了眨眼,然后毫不在意地边画边说:“我啊,已经过了想谈恋爱的年纪了,小朋友,就像一根在南城室外放了太久的柴,潮湿得厉害,会点不着火。”
盛夏注意到了,只要姜以森稍微喝了点酒,就会比平时更放得开,更接近真实的姜以森。
“说得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似的。”盛夏说。
姜以森笑起来,心情显而易见变好了不少。
隔了会儿,他才将话题转向真正想说的:“盛夏,你现在需要用钱吗?”
盛夏闻言沉默了数秒,然后说:“还好。”
姜以森正慢慢对人物进行细化,说:“其实你也一样,很少向人求助。”
刘舒有跟他聊过,说盛夏从来不收她发的生活费红包,问就是“我自己有钱”,而盛夏的父母似乎也不太管他,一开始姜以森以为他父母至少会给他提供经济上的支持,但现在看来大概率是没有。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真的爱护孩子,也不会随便把孩子托付给他这个陌生人照看。
“如果你需要用钱,我随时都可以借给你,你可以等长大以后再还我。”姜以森说。
然而盛夏摇头:“我回报不了你什么。在还钱之前,我会一直亏欠你,那对我来说...算一种负担。”
隔了会儿,他又说:“而且,我不太想和你变成那样。”
原来是这样。
姜以森心想,在盛夏的世界观里,大概他每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要用另一件东西来交换,这也是为什么他坚定地给他“回礼”。
拿不出钱买,就自己亲手做刺猬玩偶,只有那样盛夏才能心安。
姜以森看着纸上已经画好的人物,忽然心念电转,抬眸看向盛夏:“要不这样,你来当我的模特吧。”
盛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姜以森微微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形如桃花,他一颗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模特?”盛夏慢半拍问。
“对。”姜以森说,“相应的,我会为你提供一日三餐,在模特工作比较困难的时候,我也会支付相应的报酬,你觉得这样怎样?”
为了让他安心,姜以森还补充道:“平时,我一般会额外花许多钱找模特,你过来的话,我还能省下不少钱呢。”
盛夏心仍在不安分地跳动,但表面上他只抿了抿唇,点头答应:“好。”
姜以森只觉得心满意足,将画纸取下来,一脸开心地拿给他看:“画好了。”
盛夏定睛一看,姜以森画的是他的侧影,穿着类似今晚KTV那身剪裁合宜的制服,身材高大,眼神凌厉,手里扣着一把蓄势待发的手.枪。
“不好意思,稍微ooc了一点,就当是若干年后的你吧。”姜以森说。
盛夏眉皱着,可以是可以,就是...
“为什么会有动物的耳朵和尾巴啊!”
整个酷炫的画面瞬间就卡通起来了。
“这是帅气的狼狗警官,正走在抓捕歹徒的路上。”姜以森一本正经解释道,见盛夏一脸不高兴,便说:“要不我给你重新画一张?”
“不用了。”盛夏继续不高兴地伸手,“就把这张送给我吧。”
这晚他们是步行回去的,路途其实特别远,要花上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中途姜以森有些走不动路,盛夏主动接过了他的画板,见他每走半小时就需要歇会儿,开始对这个速度不耐烦了。
再这样下去,天就该亮了,他明天还要上学的。
“来,背你。”盛夏后背面向他。
“不行。”姜以森拒绝,并扛不住打了个哈欠,“我现在没生病,腿又没出问题。”
说起来,上周他发高烧让盛夏背了一来一回,其实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大人了,也不知道路上有没被人看见。
上次被人这么背着,都已经是大学谈恋爱时的事儿了。
“快。”盛夏催促,脾气暴起来了,“你们南城什么破地方,过了凌晨就打不到车,连个共享单车都没有。”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里是他自己的老家。
“不行。”姜以森还是拒绝被人背,很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结果继续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他又累得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坐在路边摊的组合桌椅旁。
这种桌椅都是固定在地面的,不会被偷走,所以收摊了也不用收起来,倒是为他们临时歇脚提供了方便。
时间是将近凌晨四点,万籁俱寂,在这种休养生息的老城里,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有哪户人家是还点着灯的。
“要不你先走?”姜以森问盛夏,“我在这儿趴一会儿。”
“你是还在说酒话吗姜以森。”盛夏狠狠皱眉,越发感到姜以森是个不靠谱的大人。
姜以森以往喝了酒,该不会真的试过就这样露天过夜吧。
他要是在这里睡着了,不是蚊子把他抬走,就是来路不明的人套麻袋把他拖走。
“等我一会儿。”盛夏看斜对面有个自动售卖机,便走去买点儿水,喝了应该能稍微变清醒,因为他自己也已经困得不行。
在买水的过程里,他总时不时回头去看,确认姜以森还好好地待在那里。
等他走回去的时候,他发现姜以森已经阖上眼睡了。
盛夏无可奈何,只能在他对面坐下,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可乐。
隔了许久,他突发奇想伸手,偷偷捏了捏姜以森一绺卷曲的发尾。
发质非常柔软,他甚至还大着胆子,轻轻戳了戳姜以森的鼻尖。
姜以森细软的睫毛轻微颤了颤。
单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瞬间,盛夏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在加快。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小的时候,第一次得到一台崭新的精灵宝可梦游戏机,而当时他整个年级的孩子都没有。
他将手收回来,微微热着脸,咕咚咕咚默默灌下剩的半瓶可乐。
那满满一瓶可乐被装进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向上冒着泡。
姜以森还是被背了,身体趴上少年背脊时忽然惊醒。
“睡吧,别犟了。”盛夏说,他胸前还背着姜以森的画板。
正值青春期的男生非常有力气,背着他也能走得很轻松。
走了好一段路,盛夏听见姜以森低声问他:“这也是回礼吗?”
盛夏没有马上回答,许久之后,才说了“不是”。
“看吧。”姜以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像风一样轻:“你只是在纯粹地对我好,谢谢你。”
盛夏喉结轻微滑动,慢慢垂下眼眸,望着脚下一点点后退的地面。
姜以森的意思是,他也是在纯粹地对他好,并不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回礼。
“姜以森,”盛夏慢慢地说,“谢谢你当我的监护人。”
“嗯,不客气。”姜以森笑着闭上眼,这回很安心地趴在他肩上睡了。
……
从那晚以后,姜以森就能明显感觉到,盛夏对着他的时候,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别扭了。
有话会好好地说,饭也大口大口地吃,就是还没完全改掉喜欢筹备“回礼”的习惯,在这期间又送了他一只扭扭棒做的毛绒小狗。
姜以森将那只小狗和小刺猬并排放在一起,每晚睡前都捏一捏,手感挺好的。
就是他非常好奇,看盛夏那个样子,并不像喜欢毛绒玩偶的类型,不知道是从哪里学会了这么个技能。
如果说种草莓,那好歹还是因为他喜欢吃草莓。
该不会...是以前追女朋友的时候特地学的吧。
这么一想还挺可爱的,年轻真好。
盛夏原本以为,自己很快会开始“模特”的工作,结果姜以森迟迟没要他去,理由是“学期末快到了,是时候该搞搞学习了,模特的工作暑假再开始吧”。
就在昨天傍晚,姜以森还收到了一条南城一中发来的短信:
[尊敬的家长:您好!您的孩子本学期在校生活已接近尾声,我校高一、高二级将于6月29日7月1日组织期末考试,请督促您的孩子认真复习、认真对待考试,如若缺考,将计入学生档案...]
姜以森还是头回见有高中给家长发期末考试通知的。
而且看短信上的说法,估计在南城一中,会有许多不学无术的孩子直接翘掉考试。
他本来不在意的,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从他见盛夏的第一天起,就从没见盛夏搞过学习。
盛夏总是睡到濒临迟到,才慢悠悠地出门,吃饭的时候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玩手机,书包永远干瘪得像咸菜一样。
都说差生文具多,但盛夏极有可能连涂答题卡的2B铅笔和橡皮都没有。
“有的。”盛夏在被问起以后,特地去翻出来给他看了€€€€
一个透明文具袋里,装着必备的考试用品,但里面还塞着他中考时的准考证。
姜以森:“……”
他总感觉,担忧像是进一步加深了。
虽然他不需要盼望盛夏考个好大学,但还是希望盛夏尽可能有书读,因为这年头读专科也需要达到一定的分数线,如果盛夏是那种崇尚“在答题卡上踩它个两脚!比我自己做的还高分诶嘿!”的学渣,那就有点儿难搞了。
姜以森决定在饭桌上试探一下。
盛夏到南城来了,不说学业进步,至少保持以往的水准就不错。
“你下周期末考试?”姜以森问。
“嗯。”盛夏叼着虾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