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骆心里一咯噔,哼了一声:“谁管他。”
宁煜轻声问:“这么不想见到他?”
林骆点头:“我和他就是冤家对头,每次见面都能吵起来,毫无期待感。”
宁煜问:“你俩为什么一见面就吵架?”
林骆回答:“还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他总想死缠烂打,于是矛盾就出来了,说实在的,君野烦得很。”
宁煜“哦”了一声:“那有一天你会不会也觉得我烦?”
林骆握紧他的手:“才不会,你什么时候都不会烦,你和君野不是一类人,我喜欢你,不喜欢他,所以才觉得他烦啊。”
宁煜没答话,林骆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别想多了,你和他不一样,他那么烂的人,怎么能跟你比。”
宁煜:“……他人品很烂么?”
林骆点头:“可烂了,而且还自私,更重要的,是他很渣。”
宁煜问:“有多渣?”
林骆想了想,回答:“就是没法给任何人幸福的那种渣,人嘛,在感情上,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正常人一般都是从一而终的,但君野就不,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见一个爱一个。”
宁煜:“……这么可恶?”
林骆点头:“对,没错,你看我刚拒绝了他,他就不甘心地找了个替身,百灵真惨啊。”
宁煜:“……百灵又是谁?”
林骆回答:“君野的媳妇,原则上来讲,是这样,百灵长得可美,是个美人,符合君野的审美,所以他俩在一起了,我以后都不用有危机了。”
宁煜若有所思道:“哦,那就是说,你以后就只能跟我了。”
林骆往他胸膛上缩了缩:“嗯嗯,最喜欢阿宁了。”
男人的神色在黑暗里有些许惆怅,他要怎么样才能以“君野”的身份跟他相处啊。
他之前只以为这人是不喜欢“君野”的脾性和德行,现在看来,他是单纯地不喜欢“君野”这个人。
就算“君野”化身温柔儒雅人间小甜甜,他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又不确定地问了问:“如果君野不是那样的人,和我一样对你好,你会不会对他的看法改观从而喜欢他?”
林骆捏了男人的脸一把:“不可能,君野怎么可能变成那样的人,就算他变成那样的人,也是另有目的,君野只爱他自己,真的。咱们不说他了,说他干嘛?”
男人又说:“可人都是会变的,万一他也变好了。”
林骆笑道:“我宁愿相信骊山鬼母会变好,也不会相信君野会爱上谁。”
男人:“……”
林骆拍拍他的胸膛:“睡觉吧,我的好阿宁,不管他,以后他和我都不会有关系。”
男人伸手抱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孕肚。
“可是,他也不是天生坏种……”
“他就是,他的设定,谁也无法改变。”
“什么设定?”
“哦,我说的是天生坏种,天煞孤星。”
“……”
男人再没说什么,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感觉他在怀里慢慢地睡去。
他有点不明白,小喵自从出了合欢境之后,言行和举止上都不一样了。
动不动就以“爹”自称,君野自问,他那个狗东西的爹,还在妖界活地好好的。
那小喵为什么总这样笃定他不会改变?
设定?哪种设定?
他天煞孤星的设定还是天生坏种的设定?
这些和小喵有关系吗?
他的命运难道被人把控着?
他又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包括小时候的事情。
每一次他想做坏事的时候,都会良心不安,甚至会感觉到窒息。
皇兄对他那么好,他竟然也能把他推下悬崖,就因为皇兄比他得宠,未来妖界的皇位大抵是皇兄的,他心生嫉妒,便起了杀意。
可他心里总有另外一个声音,不可以。
他心里是挣扎的,可还是选择把他推下去,被毒草毁了容,脸上一个偌大的伤疤,可见骨头。
从那以后皇兄只能戴面具示人,灵医们找遍了药方,都没有办法根除他脸上的伤疤。
这是他作恶的证据,也是他被丢弃的源头,连唯一护着他的母亲,也在皇兄毁容后,把他弃如敝履。
他始终忘不了母亲歇斯底里指责他是个魔鬼的样子,狰狞又可怕。
“子宁,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我好不容易养大了你,即使以后没有作为,也不想让你害人,可你现在才多大,你就敢杀人了!”
他冷静地看着母亲歇斯底里地哭,心里的愧疚上来一点,但瞬间沉寂,那一刻,他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在眼前死去而不眨一下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何天生铁石心肠。
这和小喵有关系吗?
他不知道,但看小喵笃定他不会改变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小喵掌握了他所有人生轨迹一般,没来由地让他发慌。
他把这种慌乱压下去,闭上眼睛,不去想,轻轻地蹭了蹭林骆的小脑袋,他在怀里睡去,格外地香甜。
大概深夜的时候,男人便被惊醒了,他惊觉地感应到有什么东西朝着这边来了。
迅速起身穿好衣服,林骆还在睡觉,他没有惊醒林骆,自己出了房屋。
果不其然,整个院子里都被邪祟包围了,他能感应到周围的孤魂野鬼,他们都用森冷的眼神看着他。
很快,林骆所在的房屋就被一股阴气笼罩,骊山鬼母出现在了房顶,一簇又一簇的黑色长发,将整个房间都缠住了,她的声音依旧难听地刺人耳膜:“你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真巧啊,你俩都在,看来今晚要死也会死在一起了。”
君野在包围圈中,变回了他本来的模样,他指尖窜起来术火,手一挥,带着镇鬼符的术火直接砸在了鬼母的头发上,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头发便消失了一簇。
但微不足道。
“就你这术火,比起火灵决差远了,你猜他会不会死在梦里?”
君野还想说什么,周遭便响起了“引魂曲”。
“君情意切切,妾怎罢相思?忘川难越,三生石毁,枯骨难绵绵……赴一场巫山纵爱,灭一场生死寂爱,此生难与君绝。”
君野忍着心里的愤懑和躁动,飞身向前,紫霜剑从乾坤袋中飞出,他驱动剑身,朝着鬼母的头发砍去,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喊林骆的名字,要是林骆在里面应了,那他就会死在梦里。
他现在睡得很熟,君野只能祈祷他自己醒过来。
这骊山鬼母的“梦魇咒术”,杀人于无形,那天机老人大概率就是这么死去的。
当然,如果林骆不能自己醒来,他杀了骊山鬼母还是能救他,那他就只能放手一搏。
这个时候谢无妄那个蠢货不知道去哪里了,学了火灵决,又不用,白占了他的小喵一天便宜!
君野捏了术法驱动紫霜剑,直奔骊山鬼母:“今天若敢伤他一根头发,你的下场大概是灰飞烟灭。”
鬼母猖狂地大笑:“就你这修为,化神未必打得过姥姥,还敢口出狂言?你还是去陪他吧,你那么爱他,姥姥送你一程。”
说罢,那长了眼的头发和周围的游魂厉鬼,都朝着君野疯魔似的飞了去,骊山鬼母还在说:“姥姥看上你天光云影下面的万鬼窟了,君野,等你死了,姥姥就替你掌管天魔教,将万鬼窟的厉鬼都放出来,你一定会很开心。”
君野冷笑:“就你?跳下魔川就得死,想太多了。”
鬼母躲过君野的一击:“这么不听话,那你也死吧。”
林骆又听到“引魂曲”了,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在引魂曲高亢的声音中开始游离。
他特别清楚自己在睡梦里,引魂曲配上骊山鬼母的“梦魇咒术”,基本上化神以下修为,在梦境里无人能生还。
林骆不信邪,头痛欲裂,他挣扎着要醒来,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躺在床上,可是灵魂飘了起来,不知道要飘去何方,他看到了和鬼母打斗的君野,还有飞身而来的剑宗弟子。
但他根本停不下,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像被一个旋涡吸进去了一样,他大声地求救,可是没人能听到他的求救声。
在不断的眩晕中,林骆感觉自己正在下沉,不知道要沉到哪里去,他知道自己的魂魄脱离本体了。
这是个十分玄幻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正疑惑着,他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光亮。
天亮着,而且外面太阳很大,林骆恍惚了一瞬,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样子,发现他穿着无极剑宗的弟子服。
而他所在的地方,好像是无极剑宗的弟子宿舍。
更让他奇怪的是,他的大肚子不见了。
林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发现真的平了?
他惊讶于这个发现,赶紧去屋内的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样子,结果发现他的样子也变了。
林骆:“……”
不是之前的样貌了,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少年脸,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左右。
长相清秀,但不是很惹眼的那种,这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长相,虽说这长相很符合林骆的审美,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不出意外,他被鬼母的“梦魇咒术”强行脱离了本体,但他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附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还在疑惑中,他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有人敲门道:“五师弟,快点,许师叔死了!”
林骆的身子一僵,赶紧去开门,门一打开,便见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弟子,眼睛哭地红肿:“许师叔被君野杀了,快一点,宗主师叔正在召集大家去无情剑宗问师堂前面的弟子广场。”
林骆赶紧收拾了一下,拿了自己的剑,跟上了这位师兄,他们一边往无情剑宗赶去,林骆一边问:“许师叔是许无尘吗?”
那弟子吸了吸鼻子:“对,他是那场大战里唯一和宗主师叔活下来的人,结果也被杀了。”
林骆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还是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和那位师兄来到无情剑宗弟子广场,只见全是一色的白衣,弟子们整齐地站在广场上,看着一百多个台阶上面零星的几个人。
中间有个白发的男人,背对着他们,但林骆认得出来,那是谢无妄。
谢无妄什么时候连头发都白了?
他悄悄地问旁边的师兄:“那个是宗主吗?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回答:“是宗主师叔。但我们不知道他的本名,姓谢,大家都叫他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