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想到,六年过去,谢潇澜温和又稳重, 看似被磨平了棱角, 实际上骨子里依旧藏着嚣张和睥睨, 连周身的气势都非常人能比拟。
怕是天家都要避其锋芒。
曹勉无话可说, 他冷笑:“你便这般尊卑不分?”
“何为尊卑?曹大人莫不是忘了,先前求着拜入王家门下时是何等的卑贱?”谢潇澜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王家之事错综复杂,但下官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曹勉被他盯的出了一身冷汗,连反驳之言都忘了说,此子气势磅礴,来日定是留不得了!
待他回过神,谢潇澜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做事了。
曹勉不知他是不是窥知到了什么,心绪一时有些不稳,但一想到被一小辈给唬住了又觉得面上无光,气愤不已的甩袖离开了。
谢潇澜撩起眼皮冷冷盯着他的背影,不过三言两语就激的他自乱阵脚,想必是他离京太久,这些人已经忘记他从前的脾性。
且等他找到证据的。
修撰的工作杂乱无章,他只能耐着性子按部就班的把这些整理好,直到申时四刻,谢潇澜收拾好便起身离开了。
曹勉来时看了一眼,见他已经离开冷笑一声。
因为官员不能骑马或是乘坐马车进宫,各家的车夫便都等在宫门处,车夫见着谢潇澜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老爷。”
“嗯,快些回去。”
申时四刻是官员们陆续离宫的时辰,谢潇澜出来的快,走时南灵微他们未出来,便没有等着,他急着回家。
何意这一日也没有闲着,逛完宅子歇了片刻便继续倒弄自己的医书古籍了,还是听婢女们说才想到谢潇澜估计快回来了,又赶紧让厨房做饭。
从宫中回来的那点功夫也够小厨房做好晚食了,何意没了事便在廊下坐着等他,傍晚时日头已经没那么晒人了,他靠着廊柱懒恹的同婢女说话。
“老爷回来了。”门房远远看见马车就赶紧进院子告诉何意。
旁边的红叶立刻会意,起身告诉小厨房的赶紧把饭菜都端上桌。
这个时辰若是放在前世,也就是下午五点,天还大亮着,他们倒是要吃晚饭了。
谢潇澜进院子先找何意:“我回来了。”
“刚好,小厨房也已经准备好晚食了。”何意眉眼俱笑,眼看着谢潇澜步伐匆匆的朝他走来,直到勾起他的手指。
两人进了屋,待饭菜上齐,谢潇澜挥挥手:“都下去侯着。”
“是。”红叶立刻将屋内的其他人全都带走。
谢潇澜倒是有些诧异她们的表现,便跟着问出声,他也想知道何意这一日都做了什么。
何意便将白天的事都告诉他,又问他在宫中做事如何。
“那老匹夫竟还想骑到我头上,三言两语被我打发了,明日上朝怕是有的闹了。”按照谢潇澜对曹勉的了解,这人明日早朝定会告状。
何意却是想到先前在花楼里的事,赶紧提醒:“曹管家能光明正大的约人在花楼里,定是想掩人耳目,且言谈间都透着杀机,你可一定要小心。”
虽说他相信谢潇澜不会过于放肆,但朝廷那些老东西们平日里都被捧惯了,尤其是曹勉这个碌碌无为的“老好人”,骤然被这么顶嘴,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谢潇澜听到他的话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他倒是不知,自己夫郎当真是好风流……
不急,回头再和他算总账。
“我会留意着的,你准备哪日去医馆?”
“明日,过几日便要招坐堂大夫,我先去了解情况,你无需担心我,医者脾性古怪的多,但没有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
因为没有婢女们布菜伺候,他们二人聊起来也没什么顾及,虽说何意是哥儿,但吃的也不少,桌上的菜被他俩吃的七七八八,还是因为晚食吃太多对肠胃不好,才留了些肚子。
谢潇澜也不想让他吃太多,不利于晚上算账。
吃过晚食,婢女们将沐浴用的水准备好,供他们二人清洗,谢潇澜洗过后又吩咐婢女们继续烧,晚些时候还有得用。
沐浴过后,两人穿着轻便的衣裳在院子里散步,因为宅子不大,也不曾像那些达官显贵府上一样有什么鲤鱼池。
当然,何意觉得水多的地方也招蚊子。
天渐暗,谢潇澜牵着何意进了屋内,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床榻上带,何意本来也没准备反抗,没想到这次换他被绑住手腕了。
“你做什么……”
“你在何处碰见那曹管家的?我竟不知夫郎骗了我这许久?”谢潇澜眸色暗沉,语气轻缓又危险。
何意瞬间瞪大眼睛。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早先印商陆还不许他说出去,偏他今日关心则乱,忘记了这事是瞒着谢潇澜的,何意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谢潇澜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会对另一半去那种烟花之地生气。
他舔了舔略有些干涩的唇:“我没想骗你,就是知道你担心才瞒着你,你把我解开,我同你好好说。”
“夫郎,你心虚的时候总是急着解释。”谢潇澜才不听他那些,本就打定主意今晚要教训他,自然不会让他享了福。
“我错了……”何意被绑着手腕,时不时就要挣扎着用力挣一挣,这事若是说不好,他今天晚上会死在床榻上。
这会才七八点左右,按照谢潇澜的本事,再加上今日他说错话,凌晨前他是别想睡的。
谢潇澜不理会他的求饶,却也怕何意伤着自己,将缎带稍微松了松,不能将他勒着了。
即便是这样,在绝对压倒性面前,何意那点劲儿根本不够看的。
谢潇澜从前不喜欢玉,换句话说,他其实并不喜金银珠宝,他只享受权势滔天的滋味。
可如驭€€言今,他反而爱上玉。
他亲手褪去包着美玉的纱布,像是在拆何等珍贵的宝物,纱布被打开那一瞬,他眼睛都瞪大了,是极其漂亮的羊脂玉。
玉质细腻,初碰微凉,可再摸则是温润无比,那剔透的模样,勾的谢潇澜口齿生津,恨不得一口将其吞掉。
挣扎中束缚着何意手腕的缎带被挣脱,他忍耐不住的呜咽出声,紧紧搂着谢潇澜的脖颈,喘息未定。
夜深,还长。
翌日。
何意醒时宅子里早就没了谢潇澜的踪影,这人怕是也知道自己昨日过分,特意吩咐小厨房给他做了些滋补的,那些婢女看他时脸都是红的。
他觉得臊得慌,吃过饭赶紧让红叶陪着出门了。
且说谢潇澜这边,也与他料想的一般,早朝开始,听几位元老说过话,便是圣人经典的“有本奏,无本退”。
于是,谢潇澜便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顶头上级曹勉抱着笏板站了出来。
“臣有本奏,新科状元谢编撰,目中无人,言辞凿凿不分尊卑,对待平日事物也极其敷衍,臣以为该罚!”曹勉掷地有声,甚至可以说是痛心疾首。
谢潇澜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夜辛神色未变,淡声问道:“谢爱卿,曹学士说的可真?”
“禀圣上,曹大人所言恕臣不敢苟同,臣将手中要事完成才去公厨,偏曹大人认为我不曾提前告知他,甚至还将自己不曾用午食之事怪罪于微臣,微臣自认进翰林院时日短,做事不敢不用心勤勉,圣上不信大可派人查看。”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便十分可信了。
曹勉哼笑:“可你本就未曾严谨按照时辰去用午食,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谢潇澜是真的笑了,“那不如曹大人问问诸位大臣,哪位是日日都不曾严谨时辰离身的,一并发作了才好!”
“你!”
曹勉心慌的四下看了一眼,就见许多比他官位高的大臣都面露不悦的盯着他,光顾着闹谢潇澜,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谢大人好本事,一句话便能拉这许多的朝臣下水,不愧是新科状元!”夜霆渊似笑非笑开口,话里话外尽是嘲讽之意。
“三王爷谬赞。”谢潇澜笑着应了他这嘲讽的夸赞,反而让夜霆渊无话可说了。
太子适时站出来打圆场:“父皇,新人初次为官,把握不准时辰也是有的,且我先前听翰林院其他人说过,谢大人做事勤勉,定是一时疏忽了,再者谢大人脾性,父皇您也是知道的。”
前面的话对夜辛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唯有最后一句才是真的戳到了痛处。
谢潇澜从前如何他最清楚,谢家唯有他一子,偏这一子聪明能干但只和无心皇位的夜楚渊走得近,即便有那样嚣张的性子却从未惹出过事端。
可从前满京城里谁不知道谢家子是如何骄矜高傲,便是老五在他面前都矮了几分。
他摆摆手:“公厨本就是用膳之地,饿了去吃便是,这等小事也要上奏,你是没事做了吗?”
这宛如羞辱一般的话成功让曹勉面红耳赤,连带着帮他说话的夜霆渊都跟着黑了脸,父皇竟如此偏心?
可若真如此,当初又何必对谢家那般?
夜辛怕还有人跳出来说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赶紧结束了早朝,想着方才朝堂上的事,把太子给叫到了殿里。
夜霆渊瞧见父皇单独叫了太子,心里难免觉得有些不爽,瞧见走在前面的谢潇澜几人,他快速走过去:“谢大人好本事,倒是我小瞧你了。”
“下官有何本事?实话实说罢了,若王爷因圣上不曾对我有处罚感到生气,倒不如去圣上跟前跪跪,说不定真能把我跪到牢里去。”谢潇澜张狂一笑,朝他拱了拱手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夜霆渊最讨厌他这幅模样,从前是,如今更是!
偏他确实拿谢潇澜没办法,曹勉连“尊卑”都搬出来了,可父皇都不曾问责,分明就是有意要包庇,他又怎敢上赶着找不痛快!
夜霆渊连朝房都没去,气冲冲的离开了。
“母妃,您就帮我向父皇说说嘛~”
“说何?琳琅你也不小了,日日都烦着母妃做什么?”
夜霆渊刚走进他母妃柔妃的院子,就听得那好妹妹又在撒娇,当下更烦躁了。
夜琳琅噘嘴:“三哥,你在前朝不痛快,对我发火做什么?你不也想让妹妹早些嫁人吗?我如今愿意了,还给我脸色瞧!”
夜琳琅虽非正宫所生,却因为她母妃颇得恩宠,在宫中也有一席之地,性子自然也娇纵些,最是受不得委屈。
夜霆渊一听来了兴趣:“我的好妹妹瞧上哪家公子了?”
夜琳琅一听他这般问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躲在柔妃身边羞羞怯怯的。
柔妃虽年纪大了,可到底保养得宜,且美貌依旧,柔声开口时便知道她为何恩宠不断了,她轻笑:“还能有谁,自然是新科状元,可我听说他已经成婚了?”
“你看上的是谢潇澜?”夜霆渊冷笑,“倒真是个人物,母妃可知,孩儿今日刚被训斥,就是因为他!”
夜琳琅轻呼:“怎会如此?父皇不是一向最疼三哥吗?”
“反正你不许嫁他,且母妃说的没错,这谢潇澜已然娶了夫郎,你可是公主,怎能给人做妾室!”夜霆渊怒斥。
“不就是个哥儿?把他降为妾室便是,本公主要做,也是做正室,若他不肯,杀了即可,我就不信谢潇澜不愿娶我!”
夜琳琅才不愿放弃谢潇澜,对方可是新科状元,未来前途似锦,不可估量,再说对方那般俊朗,配自己也是可以的。
她就要嫁!
夜霆渊见她神情坚定,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笑了:“那你便去求父皇,若他应允,如日后有哥哥护你,晾他也不敢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