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王武他们哪里还敢说话,恨不得把自己这大块头团吧团吧直接滚出他视线,各个都像鹌鹑似的跑走了。
谢潇澜捏紧门框,恨不得一拳把门砸烂,可气归气,他恼火的还是自己无法将那些事诉诸于口,才导致他和何意闹不愉快。
天气渐冷,天便也短了。
何意带着一肚子的气做事,只是他平时无表情时也像生气,因此病人们并未多想,可瞒得过其他人,却是瞒不住金四江。
这人罩着的皮被戳破之后也不端着了,竟还真有了几分从前性子的意味,见何意竟和谢潇澜生气,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竟和之淮生气,你可知他从前待人如何嚣张?平时见他这般和颜悦色待你,已经是不易,就莫要再与他生嫌隙了。”金四江转了转眼珠子,故意供了供火。
何意听到这番话,内心的嘲讽全摆在脸上了,他微抬下巴,神色冷凝:“别跟我说这些,说的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好吧,说几句实心话,即便是京城也嫌少有你这般在外抛头露面的正君,他能这般宽容,你便是顺着他些又如何?”金四江有些想看到何意彻底生气的模样,专捡他不爱听的说。
何意反而缓和了表情,像平时那样,淡淡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突然觉得无趣,金四江分明就是故意说那些下头话,用自己去衬托对方,这样的好兄弟确实不常见。
何意并不是真的要探知谢潇澜的意图,他反感的是,对方都不愿想个靠谱的借口敷衍他。
天色渐暗,何意有心要躲,忙到很晚才回,虽然知道他和谢潇澜说了那些重话,对方肯定不会来接他,但只身走在路上时还是不免有些怅然。
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闹别扭,不该是他的性子。
“您回来了。”门房一直等着,恨不得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何意回来,当下猛的见到他,赶紧把人迎进去,“您回来前,大人刚进去,说怕您冷着,端糖水去了。”
何意面无表情淡淡瞥他一眼,并没有因为这番开解的话感到高兴。
思维不同,如果他不说,谢潇澜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生气的根本原因。
屋内亮着烛光,何意站在外面静静看了片刻,起初在何家时,他连点蜡烛的资格都没有,夜里去茅房也只能摸黑,后来去了谢家,不管他如何做谢母都不会真的生气。
人大概都是会恃宠而骄的,被惯的久了,旁人轻啧一声都会觉得委屈。
光是看着那烛光他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回来了。”谢潇澜早听到他的脚步声,见他迟迟未进屋,不由得更加担心,忙出来寻他。
何意不知怎的就很想笑,于是他便也笑了,语气清浅:“我回来了。”
谢潇澜见他笑了,心中骤然松了口气,他忙走上前欲牵起何意,却又牵了空,心中骤然失落,面上自然而然的带了焦躁和委屈:“怎么了?”
“我们谈谈。”何意不准备让这些问题过夜,否则会发酵成跟让人难以承受的压力。
谢潇澜瞬间心慌的厉害,他早知道何意同眼下这些人不同,他不在意身份地位,也不在意性别之分,唯有将情意全盘托出。
这是对方给他的底气,却也是能随时都收走的东西。
“我错了,夫郎不合离,我不该随意拿话敷衍你,但是许多事我不能说,我不合离,好不好?”谢潇澜骤然用力将他抱在怀里,从前何意就能面不改色的说合离之事,他总觉得如果不求饶,就真的要抓不住了。
何意被他抱的稍微踮起脚,轻叹一声抬手圈住他腰身,语气无奈:“没那么严重,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先松开我。”
“不松开,就这么说。”谢潇澜将头埋在他颈肩,不依不饶的,“都不许我抱,还说没那么严重。”
何意倒是没想到他会这副模样,倒真是觉得有点稀奇,便纵着他了。
“你我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并非强求你事事都说与我听,可你不该用那么拙劣的话敷衍我,谢潇澜,我不傻。”何意轻声说着,“还有,我说不许跟你就不跟,也不去医馆接我,路上一个人回来时我很害怕。”
他故意这般说着。
走了那么多次的路,怎会害怕?
谢潇澜也不在意这样无伤大雅的示弱,顺着台阶便下了:“我会注意,不会再有下次了,可你今日说厌烦我,我很害怕。”
“那句话是我说重了些,可都是你敷衍在前,我可以道歉,但你也有错,别撒娇了事。”
他们本就是在互相磨合,且还有自己的秘密,有争吵太正常,若是连吵都没得吵,那才是真的要无趣死。
谢潇澜便忙道歉,一点都不矜持。
说来有趣,何意见过谢潇澜太多模样,凌冽傲然,高坐云端等等,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娇气”,闹人的厉害。
他就算还想多气一会,都不忍心了。
谢潇澜不轻不重的咬着他脖颈,露出斑驳红梅,却没再进一步。
他突然找到了比翻云覆雨更有意思的事。
没什么比和心爱之人同塌而眠更让人觉得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跪地),没有码五千,连四千都没有哈哈哈哈
本章掉红包哈,弥补宝子们~
第70章
谢潇澜到底也没说他隐瞒的事, 何意也再没有多问,于他而言,秘密就是秘密, 若是人尽皆知就不是秘密了。
他要的,无非就是谢潇澜摆正态度, 已然足够了。
像是对何意的脾气有了真正认知, 谢潇澜便不敢随意拿话搪塞他, 虽然从前也没有, 但黏他黏的更厉害了, 恨不得将衙门的书房搬到安保堂里。
“大人, 我已经算好了, 若是想新创办书院,需得在镇外的荒地里, 算上占地、人力物力、书院搭建下来三百两起。”宋元拿着方便易带的小珠算,站在他面前把算盘珠子敲的噼里啪啦。
这是他按照最高价算得的,且荒山无主,可免费给谢潇澜使用,银子上下浮动不会差太多。
谢潇澜豪气干云:“银子不是问题, 先前搜刮出的赃款,何止百两银,你让王武去镇上找工匠, 先把人手找全,银子用到了何处要列清楚。”
“您这不是为难他们吗?”宋元一愣,“他们哪里会写字?”
何意听到这话不无赞同的点点头, 十几个人凑不出一个脑子。
“你跟着。”谢潇澜随口说道。
“您忘了我还要整理先前的卷宗, 还要走家串巷请百姓到新书院读书, 还要算账, 还要看顾着衙门,您当我三头六臂呢?”宋元拿着珠算的手都攥紧了。
可恶!实在可恶!
和谢潇澜相处的时间久了,宋元也不像起初那般胆怯了,谢大人不是不讲理的人,那些衙役也被谢大人调教的很好。
因此说话也在恭敬内添了些随心。
谢潇澜听完他的话沉吟片刻,轻啧一声:“那还需人手帮你,你去梧桐书院问问,可有愿意的。”
“……书院有个家境贫寒的秀才,模样端正俊朗,行事君子,您开多少月钱儿?”宋元脑瓜子一转就知道他想请谁。
“自是跟你一样,快去!”
谢潇澜有些不耐烦的挥手将他打发走,倒是没想到宋元这般聪慧,说来也确实不是考科举的料子,但做生意与人交谈却是人才。
何意见他们聊完不动声色走近:“谢大人当真豪气,三百两都不看在眼里,想必是忘记从前十两银子娶夫郎的事儿了。”
“旧事重提,可是我又何处让你不满了?”谢潇澜抬手捏了捏他腰肢,“累了?”
何意摇头:“你此番用意,若他明白,就该知道科考虽是最便捷的出路,却不是唯一出路。”
“希望他能明白。”
宋元按照命令赶去梧桐书院找柳如钰,如今他虽已经不再是书院的小管事,却是县令兼两江总督身边随侍之人,见他来,门房自是赶紧将他迎了进去。
他是赶着时辰去的,去时刚好是小憩时间,他便直接去找柳如钰了。
好歹是书院从前的小管事,听他找人,便认识柳如钰的便直接把他叫出来了。
“我们去旁边说。”宋元笑着把他带到人少的亭子里,“此番前来是领了大人的差事,特问如钰你愿不愿意相助。”
柳如钰一听是谢潇澜的差事,心中便有数了:“宋兄但说无妨。”
宋元微笑把那些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给他,说时还不忘观察着他的神情,虽说从前认识,但之后要一同共事,他自是不能大意。
柳如钰听后半晌没说话,他已然明白谢潇澜的用意,才知道那日为何对方说对自己并未有任何图谋。
时间不等人,谢潇澜自是不会等他数年考中,且中不中还是未知之事,而他眼下唯一能走之路便是听对方的安排。
这是他最好的出路。
“我明白了,还请宋兄告知大人,待我下学便会去医馆。”柳如钰对他拱手行礼。
宋元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如今柳如钰也是彻底明白了谢潇澜的用意,这是要让他贴身跟着学习,不止学习书本知识,还要学做一位好的谋士。
他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这样令人心动的机会,他定是要把握住的。
如今天冷,柳如钰来时还穿着夏日的单衣,纵使何意早知道他家境难过,可看到此情景还是不免觉得心中有些哀叹。
他让侍从端来茶水:“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柳如钰赶紧起身拱手:“多谢何大夫。”
“宋元与你说的可都明白了?”谢潇澜等他缓了缓才问道。
“是,学生已然全部明白,大人愿给予学生帮助已经实属不易,学生任凭大人差遣,绝无二心。”柳如钰掷地有声的说着。
谢潇澜相信的也只是前世的柳如钰,他也不在意这些誓言不誓言的,只淡声道:“都是空话,本官不爱听,便用行动证明给本官看。”
“学生明白。”
何意见他们一来一往的说着话,不由得有些感慨,谢潇澜如今也尚未到及冠年岁,倒是已经有浸淫官场多年的气势了。
临洋县自开始到现在便只有梧桐书院,如今谢潇澜动静很大没瞒着人,再加上宋元外出游说,人人都知道要建新书院了。
因为只有一个书院,每年都会严苛控制入学人数,束€€更是一年比一年贵,许多交不起的人便只能退学不读,现在知道县令亲自督办新书院,各个都翘首以盼。
宋元是师爷,之前还能吓唬马坚做事,自从上次周德禄之事,马坚就被打了板子关进了牢里,没个三五年是出不来的,因此便只能他全权忙活着。
如今有了柳如钰,他还能稍微清闲些。
“儿,你糊涂啊!怎能不参加科考呢?给县令做事能得几个银子?若是以后高中,你也能做官了!”
柳家,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里,柳如钰将自己的事说给父母听,虽说他已经做了决定,却也要告知双亲的。
若是从前听着母亲的话,柳如钰定是要好生纠结,然后再听母亲所言。
可如今他却是一字都不愿多听。
他沉声道:“儿子已然决定,娘安心就是,何况如今家中情形,继续读书已是不易,还要给弟弟还赌债,自然是要多赚些银子?”
“你弟弟还小,不懂事,你也别怪他,娘是为了你将来着想,你要是能做官肯定比跟着谢大人赚得多。”柳母说着,像是突然顿悟,她做贼一般放低声音,“是不是谢大人怕你日后高中官职比他高,所以要压你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