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嬉皮笑脸。”谢大人瞬间冷脸斥责,可见是铁了心了。
何意也不气馁,总有能出去的时候。
谢潇澜将外面的蜡烛吹灭,只留床帏两边的凤烛。
因着受伤的是右手臂,何意只能朝左侧侧躺着,谢潇澜将手搭在他腰际紧紧扣着,后心贴着温热的胸膛,何意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委屈。
大概是觉得谢潇澜来的晚,又觉得他焦心不已的模样让人心疼,又或是那眼泪实在烫人,让他不仅觉得肩头滚烫,连眼睛也跟着烧了起来。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可尽管他侧躺着,在昏黄的烛光里,还是有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将我吓坏了。”
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感慨。
下一秒,谢潇澜觉得掌心更加湿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俩对着哭,可劲哭!
第79章
何意被“禁足”在谢府, 府上还有特意被谢潇澜从城里调来的侍卫,将谢府每个出入口或是院墙都严防死守,从根本杜绝何意偷溜出门的可能。
何意觉得, 从前上高中时,邻居家养的小狗就是这样被关在笼子里, 但还不如他眼下管得严。
他如今手臂有伤, 因为处理不及时有些化脓, 就是让他出门, 何意也不会不小心, 但他有心要安抚谢潇澜, 便不会往门口去。
“嫂嫂, 我把饭菜端来了。”
谢潇潇站在屋外示意红叶敲门,他声音轻小, 带着小心翼翼和惶恐。
何意应了一声,笑眼看着他和红叶一同进来:“这些让下人做就好,你可用过了?”
“用过了。”谢潇潇抿唇,“那嫂嫂我先去看书了。”
“坐下。”何意微蹙眉心,示意红叶去外面守着。
待人离开, 他这才打量着坐在旁边有些惊慌和局促的谢潇潇,小家伙大概是哭过,眼睛红肿的厉害, 脸色也不太好看,和他说话时头都不敢抬。
何意又想到昨晚从自己被接回府,就只见过和县衙和城中来的军队, 却不见谢母和谢潇潇, 若非是得了什么信儿, 怎会不看他?
他缓和声音, 轻轻揉揉他脑袋:“你哥哥昨晚是不是发脾气了?同我说说?”
谢潇澜是发了脾气,而且是好大的脾气。
但怒火却并非只烧灼他们,他像是在责怪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起初谢潇澜并没有精力去处置李虎和王震,遍寻何意无果后,他就让他俩去衙门跪着挨鞭子,县衙里的酷刑,鞭子都是带着尖刺凸起的,一鞭子下去带出血肉。
实刑的也是衙役,有心想下手轻些,却差点被谢潇澜以同样的法子处置,只能狠下心鞭笞他们。
那场鞭笞,谢母和谢潇潇都在。
那是一场带血的警告,是狰狞的暴虐和面目全非的占有欲。
谢潇澜刻意释放出冷意,且并未提过要谢母他们跟随去探望,于是在得知即便说出口也是要被回绝的情况下,她带着谢潇潇回了屋里,并未打扰。
早在之前,何意就发现谢潇澜很情绪化,但他没想到这次会殃及无辜,这脾性若是不好好克制,总怕会惹出事端。
“我和娘是想看嫂嫂的,但哥哥没说,我们不敢。”谢潇潇仰头看他,眼皮还肿着,遮着半边黑眼珠,没什么精神。
何意轻弹他额头:“你大哥不是有心的,他昨日只是太烦躁了,潇潇这么可爱,没人会舍得凶你的,一会用过早食,我们去陪娘说说话。”
“好!”
谢母的担忧不必谢潇潇少,见何意是真的无事,悬了一夜的心才彻底放下。
只是谢潇澜昨日的暴戾一直在她眼前浮现,她只当谢潇澜是之前就受了刺激,或是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天性,如今骤然发作,反让她觉得难安。
她从未见过那样冷血的模样,为人母,她不能不担心。
何意却并未察觉不妥,毕竟谢潇澜从前还是秀才时,就能一脚将陈文踹出三米远。
他安抚道:“您别担心,我回头与他说说,他昨日想必是太着急了些,何况昨日也是我不当心……”
“我说这些不是要怪你,城中总督府的下人都被他带到镇上了,我还以为他会把阿魏发卖出去,没想到只是把他关到了柴房不许他吃饭。”谢母说,“阿魏罪不至死。”
“我知道。”何意稍稍松了口气。
谢母也不想因为这些事让何意紧张,她是打心眼里心疼何意的,便岔开话题说了些其他的事,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但关于谢潇澜昨日甩脸的事,只字未提。
何意也识趣的没去故意打开这个话匣。
阿魏是被谢潇澜发话关在柴房的,自然没有人敢放他出来或是给他送饭,因此何意去前院看他时,就见阿魏有些虚弱地躺在地上,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就滴水未进了。
何意侧眸:“给他解开。”
“正君,老爷说了没有他的话€€€€”
说话的小厮是新买来的一批,名叫祥巳,大概是昨日的事让谢潇澜有了危机感,让伢人送了婢女和小厮来,连原本在城中的红叶和门房小唐都被带来了。
多些人照顾是好事,可若是没眼力见,就只能办些糊涂事。
何意蹙眉:“唐管家在哪?去把他叫来。”
祥巳不懂他为何突然要见管家,但见管家总好过不经过老爷的命令放人要好,他便立刻去喊人了。
唐管家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看见何意立刻笑了:“正君找小的有何事?”
“放阿魏出来。”何意淡声。
“是。”管家立刻示意叫他来的祥巳去做。
祥巳有些为难:“老爷没发话……”
管家那张和善的脸都有些绷不住,他立刻踹了小厮一脚:“糊涂东西!听正君的,还不快去!”
祥巳挨了一脚不敢多言,但对何意的行为却是不赞同的,他认为整个府上都是要听谢潇澜的,且出嫁从夫,正君也不能违拗老爷的心意。
因此,放阿魏出来之后,他便悄悄溜出府了。
何意给阿魏号了脉,发现他没有皮肉伤,只是因为饿了几顿有些虚弱,可见谢潇澜也并非真的好对他用多严厉的刑罚。
比起李虎和王震两人的伤,这简直不值一提。
何意:“让人把他送回去,让他休息两日。”
管家瞬间笑了:“老爷本也没想重责他,是顾及着正君您还用得到他,怕您生气,只敢关着。”
“你看得清楚,有些人眼睛却不够明亮。”何意淡淡瞥他一眼。
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婢女小厮还是自小跟在身边的好,换成那些后来跟着的,可不是不仅不懂你,还要时时都要惹怒你?
管家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低低应了一声,已经想好该如何处置祥巳了。
他让和阿魏同住的预知把他送回去,自己则是恭敬和何意道了话去做事了。
约莫是和谢潇澜认识之后,总被惯着,想着方才被小厮忤逆,何意是越想越气,带着一肚子的气使劲踹了一脚柴房门,气鼓鼓地回了药室。
等谢潇澜回来再说。
谢潇澜见过一些有小心思的人,对此亦能理解,但不代表他允许府上的下人做一些自以为是、实际上蠢笨如猪的事。
比如,为表所谓的“忠心”而惹怒何意。
连他都不敢、不舍得让何意生气,和他叫板,偏偏就有人敢。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厮:“你的意思是,正君要硬闯,你拦不住,是正君违背了我的话?”
“是,奴才不敢多拦,但也不敢忘记老爷的叮嘱,这才赶紧禀告您。”祥巳跪地磕头,一副忠心可鉴的模样。
“既如此,你与我一同回府看看。”
谢潇澜用发丝想想都知道何意定然是生气了,否则也不会把管家叫去,此时说不定就在屋里等着他回府认错。
他一进院,小唐就立刻迎了出来,看到祥巳跟在后面进来蹙了蹙眉,先前他并不曾看到对方出去,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小唐笑道:“老爷,正君有些不高兴,让小的告诉您想吃油糕,桂花卷沙条头糕,青团……”
谢潇澜失笑,连门都不愿让他进,就催促着要他去做事。
他无奈:“备马,我即刻去买。”
这些东西都不在一条街,他得骑马才能快去快回。
小唐立刻笑弯眼睛:“得嘞,奴才立刻去。”
跟着谢潇澜进来的祥巳有些不赞同:“老爷,您是家中的顶梁柱,正君怎能这般使唤您?他还私自放出阿魏那个贱奴,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回应祥巳的是一掌重重的耳光。
谢潇澜垂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嫌恶的目光将祥巳上下打量个遍,眉宇间是遮掩不了的厌烦:“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祥巳没想到谢潇澜会出手,全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话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撑着发晕的脑袋跪在地上求饶:“奴才知错了……求、求老爷饶命,饶命……”
谢潇澜对此并不领情,任由他跪地磕头,直到小唐牵来马,他才说道:“看着他在这跪着磕头,我不发话不许他起来。”
“是!”小唐痛快的应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祥巳。
让你个没眼力见的胡乱咧咧。
谢潇澜快去快回,两刻钟的时辰就带着新鲜出炉的点心回来了,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祥巳一眼,匆匆进了后院。
小唐立刻将马给刘叔牵到后院去喂,转身看向祥巳:“有些人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这偌大的谢府,那可是正君说了算的。”
祥巳不敢偷懒,一下下的磕着,额头都冒了血也不敢停,小唐微微蹙眉,却也没敢说可怜他的话。
这整个谢府人人都知道,得罪谢潇澜,顶多就是被斥责,但若是惹得何意不痛快,那才是真的要遭受折磨。
旁人不知,但谢府的人各个都瞧的明白,李虎和王震的刺鞭只是轻微处罚,若是昨日没找到人,只怕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祥巳听到这话,一个刺激,竟是直接晕了过去,小唐对打扫的小厮招招手,把他给拖下去关着了。
谢大人拎着好些吃食进了屋,就见他心心念着的人捧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他立刻扬起笑脸:“我回来了,都是按照你的吩咐买的,看看可还喜欢!”
何意不言语,全当没听见他的话。
“那个小厮新来的不懂事,我已经吩咐小唐带他下去,之后便告诉管家把他给打发了,你莫生气。”
“是我不好,昨日只想着多些人照看府上,没曾想竟然有这般不靠谱的,改日就把名单给你看,若是有你不喜之人,通通打发出府。”
他言辞恳切,是真的在哄何意开心。
何意虽说是有些不悦,但人也打发了,谢潇澜也哄了,便顺着台阶下了,他放下话本,无人知晓这一页他已经看了两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