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就醒了。”何意说着自己还嘿嘿了两声,“好像有段日子没这么轻松了。”
谢潇澜睁眼看他:“以后会清闲的。”
在床榻上窝了片刻,睡意都窝没了,谢家昨日都在忙,连谢潇潇都请了假没去上学。
自从再次回京,何意也琢磨出点东西,这里的人心都复杂,若是一个不注意就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思来想去,干脆继续翻看医书,传闻中的左神医那么厉害,写下那么多的著作,总该会有教人研制解毒药的,防备着总是好的。
于是,两人便一同在书房看书,倒是谁也不曾打扰谁。
“老爷,宫中来消息说请您进宫一趟。”宋元站在书房外说道。
何意瞬间放下手里的医书,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看向谢潇澜:“早些回来。”
今日他休假,照理来说不该请他进宫,但既然请了,那就是必须要用到他了。
此事谢潇澜也推脱不得,与何意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去换朝服了。
他一出书房便问:“来的人是谁?”
“御书房的太监,学生侧侧套了几句话,约莫是因为互市之事,吵起来了。”宋元低声说道。
谢潇澜勾唇:“做的不错。”
能从御书房太监口中套出话,可不是简单的事,可见宋元这段时间确实长进了不少。
宋元也没得意,倒是将身板又挺直了几分。
朝中因为要开互市之事闹的畅叫扬疾,左右就是由皇子们打头分了两拨人,一方自认大渊高贵无比,不愿与其他国域进行贸易,另一方则认为此事能缓和大渊和周边国域的关系。
只是这事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开通互市比较好,但他们吵的互不相容,夜辛只能把谢潇澜找来。
谢潇澜嚣张跋扈,狂妄无比,也唯有他能压住那些老东西。
因此当他踏进议事殿时,那些原本还吵闹的瞬间安静下来,各个大眼瞪小眼,像是没明白怎么把他这个休假的给找来了。
夜辛在心里笑话他们,面上却一副苦恼至极的样子:“谢爱卿来的正好,关于互市之事你如何看?”
“大渊乃国域之首,若能开通互市帮衬其他国域,想来他们也会记着大渊的好,何况两方交融也有利于大渊经贸发展,不能闭目塞听。”谢潇澜沉声说着,他倒是明白夜辛是放他出来做“疯狗”的。
“谢大人说的轻巧!若是那些野蛮人持刀进入京城,岂非后患无穷?”
谢潇澜:“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互市自然也有互市的规矩,你激动什么?活了个把年头了还是活不清醒!”
“荒谬!互市一经开通定是要比集市还要麻烦,天子脚下岂能这般放肆无秩序?大渊泱泱大国,何至于和其他国域贸易!”
谢潇澜:“那按照钱大人所说,干脆关闭集市,关闭商铺,关闭关口,否则岂不是放肆无秩序?大渊兵马不足,若不与其他国域进行贸易,何来马种?干脆什么都不做,只听钱大人的?”
……
谢潇澜舌战群儒,将那些提出抗议的全部反驳,且反驳的有理有据,除了态度十分跋扈。
夜辛轻咳一声:“既如此互市之事便如期进行,此事交于太子去办,都退下吧。”
其他朝臣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圣上这是知道他们会闹,特意找谢潇澜来压制他们,且看圣上这意思,怕是一早就同意开通互市的。
其他人都退下后,夜辛才不再克制喉咙里的咳意,重重咳嗽了好半晌,那股子痒意才消减些。
太子蹙眉:“父皇也该保重身体,太医院竟这般无能,小小咳疾都不能治愈!”
“无事,互市之事你带着小五去做,谢潇澜此人野心勃勃,该防备些。”夜辛说着又重重咳嗽几声,“但他也翻不出风浪来,只要拿捏住他的命脉,他就会乖乖听话。”
太子垂眸不语,一副静心听教的模样。
夜辛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他这个孩子他最了解,重情重性,若非……也不会让他做太子。
夜辛无奈叹气:“罢了罢了,你知道轻重便可。”
夜辞渊这才拱手行礼:“儿臣明白。”然后便退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潇澜:“是的,我是疯狗。”
第100章
夜辛将谢潇澜推到眼下这个位置, 就是为了抗衡朝中的势力,朝中官员向来面和心不和,从前就是, 如今开通互市这样的好事都有人要唱反调,可见其心必异。
谢潇澜从议事殿出来并未离开, 而是站在外面等着太子, 虽说早就想到夜辛会防备他, 却也没想到此人竟这般心机, 全然不似前世。
他只觉得古怪, 若许多事不按前世轨迹便也罢了, 可人的性情怎会改变这么多, 除非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恭送殿下。”周福说道。
谢潇澜被他这一提醒立刻回头拱手:“太子殿下。”
“边走边说吧。”太子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尽管他十五岁就被立为太子, 可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诸位皇子中身份最贵重的,却也是最不愿意登上那个位置的。
两人一路无话,都有自己的考量。
“你回去吧。”夜辞渊本想将一肚子的话都说给他听,可到底字句难言,仅剩的骄傲让他没办法和别人剖心置腹。
谢潇澜也不多说, 只拱手行礼道:“如今天凉,殿下莫要寒了身,该添衣便添衣, 舒适便好。”
“与你说话,总能让我舒心,去吧。”
夜辞渊摆摆手自己率先离开了, 他身在此, 就注定无法痛快, 连穿何种衣裳都不能做主, 也只能在薄厚上挑拣。
他这一辈子,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谢潇澜自是知晓他的难处,可天家本就无情,不是他也会有旁人,奈何夜辞渊重情重义,见不得旁人吃他这份辛苦。
回到府上时何意还睡着,谢潇澜匆匆来去沾了一身凉气,他在门口缓了片刻才朝里屋走去。
他刚走到床榻边何意就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嗯?回来了?”
“回来了,已经晌午了,下榻走动走动。”谢潇澜瞧他眼皮有些肿,便托着他的脸让他睁开眼睛,“能看清吗?”
何意有些颓丧的闭上眼睛,语气轻飘难受:“睡浮肿了,睁眼就头疼。”
这样躺着更难受,谢潇澜便伺候着他穿衣擦脸,还不忘拿油膏给他擦脸,这天儿冷的,若是风把脸给吹裂了可不行。
何意任由他往自己脸上折腾,下地走了两步确实稍微缓和了些,幸好外面挂着太阳,走两步也不打紧。
“出何事了?”何意轻轻问着,他有点想听谢潇澜说话。
“互市之事,朝中分割两派争吵不休,他便喊我去当恶人舌战群儒去了。”提起此事谢潇澜就觉得可笑,夜辛那般防着他,却也不得不给他权利。
开通互市确实有利有弊,若是其他国域的人暗藏祸心,会搅乱大渊京都也未可知,但互市开通可以促进各国贸易和文化交流。
何意后来虽一心泡在实验室里观察研究药草,但历史还是记得一些的,当初张骞出使西域,不就是为了促进两方明文化交流吗?
怎么到大渊,就有这么多头和屁股反着来的?
他轻笑:“此事本就是利大于弊,到时候律法颁布清楚,自然能维持互市安宁。”
谢潇澜垂眸看他,若是被那些老东西听到何意的话,怕是要说他一个哥儿什么都不懂了,却不知,何意比他们懂的都多。
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何意觉得舒服多了,两人这才去用午食,所幸人人都知晓他们昨日繁忙,今日并没有人来打扰,反倒是安宁了许多。
用过午食,谢潇潇就带着自己的课业来找谢潇澜了,他将写完的作业都摆好:“我可以去玩了吗?”
谢潇澜也没与他多说,当下便检查起来,字迹工整,也没有错字,算术也都没有出错,可见从前教他的东西都没忘。
他便满意点头:“晚食前要回来,不许和别人走太近。”
这是急着何意之前的叮嘱呢。
谢潇潇下巴微抬:“我才瞧不上他们!”
“让预知跟着你去,顺便去宋元那取些银子,都从你嫁妆里扣。”谢潇澜哼笑着,“你花的银子越多,日后嫁妆就越少。”
“哥哥真讨厌!”谢潇潇哼哼一声,转头笑嘻嘻看向何意,“嫂嫂我出去玩啦!”
谢潇澜轻笑:“变脸真快。”
谢潇潇今日和几位小同窗约好了要去听戏,出门都是要有小厮跟着的,带着预知去宋元那领了银子,免不了被打趣一番。
车夫也是带着笑送他到戏园子门口,那里已经有好几个跟他差不多岁数的萝卜头等着了。
穆云琮见他来连忙招手:“潇潇潇潇,快点快点!”
连蹦带跳的腰和脸上的小肥肉都在颤。
谢潇潇还没下车脸上就挂起笑了,他赶紧跳下马车,扭头对车夫道:“伯伯回吧,晚食前我自会回去。”
“是。”车夫便扬起马鞭驾马走了。
莫书蓝立刻亲亲腻腻的抱住他胳膊,两人像是小姐妹似的欢天喜地的踏进了戏园子,小胖子穆云琮和高冷小少年齐随则是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戏园子经常接待一些年岁尚小的客人,因此见着他们都不曾惊讶,倒是有不少目光落在谢潇潇脸上。
小厮带着他们走到先前预约好的厢房里,虽说是厢房,窗户却大的宛若大门口,推开窗就能瞧见下面唱曲儿的伶人。
他们人小鬼大,还要了些茶点,像模像样的围在窗边吃茶听曲儿。
到底都是世家子弟,自小就耳濡目染这些,听着也有一番滋味儿。
“这是什么曲儿?”莫书蓝轻声问,“怪好听的。”
“‘俞伯牙汉阳抚琴遇知音,巧逢钟子期对答把琴问’,这是《伯牙摔琴》寓意为高山流水难觅知音。”齐随重复着戏曲里的话,说这时目光却落在谢潇潇身上。
莫书蓝黯然垂眸。
谢潇潇像是丝毫未察觉其中的古怪,眉眼弯弯十分享受:“我听嫂嫂说起过这个故事,来日若我能觅得知音,为其摔琴也不算什么。”
意思便是,他如今、眼下,并没有知音。
唯有状态外的穆云琮笑了:“谁要为知音摔琴,我娘说了,以后都要听媳妇儿的!”
几人瞬间笑了起来,方才的尴尬气氛也被笑意冲淡,都不再多言,安静吃茶听曲儿。
谢潇潇之前没有来这般华丽的戏园子里听曲过,先前在临洋县虽然也和嫂嫂去听过说书,但都没有这里的豪华,连小楼都是一座又一座。
他眯着眼睛十分享受,想着待自己过几年及笄,定也能找个相知相识之人,思及此,他忍不住翘起唇角,脸颊都微微泛着粉意。
谢家好基因,谢潇潇本就漂亮,在乡下那几年也只是让他糙了几分,却难掩美貌,因此一颦一笑总是格外诱人。
齐随偷偷看他,悄悄红了耳尖。
突然,厢房外传来敲门声,齐随以为是戏园的小厮,便扬声道:“茶点已经上齐,无需再送。”
“本公子乃曹家表亲曹俊,想与诸位小友共同欣赏这响遏行云的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