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花在四位长老中,看起来确实像个“墙头草”€€€€沈玉霏高兴了,她就故意多闹几句,沈玉霏不高兴了,她就明哲保身,认怂得比谁都快。
可那是在沈玉霏的面前。
像孟鸣之这种,明明看不起合欢宗,还“屈尊”待在合欢宗里的人,若不是沈玉霏喜欢,没骨花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我从未想过,竟有一日,我看梵楼,会觉得顺眼。”
没骨花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消失不见。
孟鸣之皱了皱眉。
合欢宗中人,大多性情乖张,好好一句话,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不阴不阳,不知所谓。
孟鸣之将没骨花的话放在了心里。
直到梵楼杀上玉清门,他终于明白了没骨花话里的意思。
彼时,沈玉霏已葬身杀阵。
梵楼穿着那身破旧的黑色劲装,头上白纱染血,拄着残剑,来到了孟鸣之的面前。
梵楼是来替沈玉霏报仇的。
罡风凛冽如利刃,梵楼苍白的发,随风张牙舞爪地飞舞。
孟鸣之听见了梵楼的悲鸣。
不是哭嚎,也不是嘶吼,而是从骨头缝里溢出来的浓烈的绝望与悲伤。
残剑出鞘,血光翻涌如沸。
不详的死气从梵楼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孟鸣之堪堪挡住那一剑,恍然觉得梵楼的身躯已经失去了控制,踏出的每一步,腿骨都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铛!
灵气震荡。
剑身相击,杀阵仿若嗅到了血腥味的蛇,嘶嘶地吐出了猩红的信子。
梵楼的双眸亦是血红的。
他肩膀垮塌,悍腰带动着整个上半身,拼劲全力挥出的每一剑,都带着彻骨的恨意。
€€€€铛!
€€€€铛铛!
眨眼间,二人过手百招。
此时的孟鸣之已是玉清门掌门,被一个不知道修炼了什么邪功的梵楼用剑逼得连连后退,面色自然差起来。
但孟鸣之看得出,此时的梵楼搏命相击,实则强弩之末。
€€€€嗡!
残剑搅起的罡风直扑面门而来,孟鸣之衣袖一摆,飘然后退数十步。
秘境内的客栈内,孟鸣之也本能地后退了十来步。
原是正因与沈玉霏说话时,一个不留神,伤腿撞上了桌子,惨呼着扑倒在地。
“师……师兄?”摔得晕头转向的正因受伤地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不扶我啊?”
孟鸣之愣了愣,薄薄的唇一抿,自责道:“师兄方才在想……在想秘境之事。”
他轻而易举地转移了话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客栈内的修士,最后与沈玉霏的目光相触的刹那,又不自觉地带了点恰到好处,代表着近亲的热意。
沈玉霏恍若未觉,顺势做出洗耳恭听状:“孟道友有何高见?”
“算不上高见。”孟鸣之微微一笑,“只是玉清门的钟云阁内,有本古书似是提起过醒骨真人的秘境。”
客栈内的修士们立时来了兴致,连方才还在喊痛的正因都巴巴地挺直了脊背,全神贯注地听孟鸣之讲话。
孟鸣之也不卖关子:“各位不要报太大的希望,毕竟年代久远,书中只留下只言片语……据说,醒骨真人的秘境分为三层,第一层,便是你我所在之处,名为‘大悲无泪’,而剩下的两层,分别名为‘大笑无声’与‘大悟无言’。”
“什么叫‘大悲无泪’?”憋不住问话的,是一个穿着土黄色弟子服的修士,孟鸣之想不起来对方是何门何派,却也没有因为话被打断而生气。
孟鸣之摇头:“书中并未解释,但想来,其中关窍是需要进入秘境的修士自行领悟的。”
另一个同样穿着土黄色弟子服的弟子闻言,上前一步。
他衣袍上的褐色纹路很是繁杂,想来,在宗门内地位不低:“多谢孟道友解惑,我这师弟头一回出来历练,不懂规矩,还望孟道友看在玄机门的面子上,不要同他计较。”
这话说得巧妙,摆出了玄机门的名号,且先一步示弱,倒真叫人不好再追究了。
孟鸣之心里有了计较,摆手:“无妨,我等同进秘境,自然要携手进退。”
“……秘境自古危机重重,醒骨真人又是千百年前的大能,不可小觑。”
玄机门的弟子也笑着应下:“孟道友说得是。只是若是贪生怕死,我们这些人也不会聚在这里€€€€”
“孟道友,”他倏地望向孟鸣之,隐隐有视其为首的意思,“你觉得我们在秘境的第一层,该当如何?”
孟鸣之受用地勾起了唇角。
他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无非是分头搜寻罢了。
但孟鸣之看似随机分配的方向,实则大有玄机。
重生一遭,哪里有宝物,孟鸣之心知肚明。
现在,他要做的,是与沈玉霏有更多的接触€€€€
孟鸣之享受着众人的追捧,视线落在沈玉霏身上的时候,却生生僵住了。
沈玉霏并未看他。
托着雪腮的美艳“女修”时不时看向客栈的二楼,眼里的烦躁毫不掩饰。
……像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秘境。
孟鸣之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是了,前世,沈玉霏的确不在乎第一层秘境的宝物。
醒骨真人以炼丹术闻名修真界。
沈玉霏根骨奇佳,乃惊世罕见之怪才,若非如此,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合欢宗的宗主,且与玉清门的掌门打得有来有回。
沈玉霏想要的东西,不在秘境第一层。
孟鸣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甘心地回味着那个诅咒般挡在自己与沈玉霏之间的名字。
梵楼。
梵楼……
与此同时,回到客房里的梵楼看见了放在榻上的粉袍。
他眼里还残留着对孟鸣之的嫉恨,伸向裙摆的手神经质地扭动,指节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
不可以。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衣衫的刹那,梵楼冷汗涔涔地惊醒。
他心虚地收回了手指,小心翼翼地俯身凑过去,高挺的鼻梁微微耸动,贪恋地嗅了嗅。
是熟悉的冷香。
梵楼双膝一软,跌跪在榻前,痴痴地捧着那条粉袍,身形逐渐佝偻,似是要将那块柔软如雪的布料勒进血肉里。
“宗主……宗主……”
求而不得的痛苦喃喃在屋内回荡。
半晌,梵楼强迫自己起身。
他听话,忠心,沈玉霏说什么,就会去做。
沈玉霏让他洗一洗衣衫,梵楼就当真没想过用灵力。
他打了冷水,撸起衣袖,沉默地坐在板凳上,浆洗压根没沾染上半点灰尘的粉袍,满眼都是病态的满足。
梵楼不仅洗衣服,还为沈玉霏寻了吃食。
他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回到客房,耳畔回荡着的,还是宗主亲口唤的那声“阿楼”。
梵楼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又将粉袍投入冷水中,好生浆洗了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渣攻:哔哔吧哔啵€€€€
沈玉霏:烦死了.jpg
梵楼:洗刷刷洗刷刷€€€€
沈玉霏:烦、烦死了!
嘿嘿,走过路过,点点收藏吧w?
第19章 019
沈玉霏回来时,粉袍成了碎布片。
无数粉色的布条凄凄惨惨地飘在冷水里,水盆边还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不敢抬头的梵楼。
沈玉霏:“……”
沈玉霏脚步一顿,咬牙问:“这是什么意思?”
梵楼羞愧难当:“宗主……”
“……属下有罪,请宗主责罚!”
梵楼懊悔不已。
他没替沈玉霏洗过衣服,更没亲手触碰过沈玉霏贴身穿过的里衣,激动之下,一个没控制住,指尖灵气暴走,脆弱的布料转瞬碎裂。
“属下……属下……”
沈玉霏扯下面上的面纱,胡乱地丢在梵楼的面上。
冷香又起,梵楼惶惶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