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如宗门内的长老,不如抱剑的剑婢。
他唯一的用处,就是替宗主解情毒,他又如何能奢望更多呢?
不过,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不能。
梵楼痴痴地望着沈玉霏如玉般莹润的手指,在心里默念了一个日子。
还有好些天啊。
梵楼痛恨自己在暗中期待宗主情毒爆发,却又抑制不住心脏的悸动。
“阿楼。”
犹如一道闪电直劈在眼前,梵楼恍然回神。
他漆黑的眼睛里浮现出点点星光,竟比拖着异样光芒的流星还要璀璨。
沈玉霏心中一动,又低低地唤了声:“阿楼。”
梵楼暗暗揪住衣袍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被面纱覆盖的面上,似哭似笑,扭曲异常。
“宗主……”梵楼不顾一切地将脸埋在沈玉霏的膝头,“宗主。”
沈玉霏抿了抿唇,目光复杂。
他原先想呵斥梵楼起身,也想嘲弄梵楼这么大的人了,竟还学稚童,眷恋地蜷缩在自己的身边。
可沈玉霏开口时,才觉得嗓子干涩异常,连心口都隐隐传来异动。
……是什么呢?
沈玉霏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
他的手指滑入梵楼冰凉滑腻的发梢,顺势而下,最后收拢了五指,逼着梵楼抬头:“你€€€€”
“……今夜就宿在我屋里吧。”
沈玉霏对上那双泛红的眸子,邀请脱口而出。
然后沈玉霏愣住了,梵楼也愣住了€€€€只不过,梵楼的愣神很快被狂喜淹没。
他不等沈玉霏发话,腾得从地上跳起来,先是将先前打翻的吃食都收拾好,再欢欢喜喜地在床榻前打了个地铺。
梵楼有私心在。
修士无需睡眠,可他想离宗主近一些。
沈玉霏因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懊恼不已,故而并未阻止梵楼,直到夜深人静,他依旧有些困惑地撵着两根纤长的手指,凝神苦想。
沈玉霏原以为,前世与孟鸣之相识,已算是尝过情爱的滋味,可现下与梵楼相处,却与那时的情状大相径庭。
他博览临月阁中万千秘籍,却参不透方才那一丝心悸。
不过,想不明白,沈玉霏也就不想了。
他看了看抱剑躺在地铺上的梵楼,觉得先前自己的比喻格外恰当。
梵楼就是个狼崽子,训服了,就乖了,若是修为再强些,就能放出去咬人了。
念及此,沈玉霏的心思不可避免地回到了正事上。
……境门的机缘未能参破,尤为可惜,可醒骨真人的秘境中,可用之物极多。
有哪几样适合梵楼呢?
沈玉霏想着想着,眼皮不自觉地发沉。
他没有觉出异样,自然也没有看见紫色的烟气顺着床柱,暗搓搓地攀了上来。
旧梦重燃。
沈玉霏没有第一次的紧张,望着周身熟悉的景象,只觉得好笑。
那条细细的黑蛇趴在灵泉边,吐着信子,用颇具人性的金瞳望着他。
沈玉霏动了动手指。
体内果然灵气全无。
他想了想,倚在泉边,笑意慵懒:“过来。”
黑蛇扬起了头,状似凶狠地“嘶嘶”了几声,继而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没什么凶样儿,便垂头丧气地游到了沈玉霏的手边,兀自将身子卷在了他的手腕上。
“呵。”沈玉霏忍俊不禁,拿另一只手指戳黑蛇耷拉着的尾巴。
冰凉的触感流水般滑过。
沈玉霏微讶,那蛇竟顺杆子往上爬,趁他伸手的刹那,身子一卷,无声地爬上了他的另一只手。
“你到底是什么,嗯?”沈玉霏沉下了神情,刚欲再问,雨声骤起。
轰。
惨白的电光擦亮了他蒙着水汽的脸。
黑蛇不见了,沈玉霏却拧起了长眉,十指狂颤一瞬,然后艰难地攀住了灵泉的边缘。
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跌落,浸润着露在水面上的雪肤。
沈玉霏唇红似血,桃花眼中凝聚的光片片碎裂。
无灵气傍身,他压根抵不过轰然而至的热浪€€€€
蛇。
那条蛇呢?
意识破碎前,沈玉霏急切地搜寻着视线所及的灵泉。
他寻不到那条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梦里的梵楼:缠缠绕绕。
现实中的梵楼:把自己裹成了一个乖巧的寿司卷儿。?
第21章 021
夜色中,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地钻进了梵楼的耳朵。
若是沈玉霏在此刻睁开双眼,就会看见梵楼抱剑跪于榻前,双眸中金光飞旋的场景。
那光芒着实诡异,仿佛凿开浓稠夜色的一簇花火。
璀璨,绚烂,却又冰冷异常。
梵楼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沈玉霏的睡颜,眼神里的热浪轰然翻涌,一浪滚过一浪。
紫色的烟气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涌出来,须臾便拢住了沈玉霏紧闭的双眼,犹如一条烟紫色的绸缎,轻柔地浮动。
“宗主……”
滚烫的汗珠顺着梵楼的脖颈跌落,沿着分明的青色血管,汩汩而下。
沈玉霏在梦里焦躁难耐,梵楼在现实中也难受得厉害。
这“害人害己”的法子,也只有他甘之若饴了。
梵楼本不欲入宗主的梦境。
可今日,他情难自已。
因为宗主唤他阿楼。
阿楼……
阿楼!
沈玉霏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渐次浮现。
微勾的唇,轻轻扬起的眉,泛着一点若有似无水汽的眼尾。梵楼全记在了心里,哪怕那一颦一笑从未对他展露过。
他是个卑劣的偷窥者,隐于角落,贪恋着沈玉霏对旁人展露的笑颜。
但今日,宗主唇角的笑意只为自己绽放。
梵楼将头埋进沈玉霏温热柔软的颈窝,手里攥着一条不知何时藏起来的粉色布条。他将那布条缠在了手腕上,打了死结还不够,甚至用灵气,将其封在了皮肉里。
“宗主,我……”
许久以后,梵楼恋恋不舍地抬起头。
他舔着干涩的唇,将沈玉霏垂落在面颊旁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捧起,搁在一旁。
“我很贪心。”
“你……你不能对我这么好……”
痴缠的抱怨溢出了唇角。
某一刻,梵楼的神情陡然一变。
他将浓得有些腻歪的依恋尽数收敛进体内,眸中金芒大盛,重瞳中泛起森森冷光。
“打扰我……和宗主……该死……”
梵楼起身,修长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拂过沈玉霏的双眸。
紫色的烟气随之消散,他亦将指尖熟门熟路地探入了后颈。
咕叽咕叽。
肉块蠕动,血管抽搐如长虫。
梵楼面不改色地抽出了黏连着血肉的脊椎骨。
他失了如此一截骨头,却依旧稳稳地站着,后颈处沾着血沫的肉也飞速合拢。
梵楼动了动酸涩的脖子,皮肉黏连,白骨相撞,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待后颈处蠕动的肉块彻底合拢,他晃了晃手腕,一阵耀眼的紫芒闪过,脊椎骨幻化为一柄近乎有一人之高的苗刀。
那刀的刀柄布满暗紫色的蛇纹,刀身笔直,唯刀尖蛇头一般警惕地昂起。
梵楼在握紧苗刀前,先慎之又慎地将宗主的残剑从腰间取下,爱不释手地抚摸了片刻,才将其恋恋不舍地收进腰间挂着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储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