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一幕幕如画卷般展现在眼前,沈玉霏嫌弃谁,都不会嫌弃为自己付出生命的梵楼。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修士以灵力为尊,今生,沈玉霏想要对梵楼好一点,自然也想要梵楼能在自己的身边待得久一点。
合欢宗宗主的身边,是不能有废物的。
起码,不能有比孟鸣之差的废物。
“属下……属下……”梵楼却没有听出沈玉霏话里的深意。
实在是沈玉霏嫌弃梵楼太久,以至于梵楼不敢奢望的缘故。
宗主怎么会想要他在身边留得更久呢?
整个合欢宗,宗主最不喜欢的人就是他了。
梵楼做过的最美的梦,都没有这么美好。
梵楼只觉得羞愧。
如果他不是个废物,宗主就不用担心幻境被毁,逼不得已,同一只公鸡拜堂了。
……可若是没有公鸡,同宗主拜堂的就是孟鸣之了。
梵楼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这一瞬间,对力量的渴望充斥了他的心房。
“宗主……”梵楼喃喃,“宗主……”
沈玉霏还在把玩那片薄薄的耳垂。
他有些分不清,梵楼耳根的红意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洞房处悬挂得到处都是的红灯笼了。
“宗主。”
梵楼背对着沈玉霏,面上肆无忌惮,尽是如野火纵生的狰狞。
他是妖修,不觉得沈玉霏的话有什么错。
修为低微,就是废物。
虽然世间妖修近乎灭绝,但梵楼的血脉里,也继承了对力量的渴望。
古籍有云,妖修崇尚力量,以势力为尊,弱小的妖修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是无法存活下来的。
斗转星移,世事变化,世间虽然已经没有了妖修,但梵楼身为合欢宗的弟子,修为不足,还被宗主耳提面命,的确是天大的罪过。
“宗主,属下有罪。”待走到洞房前,梵楼放下沈玉霏后,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地,“请宗主责罚!”
喜帕遮面的沈玉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好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从没想过要梵楼认罪。
他压根没觉得梵楼有什么错!
而梵楼僵硬地跪着,感受着那道带着寒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宛如剔骨的尖刀,刀尖儿咯滋咯滋地挑过一块又一块脊椎骨。
梵楼若是蛇,此刻必定已经被治住了七寸,手脚软绵地瘫软在了地上。
但梵楼在沈玉霏的面前,从来都是人修的模样,所以他依旧僵硬地跪在洞房前,红艳艳的光漫过了他紧绷的肩膀,继而像血泊似的,迅速漫过了脚背。
€€€€咯哒。
沈玉霏踩碎了那片红光。
“混账。”他咬牙切齿,藏在衣袖里的手捏得咯吱作响。
沈玉霏好不容易生出的那点对梵楼的怜惜碎得彻底,尽数成了羞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二人僵持之际,裴惊秋从洞房内一脚踹开了门,心急火燎地抱怨:“一个两个都不怕死,我在洞房里站得脚都麻了!”
言罢,见梵楼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忍不住伸手去扯男人的衣服:“起来!还要我教你怎么入洞房吗?!快,抱着你的主人进来!”
梵楼的衣衫被扯得皱皱巴巴,身形却巍然不动。他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沈玉霏,不论女修如何暴跳如雷,都一副宗主不发话就死活不起身的模样。
偏生沈玉霏在气头上,不欲开口。
就在裴惊秋操/起扫帚,准备将冥顽不灵的主仆二人赶进洞房时,院外再次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
被无脸人簇拥着的孟鸣之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孟鸣之的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色的花,一路走,一路气急败坏地挣扎。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孟鸣之跌进院门的刹那,看见了站在洞房前的沈玉霏与梵楼,面上愤怒尽数褪去。
孟鸣之大吼一声:“且慢!”
继而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掸了掸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来。”
他越是得意,话说得越是慢条斯理:“这些无脸人……还是觉得我与沈姑娘成亲比较合适。”
若是没有梵楼这号人物,孟鸣之还真不会来争夺“入洞房”的资格。
但现在有梵楼在,且梵楼还很有可能也是重生之人,他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玉霏与之独处了。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孟鸣之缓步踱到洞房前,看也不看梵楼,施施然向沈玉霏伸出了手。
然而,不等沈玉霏开口,簇拥着孟鸣之来洞房前的无脸人先不干了。
他们一拥而上,拉扯着孟鸣之的衣袍,将他往洞房外拖。
“你们这是做什么?!”孟鸣之大惊失色,“是你们同意……同意我来入洞房的!”
“你不行€€€€”
“你看着€€€€”
无脸人听明白了孟鸣之的质问,齐刷刷答:“病秧子€€€€你€€€€只能看着€€€€”
孟鸣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明年见啦w
渣攻:我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啊?????我只有洞房的观赏票????
第38章 038
孟鸣之花了好一会儿, 才接受无脸人不让自己进洞房的事实。
他一张脸在众目睽睽下,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忍住啊。”抱着扫帚看好戏的裴惊秋适时凉飕飕地提醒,“要是你对幻境中的人出手, 引得天上的流星掉下来……等出了秘境, 我定要禀告师父, 让玉清门给我们海中月一个交代!”
裴惊秋本就因为境门之事看孟鸣之不顺眼,此刻, 更是直接将事情上升到了两派的矛盾上。
孟鸣之却没有心思与裴惊秋争吵。
他气得头晕目眩,伸手颤抖着扯下胸口的红色绸花€€€€那是他亲手从公鸡的脖子上摘下来的, 为了这朵红花, 他的手背还被啄出了好几道血痕。
与幻境中的无脸人做交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孟鸣之首先得安抚住正厅内的修士。
毕竟, 沈玉霏已经被背去了洞房, 他再生出事端, 就是横生枝节, 与所有人作对了。
孟鸣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说服正厅内的修士。
他道:“我们玉清门的古籍中有提及,如果任凭新妇同公鸡成亲,怕是会影响整个幻境, 到时候……各位若要获得想要的秘宝,定是难上加难。”
孟鸣之假借古籍, 说得情真意切, 仿佛半点私心都没有,只为了所有人能在秘境中有所收获:“我也是不得已, 才想方设法地阻止沈姑娘同公鸡拜堂。”
“此话当真?!”果然有修士急切起来。
事关秘宝,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孟鸣之仗着玉清门多年来的名声与地位, 信口雌黄:“自然当真,各位若是信得过孟某,信得过玉清门,就容我与无脸人商量商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有一个修士出声支持孟鸣之,显然害怕那只存在于孟鸣之口中的秘宝被一只公鸡搅和没了,“孟道友,你就快想想办法吧!”
孟鸣之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自觉被幻境毁去的形象重新完美了回来,唇角不由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他温声道:“稍安勿躁,容孟某想想法子。”
……其实孟鸣之早就想好法子了。
幻境中的无脸人听得懂修士说的话,自然也能与修士做交易。
前世,孟鸣之在第二层幻境中得到了一份可有可无的机缘。此时,他决定以这个机缘为代价,换取与沈玉霏入洞房的机会。
进入幻境的第二层,拜堂成亲的修士只要在洞房花烛夜之后,前往柴房后的祠堂里祭拜,就会得到一本名为《配种与产后护理》的册子。
前世,孟鸣之得了这本册子,脸色黑如锅底。
不是因为册子的名字听起来极其滑稽,而是这本册子是醒骨真人自创的,用以操纵灵兽的功法。
……这世上,除了他们玉清门的那个不成器的明心,成日不练剑,只知道玩没用的虫子,还有谁会费心费神地修习操纵灵兽的功法呢?
孟鸣之得了《配种与产后护理》,就将其丢在了储物囊中,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不过,无用也有无用的好处。
此时拿《配种与产后护理》来与幻境中的无脸人做交易,正好。
孟鸣之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没有发现,坐在无脸人中间的师弟正因,面露疑惑与不解之色。
正因瘸了条腿,在幻境中得了个做木轮椅的角色,而跟着他一道进入幻境的盈水,则是推着他的小厮。
正因师从玉清门内长老,且深受师父喜爱。
他此番进入秘境,不仅得了那件被沈玉霏毁去的法宝,还得了师父的谆谆教诲€€€€
师父为了他,特意请示了掌门,得以进入原先的藏书阁,也就是现在孟鸣之所居的钟云阁内翻找古籍。
但凡是有记载过醒骨真人事迹的古籍,无有缺漏,都被长老翻看过一遍,再复述给正因听。
……其中从未提过,如何在幻境中获取秘宝,更别说与一只公鸡拜堂有什么不妥了。
师兄在撒谎吗?
正因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同时隐隐地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