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霏果然双目赤红,人隐隐发起疯来:“说,到底是什么法子!……孟鸣之,我叫你说!”
孟鸣之费力地吐出最后一口血:“蛟龙……蛟龙角!”
他眼神涣散,奄奄一息:“玉清门……玉清门的古籍中曾记载过……记载过一种丹药,叫……叫还阳丹,说是……说是能起死人而肉白骨。蛟龙角是……是其中一味……一味药材!”
孟鸣之说完,彻底“晕厥”了过去。
“来人!”
沈玉霏见状,摇摇晃晃地起身。
“宗主,蛟龙角是我们合欢宗的护宗秘宝……”目睹一切的没骨花,忍不住站了出来,“为了一个玉清门的臭道士€€€€”
话音未落,凶悍的灵力猛地向她袭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百两金眼疾手快地扯住没骨花的衣袖,拼尽全身的力气,拽着她,疯狂地向后退去。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被沈玉霏挥出的灵力击得吐血倒飞而出。
“宗……宗主……”没骨花哎呦哎呦得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狼狈地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望着沈玉霏的背影,急得止不住地打哆嗦,继而猛地扭头,对百两金怒目而视,“你拦我做什么?!”
百两金的唇角亦挂着血迹。
但百两金神情淡漠,舔着唇角冷笑:“是,我就该叫你去死!”
“可……”没骨花自知理亏,狠狠一跺脚,“宗主怎么能为了一个玉清门的臭道士,把咱们宗门的秘宝给出去?”
“……鬼知道他说的丹药,到底是不是真的?”
百两金的眼神闪了闪:“你不觉得,自从宗主从醒骨真人的秘境中回来,就有些不一样了吗?”
没骨花先是怔住,继而大叫起来:“难不成,宗主被夺舍了?”
“你的脑子里只有夺舍吗?”百两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缓缓从地上起身,弯腰掸去了裙摆上的灰尘。
“不是夺舍,又是什么?”没骨花此刻没心情与百两金争吵,急急地追问,“你心中若是有猜测,倒是说啊!”
百两金的唇角却溢出了一丝苦笑:“我要是真的知道什么,定不会让孟鸣之这样的人继续留在合欢宗内!”
……宗主因为孟鸣之,彻底变了一个人。
百两金暗叹一声,不顾没骨花的叫嚷,转身,脚步沉沉地离开了。
没骨花却不愿善罢甘休。
她站在原地蹙眉想了许久,最后眼前一亮,继而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梵楼……梵楼!”没骨花出现在了梵楼破败的住处前,“梵楼,你给我出来!”
面上裹着面纱的修士,脚步沉重地从卧房内走了出来。
没骨花看不见梵楼的脸,却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到嘴的话不由咽了回去,转而变成一句诧异的疑问:“你又惹宗主生气了?”
女修扒拉着手指:“还没到每月十五啊……”
梵楼扶着门框的手指无声使力,登时在门框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指印。
他的嗓音嘶哑得像是在荒漠中挣扎了数日,滴水未进的将死之人。
“有事?”
没骨花吓了一跳:“哎呦喂,这回罚得不轻啊。”
她甚至没去想,梵楼还会因为什么受伤€€€€还能是什么?
梵楼不得宗主喜爱,连出谷办事的资格都没有,身上的伤尽数是从法塔里带出来的。
进了法塔,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就是惹宗主生气了吗?
事实上,梵楼身上的伤不是在合欢宗内受的。
他的伤尽数在神识上。
没骨花早已习惯了沈玉霏对梵楼的态度,见他伤得气息微弱,到底是不忍,转身欲走。
“等等。”梵楼却叫住了她。
“是……宗主有事?”
没骨花没好气地停下脚步:“宗主有事,你又能如何?”
梵楼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按住面上的白纱:“孟……孟鸣之?”
他不提孟鸣之还好,一提此人,没骨花的面色几乎是立刻涨得通红。
没骨花本就是心里憋不住事的人,先前佛见笑,佛见愁姐妹还没被玉清门的长老出手所伤之时,她还能将这俩姐妹当成倾听者,噼里啪啦地说上一通。
如今,佛见笑,佛见愁两姐妹不在,她已经憋了许久了。
没骨花听梵楼问,心里憋着的话便再也忍不住,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
“宗主是忘了,佛见笑和佛见愁的事了吗?!”
“……我们合欢宗与玉清门有仇啊!”
“……即便那孟鸣之在秘境中救了宗主的命,又如何?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依我看,他所谓的叛出玉清门,也是假的!我就不信了,他舍得他那个玉清门首席弟子的名号?”
“……万一一切都是玉清门所做的局……不,一定是局,宗主定是被他骗了!”
没骨花越说越是激动,眼角甚至沁出了几滴泪来。
别看她整日没个正行,嘴里也没半句好话,实则心里是在乎的。
没骨花在乎合欢宗,在乎沈玉霏,在乎现有的一切。
故而,她说完这一切,倏地盯向沉默不语的梵楼:“你每月十五都能见到宗主,你劝劝宗主!”
她说完,眼神一晃,忽地清醒过来。
“罢了,你说有什么用?”没骨花沮丧地向院外走去,“整个合欢宗内,宗主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你去劝……哈,宗主怕是要对那孟鸣之更好了!”
梵楼的头随着没骨花的话,微微垂下。
他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手颤颤巍巍地摊开。
两片满是裂纹的蛇鳞赫然出现在掌心里。
加上先前碎裂的那一枚,梵楼藏了神识的鳞片,已经全部被毁去了。
他也受了重伤。
若不是没骨花的出现事关宗主,他甚至没办法从床榻上爬起来。
“宗主……”
梵楼痛苦地收拢五指,重新将鳞片攥在了掌心里。
他一共在宗主的身上以妖族的秘法藏了三片蛇鳞。第一片,在法阵中被绞碎,第二片和第三片也在秘境中尽数失去效用。
梵楼回想起了什么,目光犹疑不定。
最后,他抬起头,望着临月阁的方向,握紧了双拳。
几日后。
梵楼走进了临月阁。
沈玉霏尚在沐浴,冷冽的气息在阁楼内回荡。
梵楼单膝跪地,静静地等待着宗主的传召。
……通常,沈玉霏一定会等到情毒爆发,再不双修,就会影响自身修为的时候,方才唤他爬上床榻。
这次也不例外。
沈玉霏被情毒折磨得浑身泛起红,气急败坏地在床帐后戾呵:“滚上来!”
梵楼默默地脱去长靴,小心翼翼地撩起了床帐。
一只沾着晶莹水珠的手,刷地探过来。
沈玉霏揪住梵楼的衣领,恶狠狠地将人拖至面前:“快,动手!”
他吐气如兰,开开合合的唇如娇嫩的花瓣。
梵楼狼狈地倒在沁满冷香的床榻上:“宗……宗主……”
“闭嘴!”沈玉霏厌恶地撇开头,“运转功法€€€€不要碰我,更不许将气息留在我的身上,听明白没有?!”
梵楼眼神黯然地点头:“属下……明白。”
梵楼一直明白。
宗主厌恶自己,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只配蜷缩在暗处,运转《白玉经》,帮助宗主熬过情毒爆发的一夜。
梵楼艰难地收回试图向沈玉霏靠近的手,局促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结了个与沈玉霏结的很相似的印。
《白玉经》开始运转,滚滚热浪瞬间将他们包裹。
沈玉霏娇哼一声,细腰软塌,几乎坐不住,半歪在了榻上。
水雾蒙上了他的眸子,晶莹的汗水亦顺着娇丽的面庞跌落,划过纷乱的发丝,没入了雪白的脖颈。
梵楼死死地盯着其中一滴汗,喘息声越来越响。
……宗主。
宗主!
梵楼一边运转着功法,一边迷迷糊糊地想,宗主只有情毒爆发的时候,才是暖的。
人是暖的,气息也是暖的。
可这样的温暖从不属于他。
孟、鸣、之。
梵楼已经有些飘忽的视线瞬间凝聚。
恨意一瞬间颠覆了理智。
梵楼坏了沈玉霏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