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得了可以操纵灵兽的秘籍, 若是修为再高深些, 说不定能对付北海中的灵兽。
不等沈玉霏开口, 黄莺先蹙眉反驳:“明心说到底,还是玉清门的弟子。此番前往海中月,宗主是要搞清楚伏魔阵之事,而伏魔阵之事又事关我们合欢宗的秘宝,蛟龙角。”
“……你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说与玉清门的弟子听?”
没骨花愣了愣:“他都那样了,还算是玉清门的弟子?”
黄莺懒得理她,干脆扭头同沈玉霏辞行:“宗主,属下先去寻一条船。”
海中月在北海深处,即便修为再高深的修士,也甚少会冒险,孤身在海中修行。
更何况,此番,沈玉霏要去的,是在北海深处的海中月,黄莺自然要找合适的船只。
“宗主,属下去城里转转。”没骨花见黄莺离去,心痒地向沈玉霏行礼,“说不准,能打听到些关于海中月的消息。”
没骨花向来耐不住性子,沈玉霏也不欲将她拘在身边:“去吧。”
没骨花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之上。
“嘶嘶€€€€”
熟悉的声响忽而在耳畔响起,沈玉霏猛地转身,手中灵力四溢,看见的,却不是梦里的黑蛇,而是几个脖颈上缠着手腕粗的灵蛇的修士。
那些修士做渔民打扮。
沈玉霏想到黄莺离去前说的话,暗暗将手指藏回了袖笼。
他想要扶额按一按眉心。
许是梦境在潜移默化间,给了他无限的压力,又或者,是想要将他当成“圣子”的大妖白€€也是蛇妖。
沈玉霏对蛇吐信的声音,已经生出了本能的反应。
但见幽都城中人,对渔民打扮的修士,见怪不怪,想来此间修士多以灵蛇为伴。
……如此看来,没骨花的话虽然大多都是废话,有句倒是没有说错€€€€幽都城适合明心。
被名门正派视为低贱的操纵灵兽之术,在临海的幽都城,备受修士推崇。
沈玉霏将目光从灵蛇的身上收回来。
一条细长的黑色也从他繁杂的衣领间,探出了小小的脑袋。
“嘶嘶€€€€嘶嘶€€€€”
黑蛇眼露艳羡。
它望着那些挂在主人脖子上的灵蛇,吐了吐细细的蛇信,金色的竖瞳映出了一片雪白的颈子。
好羡慕……
黑蛇最后还是游回了沈玉霏的衣领,暗搓搓地将自己盘踞成了一小团。
天黑前,黄莺回到了沈玉霏的身边。
因着海中月的女修只擅长法阵,不善修行灵力之故,出行都得靠船只,黄莺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幽都城的码头,寻到了合适的船。
“宗主,每一艘船上都被布下了阵法,一来,是为了保护过往船只,二来,是为了提防其他宗门心怀不轨的修士潜入海中月。”
海中月的女修不善修行,却能在北海中开宗立派,得益于她们所掌握的精妙法阵。
若是有谁因为修为高深,而看轻操纵法阵的海中月女修,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以前,海中月的修士并没有如此警惕,属下打听到,她们是从前往醒骨真人的秘境的弟子出事以后,才开始检查过往的船只的。”
沈玉霏暗暗颔首。
因孟鸣之之故,活着回到宗门的修士,除了他与梵楼,再无旁人。
海中月此举,是人之常情。
“本座已经向海中月的掌门传了信。”沈玉霏看见了没骨花由远及近的火红身影,轻声吩咐,“那就不要耽搁了,我们今夜就启程。”
黄莺刚应下声来,没骨花就咋咋呼呼地吵闹了开来。
“宗主……宗主!这幽都城,尽是些操纵灵兽的修士。”没骨花的脸上隐隐显现出几丝兴奋,“我还以为除了明心,这世间再也没有在灵兽的身上浪费时间的修士。原来,他们都躲在这里呢!”
幽都城毗邻北海,城中散修居多。
他们即便修行,有不似名门正派中的修士,所图,不是一步登天。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北海边,灵力只是让他们在海洋中尽情穿梭的必不可少的工具。
“他们的修为如何?”沈玉霏问。
没骨花实话实说:“自然比不上那些名门正派的修士,但他们的功法大多古怪,且与灵兽配合默契,若是配上适当的修炼功法……就像是宗主您给明心的那本古籍……怕是会有奇效!”
提起修炼、切磋之事,女修面放红光,喋喋不休:“宗主,他们这儿有一种灵蛇,很是厉害,大部分渔民……哪怕不是修士,也会饲养上一条或是两条。”
“……就是那些人脖子上盘着的蛇。我打听过了,当地人都称呼它们为傍家儿。”
“傍家儿?”站在一旁,默默听着的黄莺忍不住蹙起眉,“管一条灵蛇叫傍家儿?”
没骨花自然知道傍家儿的意思。
她转了转眼珠,用百两金曾经嘲讽过自己的话,嘲讽黄莺:“大惊小怪……灵兽与人修并肩而战,说不准比道侣还要忠诚,叫一声傍家儿,有什么关系?”
黄莺到底是人修,无法接受管一条灵蛇叫傍家儿,紧蹙着眉心闭上了嘴。
没骨花才不管黄莺能不能接受幽都城中修士的修炼的方式,自顾自道:“宗主,那些傍家儿就是北海中最常见的灵兽,据说,能潜入海底几万里,有吞云吐雾之能。”
这便是夸大其词了。
若是灵蛇真有这样的能力,操纵灵蛇的修士也不会在人世间销声匿迹。
一行人说话间,来到了码头边。
与凡世的码头不同。
只见无数巨大的船并没有浮在水中,而是悬浮在半空中。
一艘接着一艘飞船排着队,依次驶入一扇闪着玄妙光芒的大门。
“境门。”黄莺小声解释,“其实就是海中月的女修在码头上布下的,可以穿梭空间的法阵。”
说话间,亦有无数飞船被境门缓缓吐出。
它们带着浓郁的灵气,重重地砸落在境门前的渡口里。
“仙师。”
黄莺话音刚落,一艘三层高的飞船里,探出了一张写满敬畏的脸:“可是午后,同我订船的仙师?”
黄莺点头。
那张脸立刻缩了回去,不多时,涌动着灵力的船劈开碧浪,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黄莺选的船,既不显眼,也不过分低调,是码头众多船只中,最寻常的一艘。
合欢宗弟子的身份向来敏感,黄莺不欲惹麻烦,故而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仙师。”船夫的殷勤,带着隐藏得很好的小心翼翼。
他虽能修炼,但比起沈玉霏一行人,和凡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请……请仙师谅解,自打前段时间,海中月的仙人出了事,对出海的船只的管控就严格了起来。”船夫见眼角眉梢浸染阴狠之色的沈玉霏带着两名美艳女子,看着就不像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心里直打鼓,“各位仙师,可有……可有北海的通行凭证?”
船夫说话间,追悔不迭。
黄莺找上他时,他只当是某个宗门,出手阔绰的弟子,欲携婢子出海游玩,方才答应下来。
如今,他见沈玉霏妖冶的面容,直觉不妙,结结巴巴地说:“若是没有海中月发放的通行凭证,各位仙师……仙师……只能……”
“只能什么?”黄莺一听这话,柳眉横竖,“我寻你时,你怎么不提通行凭证之事?”
“你与他说这些做什么?”没骨花没所谓地抱住怀中长琴,跃跃欲试,“平白费口舌……不如,老娘现在去抢那什么通行凭证,再逼着他带我们前往海中月€€€€哼,老娘就不信了,等我们到了海中月,他们还真能不让我们进去?”
海中月与合欢宗,并无仇怨。
沈玉霏动身前,又与海中月的掌门传了信,按理说,即便没有通行凭证,也绝对不会被挡在宗门外。
且海中月因宗门立于北海深处,宗门内女修修行方式异于常人,不常与其他门派的修士来往。
海中月的女修偶尔离开北海,不是为了秘境,就是收到了其他宗门的邀请。
也正是因为她们甚少同旁的门派联系,才游离在宗门争斗之外。
所以,海中月也绝不会因为玉清门,将合欢宗的宗主拒之门外。
但,话又说回来,船夫口中的“通行凭证”,沈玉霏手中的确没有。
……即便有,沈玉霏也懒得拿出来。
“没有通行凭证,我……我真的不敢带各位穿过境门啊!”船夫哭丧着脸,恨不能跪在黄莺的脚下,拼命地磕头,“各位仙师行行好,我……我不过是个能用灵力开船的凡夫俗子。各位若要前往海中月,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好,千万……千万别逼我啊!”
“……要是我私自带人穿过境门之事暴露,我……我子孙三代,都不能再在北海中行船谋生了啊!”
没骨花与黄莺闻言,一人抱紧了长琴,一人握紧了未出鞘的长剑。
于合欢宗的修士而言,解决问题最好,也是最快的方式,永远都是用实力说话。
连藏在沈玉霏衣褶间的黑蛇都探出了小脑袋,眼神狠厉地盯着船夫。
情势一触即发,只等沈玉霏的颔首。
气氛正是焦灼之际,船外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船家,通行凭证在这里。”来人跃上甲板,一席青衣无风自动。
不等沈玉霏有所表示,没骨花已经抱着长琴冲了上去:“春熙!”
她戾呵一声,五指翻动,灵力随着琴音轰然袭向春熙的面门。
春熙面无表情地抬手,长剑未出鞘,既挡住了没骨花的攻击。
“找死!”没骨花见状,暴怒而起,五指再次勾住琴弦,眼瞧着就要出招,黄莺闪身挡在了二人之间。
黄袍翻飞,沈玉霏的剑婢巧妙地化解了凌厉的琴音。
€€€€哗!
乱窜的灵力激起一朵又一朵水花,浪潮鼓动,将码头上停靠的船都掀飞而起。
“你做什么?!”没骨花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别拦着我!她是玉清门的臭道士,此时出现,必定没安好心……春熙,你们玉清门内尽是小人吗?!”
“……调虎离山之计……定是调虎离山之计!你们想趁我们都不在忘忧谷,就对谷内的弟子出手?!”
“宗主!”没骨花说到这儿,气急败坏地看向沈玉霏,“我们别管什么通行凭证了,也别管什么海中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