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沈玉霏懒得再听梵楼慢吞吞地说着那些自己不爱听的话。
他也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的事了。
“本座不要了!”沈玉霏恶狠狠地睁开双眼, “本座累了€€€€本座要化身为蛇,你不许跟着!”
梵楼迟疑地抬手,用指腹试探地蹭着他的眼角。
湿润柔软。
宗主真的累了。
梵楼终是松口:“属下最后……”
“还要?!”沈玉霏大吃一惊,仰起头,巴巴地盯着梵楼翻动的薄唇,“不能忍忍吗?”
他言罢,不等梵楼回答,就率先一步低下头,往下面看去。
梵楼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梵楼!”
果不其然,沈玉霏的怒斥声紧随而来,“你们蛇妖是不是……是不是有毛病?!”
梵楼以收紧的手臂回应了沈玉霏的疑问。
沈玉霏气得脸颊都烧起来了,酝酿半晌,方才不甘心地嘟囔:“那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以后,本座就要化身成蛇,再也不理你!”
“不理”这样的话,沈玉霏说得多了,连梵楼都知道,不过是他气急败坏的威胁罢了。
妖修也自有应对之法:“前世之事……属下还是不甘心。”
沈玉霏的战栗,就很明确地说明了问题€€€€梵楼的话让他动摇了€€€€那是他的软肋,是他的“七寸”。
如今,他也是能被梵楼所拿捏的人了。
沈玉霏憋屈地环住梵楼的腰,闭上眼睛,算是默许了。
梵楼习惯性地低头,寻到他的唇。
……再来一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沈玉霏果然在梵楼尽兴后,第一时间化身成了小蛇。
他一身蛇骨都酥了,连身上漂亮的蛇鳞,都像是软了。
沈玉霏趴在床榻上,累得眼睛都懒得睁开。
梵楼用妖力打扫干净床榻,又替自己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这才捧着小蛇去灵泉里沐浴。
沈玉霏抻成一长条,脑袋搁在梵楼的指节间,尾巴耷拉在手腕内侧,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梵楼抬腿走进了灵泉。
温热的水流漫过了妖修笔直修长的腿,然后是精悍的腰。
沈玉霏也被梵楼轻柔地泡在了水中。
灵泉浸润着小蛇身上的鳞片。
暗红色的光芒重新耀目起来。
沈玉霏的尾巴一甩,磨磨蹭蹭地攀上梵楼的手腕。
他扭着身子,像是躲避着流水一般,爬上了梵楼的肩膀。
“嘶嘶€€€€”
小蛇骄矜地发出了一声吐息。
梵楼暗暗好笑,抬手,将他又抓回掌心:“宗主,属下不会松手。”
沈玉霏恹恹地抬起蛇首,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不是怀疑,而是排斥。
他化身为蛇以后,身形纤细,原本适合人身的灵泉,一下子成了“深潭”。
沈玉霏到底不是真正的蛇妖,连蛇如何浮水都不会,怎么肯泡在灵泉里?
梵楼的唇角又隐隐浮现出笑意:“宗主,属下陪您?”
沈玉霏不许梵楼化身为蛇,梵楼自然只能开口请求:“属下会浮水。”
妖修的话,唤醒了沈玉霏的回忆。
先前,他被梵楼拖入梦境的时候,的确遇见过会在水中游曳的黑蛇。
“行吧。”沈玉霏勉为其难地点头,“本座许你化为蛇身。”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色的长蛇已经出现在了灵泉内。
€€蛇即便缩小了身形,蛇身依旧有成人小臂那般粗壮。
梵楼小心翼翼地盘踞在水中,将团成小小一团的沈玉霏顶在脑袋上,缓慢地在水中游动。
沈玉霏这次有了点骑着“坐骑”的快感,兴致稍起,仰着蛇首,任由温热的水流浸润身上细密的鳞片。
“嘶嘶!”小蛇兴奋地吐着细长的红色蛇信。
顶着他的梵楼循声,暗暗松了一口气。
€€蛇带着小蛇在水中嬉戏玩闹,使劲浑身解数,终是让沈玉霏主动幻化回了人身。
“阿楼……”沈玉霏软倒在梵楼的怀中,脸上还弥漫着未曾散去的笑意,“本座脾气是不是很差?”
“……本座训斥你的时候,你生不生气?”
梵楼顺势揽住他酸涩的窄腰:“属下不会生气。”
“……属下只觉得惶恐。”
梵楼从不会觉得,沈玉霏脾气恶劣。
他只会想,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宗主生气的事。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说。”沈玉霏闻言,睁开了水润的眸子。
他好生地打量着梵楼的脸,半晌,轻轻地笑起来。
或许旁人看梵楼,哪儿哪儿都不好。
但梵楼在他的眼里,就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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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玉霏终于舍得放过梵楼,从临月阁中出来的时候,合欢宗已经大变了样。
合欢宗众人,不知那条试图侵犯忘忧谷的黑蛇,曾经是€€蛇,他们也不知道,跟在沈玉霏的身后,如影随形的那条忠诚的“恶犬”,是新一任€€蛇。
他们只知道,自黑蛇死后,再无妖修侵犯忘忧谷,加之玄机门的弟子,商时序,难得算出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卦象,众人紧绷的心弦都松弛了下来。
但也有人耐不住。
百两金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就指挥着合欢宗内的弟子,修缮宗门。
首先,是被黑蛇所吸引而来的天雷所劈坏的山峰,其次,是毁在梵楼手中的法塔。
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百两金哪里还坐得住?
合欢宗在女修的眼里,堪称“千疮百孔”!
沈玉霏从临月阁内溜出来的时候,百两金正插着腰,指挥没骨花用灵力,重塑差点被夷为平地的山峰。
没骨花抱着琴,嘴里骂骂咧咧:“老娘的长琴不是用来折腾这些事儿的……老娘的长琴是用来打架的!”
“……你知道,老娘有多久没与人交手了吗?!”
没骨花话虽如此,实际上,还是老老实实地用灵力,勉力让山峰重新拔地而起。
“咳咳€€€€没骨花!”
百两金一个没留神,被烟尘呛得倒飞回合欢宗内,心头也顺势窜起了一团火苗:“你是不是故意的?!”
早已有所准备,用灵力将自己从头包裹到尾的没骨花嘻嘻笑着答:“百两金,你切莫血口喷人!”
“你不是说没有人陪你交手吗?”百两金亮出了自己的法器。
长笛在女修的手中灵巧地打了个转。
“今日,我就陪你来交这个手!”
眨眼间,两道红色的身影已经纠缠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目睹一切的沈玉霏,饶有兴致地挠了挠梵楼的掌心。
梵楼顺势上前一步:“宗主?”
“你说,她们谁会赢?”
梵楼依言将视线放在了两个女修的身上,片刻,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心中所想,说给沈玉霏听:“论修为,百两金比之没骨花,高上一线,若是没有意外,二人拼个两败俱伤,最后勉强能胜出的,该是百两金,但是€€€€”
梵楼话锋一转:“没骨花要是拼命,也不一定会输。”
沈玉霏起先还在兴致勃勃地听,待他发现梵楼的视线过多得在女修的身上停留后,又不乐意了。
他扭头就走。
梵楼愣了愣,疾步跟上去:“宗主?”
“本座要去寻商时序。”沈玉霏阴沉着一张脸,看也不看梵楼,“你喜欢看,就继续看他们打架吧!”
梵楼闷声道:“属下不喜。”
“……属下要跟随宗主。”
“哼!”沈玉霏的心里勉强舒服了一点,带着梵楼来到杏花林,最先看见的,却不是商时序,而是明心。
操纵着灵蜂的玉清门弟子,脸上闪烁着复杂的血红色契文。
“沈宗主?”
明心感受到阴冷的气息,恍然回神,“沈宗主,我……”
他一改原先的怯懦,捧着灵蜂,“不解”二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沈宗主,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沈玉霏停下了脚步。
他不善操纵灵兽,也无意与灵兽签订什么契文,故而丢下从幻境中寻来的秘籍以后,再未关心过明心的修炼。
此番事了,加之自己成了被梵楼选中的白€€,多少与妖修有了联系,不由凝神细听明心所说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