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记载中,关于这一天有很多传说,但眼下,众人确实慌了,即便是宋傲自己,也是无法继续保持冷静。
大多数人第一时间认为这是天罚,虽然不清楚大帅到底做错了什么招致此天罚,但跪下求老天饶命就对了。
少部分人为了及时控制局面,将此强硬的说成是敌人的阴谋,是有人恶意给大帅下毒!大家一定不能慌,要严防死守,快速,全力找出潜进内部的奸细!为大帅报仇!
不管这敌人是李家军,还是京城的傀儡小皇帝,反正只要能暂时糊弄人,是谁都无所谓了。至于这些人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有没有被那场大变活人给惊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但天罚的威力是巨大的,这些说辞并不能让亲眼所见的底层士兵们安心,不出半日功夫,整个平岭军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将领们极力维持稳定,依然收效甚微。
到了夜里,越发疯癫暴怒的宋傲,在亲手砍了几个对他病情一无进展的军医,将整个大帐弄成人间修罗场后,手持刀剑冲出大帐,对天大喊:“龙傲天,系统!我知道是你!是你在搞鬼!你果然还藏了后招!
我小瞧你了!你出来!出来啊!你想要什么,咱们再谈!出来!”
周围巡逻士兵被他这幅样子骇的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就在这空挡,从暗处射来的利箭穿越层层防守,射在宋傲胸口,宋傲当即直挺挺的倒下。
平岭军,群龙无首,彻底乱了。
黑暗中,一道人影宛若游鱼,轻巧的避开慌乱的人群,借着夜色掩护,熟练的绕过一道道巡逻岗,溜出平岭军大营,与等在外面的人接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李家军临时驻扎营地,统帅道维大帐内,两人换下一身轻便的夜行衣,小鱼接过道维递过来的水咕噜噜喝了,这才松口气,一脸的心有余悸:
“老大您哪儿来的毒药?药性也太霸道了,要不是您算准了时间让我和小满哥去刺杀,我都要怀疑那是真天罚了!”
小满想的十分长远,当即劝道维:“那是什么药咱们都不问,您也别说,自此销毁了事,出了这中军大帐,宋傲说什么都是死于天罚。
天罚这东西,有一次就够了,多了可就招人怀疑咯!”
莫名背一次黑锅的道维:“……”
感觉还挺新鲜,关键这两人讲的有理有据,他一时竟不知从何处反驳,只好沉默。
总不能真告诉他们:其实是山寨龙傲天系统被捕,宋傲作为助纣为虐的帮凶,遭到反噬再正常不过,都是罪有应得罢了!
他只不过是把握这个关键点,加以利用,利益最大化罢了。
“辛苦了,接下来咱们的小鱼将军可以准备拔营,带着弟兄们穿过望京河,去京城会一会小皇帝了。”
两人惊讶,小鱼是个直肠子,直接问:“即便宋傲今晚死了,咱们要拿下三十五万平岭军,也不是一时之功。即便拿下,想个万全之策安排三十五万人也很艰难,既要用他们,还要防备他们中途反水,没有半年功夫不成吧?”
道维轻笑:“这次情况特殊,不出三日,必有结果,你先着手准备吧!”
两人当下不解,但很快便知晓他说的情况是怎么个特殊法了。
宋傲那晚并未当即毙命,而是吊着一口气昏迷过去,聪明人自然明白情况不容乐观,开始为自己打算,于是在命不久矣的宋傲病床前,为了权利划分大打出手。
就在他们吵的不可开交之时,病弱的荣荣,在人的搀扶下,拿出了可以号令平岭军的令牌,以及宋傲以前私下里写给荣荣,加盖了统帅印章的书信,并宋傲亲手所书的合婚书。
书信上言明:宋傲与荣荣情深义重,生死相依,可交托性命,结为夫妻。因天下未平,暂不举行迎娶大礼,令牌放在荣荣手里,作为聘礼,他十分安心。若有一日,宋傲遭遇不测,平岭军便交由荣荣手中,由她全权处理。
单有令牌,还可以说是荣荣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但辅以宋傲加盖了公印和私印的亲笔信,意义完全不同。
将领们见此情形,或许还有各自的小心思,面色阴晴不定。
但宋傲在底层士兵那里,是堪比皇帝的存在。会做面子,常与底层士兵同吃同住,会演讲蛊惑人心,洗脑功底一流,下面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下大部分人把荣荣当他们的第二个主子,表示臣服。
将领们不臣服不得行,直至此时,他们才猛然发现,这个一直隐藏在宋傲身后,沉默寡言的女人,竟不知何时,手底下悄无声息的聚齐了这么多人手。
第三日夜里,平岭军大营外,荣荣带着心腹与明芽儿送别,“明妹妹,代我向小维问好,此间事了,终有我们一家团聚的时候。”
明芽儿深深看了荣荣一眼:“荣姐姐,不愧是李家人。”
隐忍,当断则断,审时度势。
如道维,如两位姑姑,也如李奶奶。
本以为接了道维的命令,说服道荣配合她的行动有一定难度,谁知听了她的解释,道荣主动提出了如今的计划。
令牌是道荣暗中观察好几年,才摸清楚宋傲藏这东西的地点,叫明芽儿趁乱去偷的。书信是道荣常年私底下偷偷临摹,足以以假乱真,临时写来,叫人拿去做旧了的。
“宋傲死的不冤,他自大的认为暗中掌控了荣荣的所有动向,放任她自由发展,认为她到死都不会逃出他的五指山,便觉得她为了杀他,偷偷摸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非常可笑。
甚至为了看戏,明里暗里放任她在军中收买人手,眼见着她手底下聚集了不少人也不在意。
若不是有系统在,如宋傲这般阴狠毒辣的莽夫,不论是明芽儿或是荣荣,随便哪一个,他都应付不来。”
道维心里这般想,拆开道荣托明芽儿给他的亲笔信,细细看了一遍,叹气道:“这些年叫姐姐受苦了,可惜形式紧迫,姐姐怕是要继续受苦。”
明芽儿闻言放下茶杯,“我瞧着也不尽然,荣姐姐虽说才掌兵权,手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忙的脚不沾地,但做起事来游刃有余,精气神儿十足。
姐姐说她觉得心里踏实,这便够了。”
半月后,平岭军统帅宋傲“遇刺身亡”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平岭军为宋傲发丧。同时平岭军三十五万军权落到荣夫人手里的消息也随之传出去。
对外,平岭军的说法是,为了进行内部调任调整,便不再参与争夺天下之事。
事实上,所有人都明白,当平岭军交到一个女人手里时,便没了争夺天下的权利,天下人不认可女人做皇帝,平岭军的对头也不会认,届时,平岭军将陷入十面埋伏的场景,谁都不愿意在没了宋傲的前提下,硬着头皮与天下人为敌。
何况,自家人知自家事,宋傲之死,终究是落在所有平岭军人头顶的一把重剑,无人可以真的当做无事发生。
他们的退出,离奇又理所当然。
五日后,李家军长驱直入,攻入京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爱卿们啊
事实上,攻入京师遭遇的抵抗比所有人想的要小很多。
原以为至今坚守京城之人,最起码都是抱着以身殉国的念头。最后要打一波硬仗,将大明朝最后的脊梁打折了,打弯了,将存有反抗之心之人打怕了才算完。
可结果呢?
“投降派占了大多数,城内百姓也不愿平白丢了性命,于是投降派暗中联手,待咱们进京之时,死战派已无几个生人了。”
“咱们本来做好了强攻的准备,结果京城百姓联手投降派将城门给打开,直接迎咱们大军进城,一路长驱直入,几乎没遭受到任何反抗力量。”
小满跟在道维身边,两人行走在大明朝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宫廷,身边是来往奔忙的将士在处理交接事务。道维距离皇位只差最后一步,到了这一刻,身边人反倒有种不真实感。
“失望了?”他问。
“也不是失望,就是有些怅然吧,人人都说整个大明朝最后的脊梁骨在京师,可咱们亲眼所见,撑起大明朝的脊梁骨们都遭遇了什么,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道维摇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北边儿一座宫殿浓烟滚滚,周围人瞬间将道维团团围住护在中间。
只遥遥看了方位,道维便猜到出事的是哪里,心下了然。
很快小鱼一身盔甲,身上满是硝烟味儿急匆匆而来,“老大,万福宫着火了,明帝还在里面,火势极大,咱们救还是不救?”
小鱼的直肠子在这会儿叫小满十分无力,这种时候,你悄悄让人暗地里再添两把火都成,直愣愣当着这么多人面儿问出来,难道老大还能不救吗?
没成想,道维眯眼往万福宫方向看了几眼,鼻间满是呛人的浓烟,突然转头对小满道:“这才是大明最后的脊梁。”
“搭建防火带,注意别引燃其他宫殿,等火势熄灭,好生将明帝收敛起来,作为大明最后的脊梁,他拥有选择自己死亡方式的权利。”
小满愣怔一瞬,忽听道维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明帝有心,可惜时不我待。”(1)
这位小皇帝今年不过十六,是一年前南北局势危及,京城眼看就要失守时,被人推上来的傀儡。在短短五年时间,他前头已经死了六位皇帝,其中有他的父辈,祖父辈,族兄,没一个有好下场。
以至于人人抢破头的皇位,轮到那时,皇帝直系亲属中已无人愿意接手那个位置,不知出于何种考量,从宗室中挑出这么个倒霉蛋。
“这位上位期间,今儿要推行政令,明儿要提拔外臣,闹出了不少笑话,人人都说他是认不清自己傀儡身份的蠢蛋,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是难得的清醒人,清醒的,徒劳无力的挣扎,才显得一切举动都很不合时宜。”
但这世上能理解明帝最后无奈挣扎的也没几人了,道维吩咐:“日后按照皇帝规制葬了吧,与那些亡于咱们进京前的死战派葬在一处,全了他们这场君臣情谊。”
天下人渴望太平已久,不到几月功夫,风雨飘摇连年灾祸的大明,在百姓心里,已然成了遥远的过去。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一切都是从无到有,朝中忙而不乱,中央有序的动起来,地方上也逐渐恢复朝廷统治,秩序体系逐步建立,百姓归心,前后不过半年时间。
一开始有些人还觉得道维武将世家出身,行军打仗他在行,这方面天底下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可文安邦和武定国是两回事。
按照道维一贯强硬的,一言不合就推军队打过去的风格,在理政上肯定是要吃很多亏,才能逐渐摸清楚里面的门道。
不少人等着瞧新帝的笑话,尤其是前朝遗留下的,待价而沽,等着道维礼贤下士,陪他们上演三请三辞,最后才矜持的出山入朝为官之人,自持身份,一开始不愿意与普通人一般直愣愣的送上门,求道维任命。
谁知道维压根儿就没搭理他们,该简拔的简拔,该贬斥的贬斥,眼看朝中无人可用之时,李家军那些平日里不显眼,五大三粗的黑脸壮汉,朝服一穿,任命一领,直奔各自新部门上任,做事有礼有条,一点儿不像生手。
就应了那句话,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精心培养的人才,文武双全,往日里分布在李家军各处还不明显,如今这些人聚在朝堂上拧成一股绳,皇帝指哪儿打哪儿,有异心之人总算是将各自的小心思都紧紧地收起来不敢叫人知晓了。
“但是这样还不够,朕发俸禄养活他们一家老小,是为了让他踏踏实实的为朝廷做实事,为百姓谋福祉,不是叫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要不是这些人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刚提拔上来的新人需要他们带一带,哼,什么玩意儿!”
已经是吏部尚书的满大人嘴角抽搐,觉得老大自从当上皇帝,脾气一日日见长,说话越来越不讲究。哎,说来也是可怜,遇上这么一群尸位素餐,成日正事不做,遇事只想自保的家伙,是谁都上火。
正想着,就听他老大突发奇想道:“得再给他们来点儿刺激的,要他们知道朕的朝堂容不下混吃等死之辈!这样吧,三日后,在西郊校场,让文武大臣带着家中子侄一起出席,咱们来一场演习。
咳,你私下和弟兄们通个气儿,叫大家伙儿好好表现,一定要让这些老古板们有强烈的危机感,再不努力,他们就要回家种红薯了!”
有奖有罚,才能起到更好地鞭策作用,道维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又补充:“内阁至今虚置,放出话去,就说朕准备重开内阁。”
这个胡萝卜有点儿粗,即便是一路跟着道维出生入死的小满都忍不住为之心动,更别说其他人了。
于是在校场上,许多淡定自持,只求自保的朝臣,拼命向皇帝展示他们高高翘起的尾羽,希望皇帝能看见他们的一片赤胆忠心。
以小满小鱼为代表的本朝新贵,和突然向皇帝示好的前朝旧臣之间,莫名就开始了明里暗里的比拼。
本来至今能留在朝堂的前朝旧臣,都是有识之士,道维需要用到他们的才华,才忍受他们的不配合,今日认真拿出本事来,双方斗的你来我往,互有输赢,精彩的很。
小满在旁边瞧着,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兄弟们太给力,他都没有表现的机会了,想要入主内阁的野望不能就此打住,一颗跃跃欲试的心,终于在双方最后一回合定输赢前跳了出来,主动请缨,上前一战。
道维轻描淡写的允了。
新贵们听说满大人要上场,一个个都淡定的很,还有人与他逗趣儿:“满大人您要是不行,回头叫余大人私下给您加练啊!到时候再累的哇哇哭,咱们可不管您如今是何地位,进了李家军,该笑话还是笑话!”
余大人说的是小鱼,因无父无母,不知姓名,自称小鱼,时日长了,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余大人。
小满一路笑眯眯拱手:“好说,好说。”
倒是守旧派见此场景,纳罕不已。
天下皆知,当今身边的满大人,一向以足智多谋著称,是出了名的美人灯,文弱军师,风一吹就倒,今上征战几年,从未见此人动过手,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
让他上场,新贵们未免也太不把他们这些老臣当回事了吧?
老臣们心里琢磨着不能叫人这般看不起,一定要耐下性子,认认真真比赛,好叫朝堂诸公知晓,姜还是老的辣。他们虽是投降的二臣,但该有的礼遇一点都不能少。
谁知,他们拿出最大的努力要给新贵一个好看,结果满大人上场,文文弱弱一人,瞧着一用力就能推个倒栽葱。
结果拿起弓箭,轻轻松松百步穿杨,骑上战马,行云流水射中移动靶子。一杆红缨枪握在手里,巧劲儿用的叫人拍案叫绝,八尺大汉也轻轻松松被他拿下。
老臣们傻了眼,无话可说。
新贵们见怪不怪,还有人在下面喝倒彩:“哟,这一招黑虎掏心下移了两寸,体力下降,这不成啊!”
“嗨呀,这三箭齐发,看着全都中了,但力道比往日欠缺了两分,靶子都射不穿,这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