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道维呆愣愣的不说话, 老太太觉得这哪里是给自己生的儿子, 简直是给何云云那贱人生的儿子!撇开他耳朵,一拍大腿,蹲在地上就是哭:
“我这是造了啥孽了哟, 遇上你这么死脑筋的东西, 人何云云跟迟家那小流氓生的儿子都八岁了, 你还心心念念惦记她,她说什么就是圣旨, 几句话让你连老娘孩子都顾不上啦?
何云云你个贱货!已经是迟家人了, 守点儿妇道行不行?天天惦记着掺和我顾家事, 不搅合的我家老二家破人亡你心里就不畅快是不是?”
说着就转身进屋:“气死我了,活不成了, 走, 春花!收拾东西奶奶带你跳河去, 免得杵这儿碍了你爸妈的眼,咱们奶孙两死了干净!”
孩子哇哇大哭,女人嘤嘤小泣,老太太大嗓门儿扯开一听就是故意拿捏人的腔调,嘴上说要带着孩子一起死,眼神里满满释放的都是杀气,每一根眉毛都在诉说“你敢点个头,老娘今儿把你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
道维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成功接收完剧情。
视线一扫,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姑娘顶着一头营养不良的小黄毛,哭的一抽一抽的,几次张嘴,最后哽咽道:“爸,我不想嫁人,我可以不念书,我去外面打工,我能吃苦,能赚钱帮您养家!”
小姑娘哭的泪眼朦胧,嘴里重复一句话:“我不嫁人,我害怕!爸,我不嫁!”
道维被小姑娘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的心软,抬手招呼小姑娘到自己跟前来,蹲下身耐心给她擦干净眼泪。
在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眼神中,轻轻将人拥入怀中,揉着她后脑勺安抚道:“春花乖,谁说让你嫁人的?咱们春花还小呢,正是读书长见识的年纪,爸倒要看看哪个敢叫我闺女去嫁老男人?”
春花身体僵硬的靠在爸爸怀里,这感觉有些陌生,又让人特别安心,闷着头将鼻涕眼泪全部抹在爸爸肩膀上,小声问:“真的吗?”
道维轻柔的拍拍她后背,语气虽平淡,但坚定:“真的,爸爸保证!”
春花顿时乐了,这一笑,一个鼻涕泡出来,又糊了她爸一身。
道维:“……”
道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揉了一把孩子脑袋,示意她起来:“去,扶你奶奶起来坐好,哭半天了,挺累的,给奶奶倒杯水,记得加点儿蜂蜜,对嗓子好!”
春花开开心心的应了一声,反倒是老太太被二儿子噎的不行,没好气的直翻白眼儿。
也不用孙女扶,干脆起身拍拍身上沾的土,路过道维时还用非常大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但也没抱太大希望,自家这儿子只要遇上与何云云有关的事,脑子就跟被shi糊住了一样,别听现在答应的好好的,回头何云云妖里妖气的说两句软话,他指定被哄的不知道自个儿姓啥!
老太太不放心二儿子和何云云单独相处,于是大声招呼房里忙着倒水的孙女:
“春花!别忙活了,给奶奶搬个椅子出来,就放这儿,外面太阳正好,晒一晒啊对身体好,能把人心里那些个龌龊腌€€念头都给晒干净咯!”
老太太这点小心思道维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也不阻止,就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视线对上站在门口,穿着精致,打扮自然高贵,一身衣服肉眼可见昂贵的女人。
仔细一看,这女人杏眼含春,樱桃小嘴瓜子脸,非常小家碧玉的长相,虽然已经生了五个孩子,还是和二十三四大学生一样水嫩。
正是顾道维的前妻,何云云。
何云云对上道维视线,微咬下唇,一副做了好事却不被人理解的表情,委屈极了:“二哥,难道你也那么想我的吗?春花也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会不为她着想?
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老师也说她没有考高中的希望,待在学校也是浪费钱,浪费青春,增加你的负担。
我给她找的那人是隔壁县城罐头厂的老板,家里有几百万存款,省城县城都有房子,出门开的车想必你也见过,今年才二十八,正是男人的好年华,外面不知道多少大姑娘排队想嫁给他呢!
要不是老迟和他有点关系,这么好的婚事怎么能轮到春花头上?你听听妈她一口一个老男人,说的多难听啊?”
说到后来,习惯性朝道维委屈的嘟嘟嘴。
道维不搭理这套,冷声问:“不对吗?”
何云云没明白道维在说什么:“啊?”
道维重复:“我闺女才十五,对方已经二十八了,说他是老男人,不对吗?”
何云云懵了,没想到有一天会听见道维这舔狗用这样的态度跟她说话。
“可,可他家有钱啊,嫁给他后半辈子吃喝不愁,还能拉拔家里几个小的,给四十万彩礼,二哥你也能搬到县城去住!这样好的条件,过了这村可就那店了,将来后悔怎么办?
再说才相差十三岁而已,没差多少啊!”
老太太气的指着何云云鼻子又想骂。
道维轻轻握住老太太指尖摇头。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着他好半天没说出话,恨恨的转过头,这两天杀的玩意儿,她一个都不想看见!
没想到却听儿子又说了一句人话:“何云云,你可是当妈的,我提醒你一句,春花她还是个未成年!”
没想到何云云理直气壮还带着点儿懵懂的问:“未成年怎么了?咱们两结婚那会儿我也十五岁,也未成年呢!”
道维都被问懵了,转头让扒在门框偷听的春花关上房门:“爸饿了,去厨房弄点吃的,不叫你不许出来。”
瞧着孩子应该什么都听不见了,才咬牙道:
“咱们那会儿能和现在比吗?当时什么情况你想让我告诉所有人吗?还未成年怎么了?强/奸/未成年少女,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何云云很是不明白道维的脑回路:“可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周围多得很,咱们双方不在意,谁会多管闲事?没人在乎的呀二哥,你想太多了!”
道维顺手就把老太太才端起来的茶杯子夺过来,“碰”的一声扔在何云云脚下。
“谁在乎?我在乎!老子的闺女才十五岁,正是在校园里和同龄男孩子早恋,感受青春酸酸甜甜的年纪,她是个鲜活懂事的人,不是让你们卖来卖去的东西!
他娘的还白手起家有为青年?现在的正常人能做出要和未成年少女结婚的事儿吗?我没去举报他已经很仁慈了,他还有脸跟我说彩礼?
二十八怎么了?二十八就想管我三十二的叫老丈人?我明确告诉你何云云,他在想屁吃,你也甭打着为孩子好,为我好的旗号办这些恶心人的事儿!”
何云云从未被道维如此对待过,心下也恼了,不满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想叫你日子过的好些!你瞧瞧周围和你同龄的男人,一个个不是在省城买了房,就是在市区买了房,最次在县城也有个家。
再瞧瞧你!还窝在村里,守着你那套木匠玩意儿,一个单子辛辛苦苦做半个月,收人家五千块,就觉得能耐了是吧?
顾老二你睁开眼睛瞧瞧,现在人家都直接上家具市场买成品了,家具市场的东西花样有多少是你这辈子都想不到的,没人在乎你那老一套了!
你那五千块也不是月月都有的吧?养活四个孩子,日子过的有多拮据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就是想让你们都过的好点儿,我也是孩子的亲妈啊,怎么我好心好意的跑前跑后,牵线搭桥,最后就成了你们眼里的罪人了呢?”
何云云捂着胸口泪眼朦胧。
“二哥,你说我恶心你?你拍着胸口问问,我跟着你的那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正是因为我深知没钱的日子有多难,才拼命想给春花找个有钱的男人。
我又做错了什么?”
道维余光瞥见厨房门口冒出了一个黄色毛茸茸脑袋,呵斥一声:“进去,把门关上!听话!”
这才对何云云说:“哪里都错了!你也拍着胸口问问自己。
早些年我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木匠,家里收入也算村里头一份儿,哪回拿到钱,不是先拿出一半儿给你买衣服买首饰,贴补你娘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
就连几个孩子都排在你后头。
整整十五年,我挣的比村里所有人都多,但过的比大家伙儿都差,钱去哪儿了你心里没数吗?你要是没数,我这里倒是有账本,回头拿给你瞧瞧,或者直接拿给迟常雨也行。
免得你在外面跟别人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
道维好整以暇的问:“我没钱在省城,在市区,在县里买房,是因为钱都花在你和你娘兄弟身上了,一切都是因为云云你啊!
既然是因为你让我们父女过的这般穷困潦倒,你这当妈的真要是有心,就应该自己想办法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啊!怎么你想的办法就是把我的春花给卖了,让她替你还债呢?
这道理,说不通啊!”
道维很有闲心的转头问已经傻掉的老太太:“妈,您老人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真的已经傻了,他一向不做人的二儿子,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人话,简直是含人量超标了好吗?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可老太太左瞧右瞧,这都是自家老二那完蛋玩意儿啊!竟然有一天会跟何云云说重话了?堪称开天辟地头一遭!
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能叫何云云这厚脸皮女人抓紧滚蛋,她心里就高兴,于是顺着儿子的话说:“这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你欠了老二的,你自己想办法还呗!拿春花给你还债是个什么意思?可别说春花是你闺女,她还就是你还这种话!我听了都替你臊的慌!
你搞搞清楚吧,春花现在是我顾家的种,跟你男人迟家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当初能头都不回的丢下四个孩子,跟迟家那小流氓跑了,今天就别指望她们还把你当亲妈孝顺!”
说到这里,老太太眼珠子一转,幽幽道:“我家老二今年才三十二,正是男人的好年纪呢,回头我就找他张婶儿去,让帮忙给介绍几个对象,咱慢慢挑咯!
找的后妈在不着调,总也能让孩子们吃上一口热乎饭!”
老太太也不是真叫二儿子去相亲结婚的意思,毕竟一带着四个拖油瓶,还没房没车的穷光蛋,谁家闺女会瞎了眼瞧上他啊!?
就是试探一下这完蛋玩意儿对何云云的态度。
两人至今离婚九年,完蛋玩意儿的心愣是还在何云云身上贴着,成天被一个有夫之妇指挥的滴溜溜转,他不像回事儿啊!老太太都觉得别人看他们家的眼神,让她臊得没脸出门!
道维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并未出言反驳。
倒是对面的何云云像是大受打击似的,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声音柔弱道:“二哥,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道维不解:“我对你还不够意思吗?你婚内出轨,想和第三者在一起,我都没追究你的责任,干脆离了婚成全你们,还分了你大半儿家产。
你要觉得还不够,咱们让大家伙儿评评理去,看看大家怎么说?”
何云云后退一步,咬着下唇,坚强的不哭出声来:“你,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道维:“难道不是事实吗?”
“可,可你说过,你这辈子都会远远地守着我,只要我幸福,就是你的幸福,你,怎么能再婚呢?”
道维:“……”
我他妈还说过这么恶心的话呢?
老太太被刺激的打了个哆嗦,心下不断点头:没错,这才是我这完蛋玩意儿跟何云云在一起,会说出的话,怪他娘恶心人的!
道维心里起鸡皮疙瘩,面上镇定:“人都是会变的,当时我大概脑子进水了,神志不清才会说出那些有辱三观的话。
现在我脑子里的水终于控干了,三观也就回来了,深刻意识到那些话里全都是槽点,都是错误的人生观,应该被改正!
所以,云云,希望咱们两都认识到以前的错误,都努力改了吧!”
何云云不能接受,再退两步,整个人摇摇欲坠:“不!二哥你怎么能抛弃我?你当初说过的呀,你答应我了的啊!”
道维:“……”
顾老太:“……”
顾老太这暴脾气,以前看不惯像是有那个大病的二儿媳,骂两句还要背着二儿子骂,免得这完蛋玩意儿不依不饶,跟她后头念叨何云云有多好,恶心的她几天吃不下饭。
眼下终于逮到机会,不管为啥儿子突然就跟自己一条心了,但不骂白不骂,她就不客气了。
一搓手叉腰就来:“嘿我说姓何的,你可要点儿脸吧!你当自个儿是什么香饽饽呢,那头和姓迟的打的火热,和人生的孩子已经八岁了,这头还想霸占着我儿子,叫他给你守身是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当你是王母娘娘仙女下凡呢?呸!这是有多离不开男人!一人霸占两?”
何云云受不了一般再次后退一步,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强作坚强的看向道维:“二哥,你明明说过的,你想要儿子,为了儿子,你吃多少苦都心甘情愿!
以前我们生不出儿子,可现在我们有家宝了啊,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就算是为了家宝,让春花受点委屈不行吗?”
顾老太大惊!
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家宝?迟家宝?顾老二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