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对,大家强压下内心那点儿失望。
老二不知从哪儿弄了辆独轮车,几人合力将熊抬上车,盖上柴火,一路晃晃悠悠往家推。
老三十分傻白甜的幻想道:“要是爹夸奖我的话,我能不能跟他要那条镶嵌了两颗大宝石的腰带?我馋那个很久了!”
话题瞬间唤起了其他人的想象,老大眯着眼推着独轮车如履平地,望着天空美滋滋道:
“那我想要爹的那双官靴,那可是周大帅赏给他的呢!”
其他左右推车的人争先恐后道:“我只想一口气吃十五张娘烙的酥饼!吃到打饱嗝儿为止!”
“我想翠兰姑姑过年给我缝一件红袍子,跟巷口大牛哥那件一样,穿身上可威风了!”
“我想要一匹马,就算是小马驹也行,我可以慢慢陪它长大,给它吃最好的草料,夏天还可以带它去河边洗澡。”
只有道维默默望天,心说还想要奖赏?做什么美梦呢?
你们以为这次猎熊瞎子的行为,跟上次不经允许就偷偷跟大军后面出兵相比,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送死,只不过一个没送成,一个已经送了。
稍微幸运的是,在爹娘看来,咱们这次的主动送死行为,稍微幸运一点,没成为熊瞎子的大餐,反倒老天保佑,搞死了一只原本就快要断气的熊瞎子而已。
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一顿揍是少不了的!
道维心说,我可怜的哥哥姐姐们的屁股啊,总是伤了又好,好了又伤。但愿你们好运,爹这次下手轻点儿吧!
果然如他所想,几人神神秘秘假装淡定的把独轮车推进院子,然后紧张兮兮又满怀期待的将成果展现在爹娘面前,七嘴八舌讲了捕猎经过后,万分期待的等着被夸奖。
然后就等来了一顿鸡飞狗跳,上蹿下跳的竹笋炒肉!
但他爹周传军这人吧,一码事归一码。
孩子揍了,孩子们孝敬的熊皮袄子穿了,就连孩子们嘴里那劳什子体能训练和障碍训练也没落下,特意找时间跟着去瞧了一趟。
原本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瞧一眼,批评教训几句,让他们以后专心找个活儿干,别成天瞎想没用的。
但这一瞧吧,还真给他瞧出来了点儿门道。
自己上手试了一回,还真有一定的难度,没经验的他在上头认真走一回,磕磕绊绊还不如几个孩子利落呢。
就连被公认的身体最弱,连挨揍都能免了的幺儿,在上头玩儿的也比他熟练。偏这一趟下来,还是几个孩子所谓的热身而已。
周传军坐在高高的草垛子上,看老大几个在障碍训练中逐渐加大难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道维心说他爹果然是当兵的,有两把刷子,一来凭直觉就占据了视野最好的指挥位。
慢吞吞爬上去坐到他爹身边,仔细观察过后,朝下面大声喊话:
“大哥,下盘乱了,腿上再加十斤重的绑带!你力气大相对身形就不够灵活。那就要彻底发挥力大的优势,要有一上场就能以一敌百的气势!”
“二哥,你是探子,速度够了,眼力不行,盯着树梢的铜钱继续射,到中午射不中一百箭不许吃饭!”
“三哥,你看大哥和二哥干什么?在战场上分神是大忌,继续负重跑,边跑边穿针,这根线什么时候穿进去什么时候准你上障碍训练场。”
“我的天!四哥,都说你长得俊秀像个小姑娘,可没说你就是小姑娘。
让你边穿越障碍边乔装打扮,是让你发挥自身优势打扮成小姑娘,不是让你打扮成城门口要饭的乞丐!
还没到你自由发挥,男女老幼随手就来那一步呢!你搞成这样是要吓死谁呀?我可求求你了,太辣眼睛了!”
“三哥,你又分心,再这样下回把你扔青楼里听闲话听个够!”
“我的五姐姐啊!你是女汉子又不是真汉子,翻这个用巧劲儿,巧劲儿懂不懂?谁让你像蛮牛一样用蛮力了?
你就是用上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和大哥一样力壮如牛的啊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巧劲儿,巧劲儿啊!”
道维作为团队的狗头军师,每天被这几人气的要死。
有些问题说了多少遍就是改不了,嘴上说记住了记住了,身体很诚实,遇到老问题还是犯错误。
笨的他都恨不能亲自上手替他们改一改。
原本淡定坐着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身,手握一根棍子对下面几人指指点点,说的口干舌燥,恨不能叉腰大骂。
全情投入下,所有人都忽视了上头还有一个亲爹在瞧着他们呢。
被他们遗忘掉的亲爹,看几个孩子的眼神越发明亮,尤其是一偏头就看见站在自个儿旁边叉腰指挥的幺儿,简直像是看到了当代的卧龙凤雏。
咋感觉大帅身边的几个军师都没幺儿有气势呢!
幺儿是谁?是这几人团队的核心,是灵魂人物,是发掘几人优缺点,对他们进行针对性强化训练,让让他们充分发挥长处的伯乐!
他看得出,下面几个孩子虽说各有千秋,眼下放军营里也是军事素养过关的优秀士兵,但他弱不禁风的幺儿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周父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转头轻声问幺儿:“你是如何想到用这些法子对兄姐们进行针对性训练的?”
道维一愣,才想起这头还坐着个他爹呢,不过这问题没有难度,他直言:
“大概是书看多了吧,遇到问题自然而然就想出来了。”
周父心里点头,觉得他幺儿果然天纵奇才。
又追问:“那除了单兵训练,还有其他针对性训练吗?”
道维想了下说:“我依照目前几位兄姐们的实力以及特性,研究了五种不同情况下可以用的列阵。
这列阵简单实用,最少三人,最多六人均可成组,配合得当的话,依照目前情况来说,对付二十人小队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有几分可惜道:“只是时日太短,其中两组列阵还不太成熟。其实依照我的想法,只有实战才是让士兵快速成长的唯一途径。
但归临城能让我们练手的,只有这山里的豺狼了,毕竟都是畜生,只会用蛮力而已,并不能真正检验我们的实力。”
周爹握紧腰间的配刀,起身揉揉幺儿脑袋,语气中满是愉悦道:“走,让爹瞧瞧我儿的实力!”
然后就破例带他们进了军营,还让手底下的士兵和他们进行车轮战,从单打独斗到团队作战,挨个儿来了个遍。
从一开始的被人看扁,到后来众人围成一圈儿为他们加油喝彩,军营的气氛一时相当热烈。
道维是不下场的,但他作为军师,负责摆兵布阵。
不论是估算敌我双方战力,还是选择相应战术,面对有丰富战场经验的对手,他都应对的十分沉稳。
从互相试探到展开进攻,他们几人都有一套成熟完整且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暗语,敌方不仅看不懂,也从他镇定自若的表情中推测不出他得下一步动向。
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对方在心里如此想。
气氛在兄妹五人打倒了第五组攻击的列阵后达到了高/潮,敌方因为在主场中连输五场,且是输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面上十分过不去。
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不欺负小孩子的风度了,咬牙派出了他们的最强列阵。
列阵一出场,无形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老大几人不仅不害怕,眼里还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眼神频频往幺儿那边瞅。
道维朝他们吹了三长一短的哨声,意思是可以放开手脚干了,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啦!
无人知晓,他等这天很久了。
远处周叔跟在周父身边,一脸欣慰的看向场中,语气里满是感慨:
“半年前还觉得他们是孩子呢,现在瞧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很快就要被他们拍在沙滩上喽!”
对几个孩子的成长,周叔表示非常吃惊,同时也特别惊喜,看几个孩子能打到如今,他已然满足,接下来迎接最强列阵,不论胜负,孩子们已经赢了。
但周父却说:“不,他们会赢!”
周叔一愣,看向场内,眼神忽然一变,惊呼道:“之前他们竟然在隐藏实力!”
这怎么可能?
“天哪,这是什么列阵?和之前的列阵完全不同!此列阵不仅需要同伴之间全然信任,彼此间还要有极高的默契,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两点!
但这列阵的威力却是之前的两倍不止,锋利,勇往直前,是真正的战场杀阵!”
周叔感慨:“布此列阵之人,是个天才,他天生属于战场!”
周父心里却想,我家幺儿可不属于战场,他身体不好,打小就是那副随风倒的样子,能选择的话,我宁可他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种种花,看看书,有空就给我生几个孙子孙女儿出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多好。
但他没有选择,下一刻,在众人的欢呼喝彩声中,几个孩子打倒了他手下的最强列阵,场面在一瞬间的寂静后,彻底沸腾了。
三里地外训练的士兵都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守将还派人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于是他听见自己问幺儿:“爹给你拨一千兵士,由你来训练,从今往后他们如何全由你说了算,你有信心将他们练成周家军中最强的前锋吗?”
他为幺儿的天赋震颤,也为这不得不做出的选择难过。
他想,生在归临城,注定了埋骨疆场的命运,没有人可以逃脱。将来他们父子携手,出生入死。
这是他和夫人一直极力避免的事情,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也不知道家里的婆娘到时候该有多难过。
可是,他听见幺儿用清脆又坚定的语气回答他:
“不,我不愿意!我不要爹你的人,谁的人我都不要!
我要筹建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队伍,不受任何人管辖,只听我一个人指挥!
我要爹你去说服周大帅,给我的足够的物资,保证我们的全部训练内容!
两年之内,我能给周大帅一支纵横草原的王牌先锋!”
周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幺儿那双黝黑的眼睛注视下,脑子一热,答应了他如此离谱的要求。
是的没错,是要求,不是请求。是理直气壮,不是屈膝卑微。
但话已经出口,他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去做。
这种事不能经过层层上报,其中涉及的利益太多,经手人越多,阻力越大。
可按道理来说,他一个小小的七品致果校尉,正常情况下是没有权利直接面见大帅的。
于是他和周大帅之间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关系,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周父觉得他真是为了这几个孩子操碎了心,回头被婆娘知道送孩子们上战场还有他在其中出的一份力,还不知要如何闹腾呢。
“不许再闹腾了三哥,你认真点儿,我估计不出三日,周大帅那边就会有反馈,你要是想丢人丢到周大帅跟前去,那你继续走神吧!”
作为一个狗头军师,道维觉得他再次体验到了带熊孩子的痛苦。哎,为什么要说“再次”呢?道维摇摇头,觉得他可能被气糊涂了吧。
这几个熊孩子自从跟他们爹手底下的士兵斗了一回全身而退后,人就开始飘了。
嘴上念念叨叨都是什么“上过战场的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数十年老兵还不是败在我们的列阵手下!”
“他们除了年龄比我们大还有啥优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