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狠心扔着几个丫崽子不闻不问,自个儿活的好不轻松,这突然就回心转意,谁知道里头有没有猫腻?”
一阵挤眉弄眼,众人好似咂摸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含含糊糊道:
“不会真狠心算计自个儿亲闺女吧?”
那人反驳:
“怎的不会?他有多狠整个盐水村谁人不知?老婆闺女哪个在他眼里是正儿八经的人了?我听说现在外面不少脏地方就喜欢十来岁的黄毛丫头。
他家这几个丫崽子别看现在干巴巴没啥意思,可说实话不管是随了她们爹妈哪一头,将来都丑不了。”
这人语气也不知是不屑还是微酸,强调道:
“五个呢,杨窝囊怕不是得发财咯!”
有人听他说得过分,出言阻止道:
“别太过分,我听去过镇上的亲戚说,杨兄弟的生意在镇上做的好着呢,大丫二丫都是半大姑娘了,跟在他身边帮把手,怎么都能养活几张嘴!
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攒下一份家业,在镇上安家,总比把孩子丢在村里没人照看放心,他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有人冷哼道:
“得了吧,这话也就村长那种老好人相信,什么好生意能在两月之内就做的风生水起,还能接几个丫崽子去镇上吃香的喝辣的?这话你们自个儿信吗?”
这就纯属无理取闹了,前头那位的意思是,杨道维把孩子带在身边,一家人努力打拼过日子,辛苦了点儿,但好歹孩子在爹妈眼皮子底下长大,这种事虽然不多可也不是没听过。
这人非要把话拐到€€€€道维卖乖女发财过好日子上去,胡搅蛮缠。
说白了就是一个嫉妒心作祟,以前被他们瞧不起的人突然发达了,摇身一变,所作所为突破他们的认知,心里极度不平衡,不愿相信真相,便找各种理由为自己的卑鄙念头开脱。
在场有这种心思的不在少数,但明晃晃说出来的就三两人。
话如此难听,若单是嘀咕道维也就算了,道维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计较,但嘀咕到几个孩子身上他便不能忍。
于是将最后一个包裹放到车厢后,自然的接了那人的话:
“刘三哥这话说的有意思,我杨道维狠心虐待老婆闺女,所以我遭了报应,老婆跟人跑了,闺女在村里被人欺负,自个儿名声一团糟。那你呢,刘三哥,咱两说起来半斤八两吧?
我十天半月打一回老婆,你天天打老婆,我不给闺女生活费,难道你就给了?
好歹我闺女和她们妈亲近,我没说过啥吧?我可记得你闺女被你老婆带着回了一次娘家,你满村子宣扬,说她们母女两一道儿偷汉子去了?
我杨道维再不济,也没给自个儿老婆孩子头上扣屎盆子。这些年要不是有我比着,刘三哥你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怪不得你一张嘴就把人往那龌龊的地方想,看来是将心比心,您自个儿是啥样人,便把别人想成啥样!
我杨道维会不会卖闺女,大家伙都看着呢,人在镇上,铺子在镇上,跑不了!但你刘三会不会卖闺女可真说不准,回头见了刘三嫂我可得给她提个醒。”
刘三张口结舌,指着道维鼻子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脸红脖子粗,嘴里反复念叨:
“胡说八道!老子跟你拼了!”
但也没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刘三是个非常欺软怕硬的人,和杨窝囊可谓是盐水村两害,稍微比道维强的一点是他家上头爹妈还活着,他好吃懒做有爹妈撑着罢了。
而且刘三此人非常爱面子,每回在家打老婆都要寻个由头证明他有理,最后还得对瑟瑟发抖的老婆来一句:
“知足吧,好歹我刘三比杨窝囊好了十万八千里,和杨窝囊媳妇儿一比,你有啥过不下去的?快去给老子倒洗脚水,把老子伺候舒服了,心情好就不揍那赔钱货了!”
如今道维戳到他软肋,他想骂又怕道维说出更多让他没脸的话,想打,道维比他高,身板儿比他结实,他不占优势呀!
只能窝窝囊囊蹲墙角根儿,揣着袖口不说话。
其他跳的欢的两人见状都觉丢脸,没想到刘三如此不济,被道维三言两语说的哑火。
心里暗骂刘三还不如杨窝囊,准备说点什么找回面子,却在对上道维看过来的视线时,齐齐不自在的转开。
奇了怪了,这杨窝囊的眼神,怎么感觉阴森森的吓人呢?
道维见外头消停了,把最后零七碎八的玩意儿收拾收拾,该送人的送人,该带走的带走。
在隔壁张婶儿不舍的目光中,一家六口上了拖拉机车斗,在突突突的响声中逐渐离开盐水村。
结果在路过村口时,路被一群人堵住,村长儿子远远的停车,一溜烟儿跑去看热闹。
好家伙,该说不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原是那会儿道维骂刘三的话,被寻过来的刘三老婆听了个正着,道维那话旁人听进去多少不敢肯定,刘三媳妇却是当时就上了心。
一个人偷偷回家,竟在自家炕席子底下翻腾出一张用工合同,当然刘三媳妇儿只勉强认识几个字,心下狐疑,速速拿去支书家里请教。
村支书媳妇儿和刘三媳妇沾亲带故,一看合同当场气坏了,那合同一签就是二十年,条件之苛刻,几乎等同于将刘三亲闺女一万块钱卖给人家,从此死生与家里再无瓜葛。
且按照合同时间,双方交易时间就在今晚。
这不得闹开了嘛!
看了这么一出,原本兴致不高的几个孩子突然就来了劲儿,到了镇上小院,收拾起家务来都比平时更细心。
道维将一切看在眼里,没多说,只请村长儿子去隔壁下馆子。
临了,又称了五斤鸡蛋包好,叫对方带回去给村长补身体,扯了几尺花布,叫村长婶子做鞋面,小孩儿的零嘴买上两斤,算是谢人家忙活一趟。
村长儿子先是参观了道维租的院子,瞧了装修到一半的铺子,又亲眼见道维与周围人的相处,观察他的为人处世,终于相信他爹之前那话。
杨道维是个有能耐的。
喜滋滋拿了东西开拖拉机回家,寻思回头帮杨道维在村里多宣扬宣扬。他瞧着杨道维如今可比大多数村人精明强干,交好准没错。
送走了村长儿子,道维热热闹闹准备了金针菇爆肥牛,菱白肉丝,黄金炸豆腐,韭菜辣炒五香干,蒜薹腊肉,芝麻肉丝,凉拌笋尖,配紫菜蛋花汤,蒸一锅米饭,一家人整整齐齐上了饭桌。
晚饭吃的香喷喷,美滋滋。
老四甚至由衷发出了“要是每天都搬家该有多好啊”的感慨。
饭后几人手脚麻利整理搬来的物件儿,不用谁催,手底下都有数。人说破家值万贯,这话丁点儿没错,零零散散琐碎的厉害,道维也不出言阻止,她们的房间,想如何布置,由着几人的喜好去。
就算摆布的不伦不类毫无章法,道维也权当没看见,只要孩子自个儿觉得用的顺手就成。
孩子亲自整理好的家,更有归属感,瞧闺女们脸上逐渐多出的笑,就知道几人的心也渐渐落回肚子里去了。
对从小缺少安全感的孩子来说,这就够了。
几个孩子本以为之后的日子都要在有条不紊准备开店的忙碌中度过,直到小店正式开张,一家人重新进入为生活奔波的节奏。
谁知第二天一早,道维就笑眯眯告诉几人:
“咱们来商量一下给你们上户口的事。”
这年头户籍管理十分混乱,有些人家只给男孩子上户口,有些人家干脆连户口本儿都没有,反正祖祖辈辈吃喝嫁娶全在村里,一辈子不出村,好像要那玩意儿并没有什么用。
但在糖水镇生活甚至上学,户籍问题就得重视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3章 精明商人
几个孩子对上户口没什么特别想法, 爸爸说上就上呗,对她们而言,这属于看不到好处也见不着坏处, 可有可无之事。
甚至连说起改名也并未有多大感触。
毕竟这年头招娣盼娣引娣之类的名字,跟某一段时间的建国爱国一样普遍, 现在去大街上喊一声“招娣”,至少有老老少少七八人应声。
身在时代洪流中的个人, 根本感受不到她们到底经历了多少不公。
见几人对此事不感兴趣,道维这当爸的便没商量, 只用告知的语气跟她们道:
“上了户口,这名字就算正式定下来了, 以后会伴随你们一生,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变。你们没意见的话, 以后老大招娣, 就叫杨红娟。老二来娣,就是杨红纹。
老三念娣,杨红绣。老四盼娣, 杨红缨。老五引娣, 杨红满。”
说着用铅笔将五个名字全部写在老大的作业本背面, 给四人看。
至于还处于吐泡泡阶段的老五,暂时被所有人忽略了。
见几人面上还带着迷茫, 道维并未多解释, 只说:
“有了新名字, 以后不管在家里还是外面,之前的名字都不许再叫了, 咱们争取两天之内熟悉彼此的新名字!”
道维先起个头, 给几人打样, 大声道:“红娟!杨红娟!”
老大抿抿嘴,露出不明显的笑,脆生生应了一声:“哎!”
道维又说:“红纹!杨红纹!”
老二干脆利落喊了一声:“到!”
“红绣!”
“在呢!”
还没喊老四,她自个儿就忍不住高高的举起手催促:
“我,爸,我呢?”
道维满足她的请求,喊:“红缨!”
老四举着手跳起来,蹦€€几下,嘴里连连道:
“我在!我在!爸爸我在!”
几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被这么一搅合,好像突然遇到什么新鲜事似的,互相打量一眼,便七嘴八舌尝试叫对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响亮。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迷茫,多喊几遍后,便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上户口这事放在眼下真不是随便嘴一张,户籍管理处就能立马给办理。
道维在镇上几个月不是白干的,从老顾客中托人帮忙打好了招呼,这才把几个孩子领过去,人家给热热情情的把事办了。
这里面的弯弯绕道维没有跟几个孩子说,因而几人跟着爸爸心情忐忑的进去,欢欢喜喜的出来,在几人看来,真就顺手的事儿,人家工作人员态度可好了。
还给她们拿花生糖吃呢,简单问了几句,知道的就答,不知道摇头,有个阿姨还夸她们可爱,前后不到半小时,就客客气气把她们送出来了。
老大就纳闷儿的问爸爸:
“上户口这么简单,村里怎么大多数人家都不给女孩子上呢?”
虽然在她看来这玩意儿也没啥用吧,但村里人家能给男孩子上户口,为啥不顺手也给女儿上一个,就多费几句口舌的功夫而已,一不要钱,二不用求人,多简单。
道维心说这里面的原因可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何况有些道理,即便他讲的天花乱坠,她们不亲身体会,无法理解时,大道理听着依旧是过耳不过心罢了。
道维低声说:
“这个答案交给你自己去想好不好?不急在一时半会儿。你和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也不是自此断了联系,或许日后她们会慢慢告诉你原因。”
这话不仅是对老大说的,也是对其他三个孩子说的。